《犯规》阿九王兄

54、意外而至

　　简莛走到别墅大门，还是被拦住，守在门口的保镖没有简白平的允许是不会让他走的。
　　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胳膊，简莛这几天被憋的气终于忍不住冲出理智的围栏，他和保镖起了冲突，正拼的你死我活时，简白平从别墅里出来，大喝一声，让他们住手。

　　简白平走了几步就停下了，他站在离简莛四五米的距离，方才摔杯子泄愤短暂地平复了下情绪，此时说话恢复了往常地冷淡。
　　他再次询问简莛，道：“简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听我的话，不要惹我不高兴。”
　　简莛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简白平，你说这话不可笑吗？从小到大我在你眼里让你高兴过吗？你这个机会我不要。”

　　曾经，简莛把“天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这句话奉为真理，所以尽管简白平不给他好脸色，甚至有时候暴力相向，他都在潜意识里觉得，一定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总有一天，他的父亲会给予自己关怀。
　　可越长大他发现，父亲就是不喜欢他，找不到理由的。
　　他曾对简白平抱有幻想，试图从他严厉的训斥中找到一点对儿子的照顾，但每次尝试去期盼，得到的总是失望。

　　这几天他在别墅里待着，在跟简白平的数次争吵中，他终于意识到，他的父亲从来都是强势的，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说什么都是命令和他所谓的正确，简莛受够了，他待不下去。

　　“好，让他走。”简白平听了简莛这句话，竟然没有同他进行一番无休止地争吵，反而让保镖放人离开。
　　简莛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出门，他没有丝毫留恋，也没有像曾经那样，纠结深陷亲情漩涡的不解和愤怒。
　　他没走几步，简白平又在背后说：“你不要后悔！”

　　死也不后悔。
　　简莛在心里默默想，甚至还有一些轻松，他觉得以后简白平都不会再管自己了。

　　从那次学校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六天了，简莛拿着没电的手机，硬是从郊区走到市中心，走了几家店，终于接到充电线给手机充电。

　　两分钟后，手机有了电，缓冲一会，微信便弹出多条消息，有朋友的，还有裴其星的。
　　他抖着手点进裴其星的聊天记录，看到那些简短地询问他在哪里的文字，简莛忽然鼻头一酸，眼眶瞬间湿润，模糊视线。
　　他强忍着眨了几下眼睛，准备给裴其星回消息，但看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他不想打扰人休息，于是将手机关闭揣进口袋，坐在凳子上发呆。

　　等到回去汀兰小区，已经是十二点多了，简莛慢腾腾地往家的方向走，走到楼下如梦初醒似的，折回去，走到裴其星楼下。

　　夜深了，小区路灯照着一小方天地，能力虽小，但也尽力照亮回家旅人的路。
　　简莛凭着肌肉记忆走到对着裴其星那屋的小路，抬头看见四楼已经没有灯光了。

　　裴其星已经睡了吗？
　　简莛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忽然嗅到一股桂花的香气，他复而抬头寻找，借着路灯光照有限的亮光看到一棵开花的桂花树。
　　原来又一个十月份，桂花又开了。

　　想喝桂花拿铁，简莛又想，越想肚子越饿。

　　正当他纠结是回家睡觉还是出去找点吃的的时候，忽然听见从上方传来的极小声音。

　　“简莛？”

　　简莛抬头，挤着眼睛看，发现四楼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站起来了。

　　裴其星用他那双2.0的眼睛再次确认了一下，是简莛。
　　他欣喜地又喊一声：“简莛！”

　　熟悉的声音钻到简莛的耳朵里，高兴来的迟钝，“是我。”他迫不及待地往裴其星家楼里冲，没走两步返回来，现在很晚了，裴其星的父母都睡了。

　　想到这，他两手挡住嘴角两侧，轻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裴其星趴在阳台栏杆那儿，上半身都悬挂在半空，“睡不着，你要不要上来？”

　　“太晚了，会吵到你爸妈睡觉。”
　　裴其星说：“那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下来。”

　　他说完就从阳台蹿出去，除了轻手轻脚开门关门，其他准备都做得飞快。电梯到达一楼后，裴其星冲出电梯，死死抱住早在楼道等着的简莛。

　　直到拥抱到人的时候，裴其星才闭了闭眼睛，灼热顺着眼线在眼尾烧起来，他每个呼吸都带了颤抖，生怕吹散了像梦一样的拥抱。

　　“对不起。”简莛耳朵贴着裴其星毛绒绒的头发，沉声道歉。

　　他知道这几天消失的悄无声息让裴其星担心了，从那些微信消息上就能读出，在他和简白平争吵的日子里，还有另一个人也不好过。

　　“以后绝不会出现这次的情况了，我保证。”简莛紧抱着裴其星，手掌在他后背摩挲。

　　“我真的以为……你要走了，”裴其星缓了劲儿，责怪的话说不出，他知道简莛不是故意的。“别离开我。”
　　很多时候人的离别都是闷声不吭的，裴其星相信简莛，但他也没办法赌这个“很多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次。

　　患得患失之后，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我不会。”简莛又一次道歉：“对不起。”

　　.
　　简莛打开家门，钥匙刚插进去，就听见剪刀在屋里大叫。

　　“嘘，别吵。”简莛关门竖起食指，刚想安抚它，入目发现客厅大乱，放狗粮的木柜倒在地上，砸碎了茶几，茶几上原先摆放的玻璃杯碎了，地上散落着七零八碎的狗粮和塑料袋。

　　简莛离晕过去只差一个白眼，幸好被裴其星扶住了。
　　“别气别气。”裴其星忙说：“你这好几天不在家，剪刀没有饿死已经是奇迹了。”
　　他跨过地上的玻璃碎片，看看从哪下手把柜子先扶起来。

　　“看样子是小狗饿了想找东西吃才扒倒的柜子，你平时是不是把狗粮放在柜子上的啊。”

　　简莛一口老血憋回去，认命地拿起扫帚打扫地上的玻璃碎片。
　　两个人忙活，屋子很快恢复干净，双双累瘫在沙发上。
　　只有剪刀跟打了鸡血似的，在俩人腿边上蹭来蹭去，它好久没见到主人，眼睛都亮了许多。
　　不在满足于地上的撒欢，剪刀跳到沙发上，去舔简莛的脸。

　　简莛被他糊了一脸口水，恶心地把它脑袋扒边上，“你行不行啊，死狗起开。”
　　剪刀非但不起开，还舔得更带劲了。

　　裴其星侧头看着一人一狗，不自觉地笑起来，真好，真的很好。

　　“简莛，有句话我想问你。”
　　简莛一把握住剪刀的嘴，不让它张开，稍稍坐正，说：“你问。”他大概猜到裴其星是想问自己和简白平是不是因为俩人谈恋爱的事吵架了。

　　“你爸打你了吗？”裴其星问。

　　简莛愣了一下，“哦没有，他这次没跟我动手，吵了一架。”
　　裴其星明显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你担心我爸打我？”

　　裴其星点头：“我老是想着你会不会被你爸打，我很担心。”

　　简莛推开狗子，坐到裴其星身边，“他没打我。”
　　裴其星看着他眼睛，“真的？”
　　“当然是真的，”简莛笑了，“吵架肯定吵了，但没动手，他把我晾在他家好几天，不知道去哪了，回来跟我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说要把他财产留给我，我都不知道他咋想的。”

　　裴其星也不懂：“他以前不打算把财产留给你啊，你不是他儿子吗？”
　　“他的钱给我我都不要，谁稀罕他那破财产，我跟你说，他绝对没这么好心，肯定有目的，所以他还说要送我出国读书。”

　　“出国读书？”
　　“对，我这水平出国别被外国人买了还帮他们数钱，可别害我了。”
　　“啊，你这么想的啊。”

　　“简白平八百年都没管过我，这次能安什么好心！”简莛不孝地说：“他就是想控制我。”

　　反正他已经对简白平不抱任何希望了，简白平所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不忌惮往最坏的方面想。

　　“不过说起来，你不在盛阳高中了，要去哪里读书有着落了吗？”
　　说到这个问题，简莛还真没对策，高三上半学期都快过去了，转学去哪读书确实是个问题，不说其他学校的入校资格，现在这个节骨眼他转过去是读高三还是重回高二读一年。
　　重读高二，又要耗两年时间，读高三的话，今年肯定是考不上大学了。

　　他身边没有什么人有门路可以打听，读书到成了眼下比较棘手的问题。

　　“再看看吧，现在还不知道。”简莛说：“实在不行，我就出去找工作，反正我现在成年人，多打几年工，说不定等你大学毕业出来，我就成老板了。”

　　裴其星嘴角抽动一下，“读书有很多机会的——”
　　“是呢，但一切都有最好的安排。”

　　.
　　找学校的事简莛确实没什么门路，但他打电话找了刘元，作为他前前班主任，刘元对简莛的态度并没有特别恶劣，怎么说也曾是自己的学生，而且孩子是真心咨询读书的事，既然有梦想就得帮助。

　　但不管转到哪个学校，都要家长的签字，简莛不愿找简白平，他这书目前也没读下来。

　　裴其星其实有劝他说去找简白平签字，但简莛死活不同意，他宁愿不读书，也不要求简白平，于是这事就一直耽搁着。

　　但得知简莛不能办理转学手续的同时，简白平有打电话联系他，说只要他认错，就送他去国外读书。
　　简莛回了句想都别想就挂了电话，他现在听到简白平的声音就烦，所以也没去计较简白平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后来，简莛找了份火锅店服务员的工作，虽然月薪不高，但有收入，总让他心不慌。

　　时间转眼来到十一月，简莛这天发工资，刚好也到了周末，他今天上完上午的班，给裴其星发微信，邀他出来吃火锅。

　　——员工半价，可带家属哦。
　　——你今天下班了？
　　——早下了，地址你知道的啊，我在路口等你，你想喝什么？
　　——都行，我已经出门了。

　　简莛乐滋滋地脱下工作服，在商场这边买了杯热奶茶，在店里坐着等人。
　　周末人真的很多，不一会儿，店里来了很多排队买奶茶的人，外头还挤了四五个拿外卖的小哥，简莛看时间差不多，就拎着奶茶出门迎接裴其星。

　　他走到十字路口，约过了两三分钟，看见裴其星穿着大衣朝他走来。
　　裴其星运气不太好，走到路口绿灯就只剩三秒了，他朝简莛挥了挥手，站在路边等绿灯。

　　这个路口红灯时间都挺长，而且又是人流量较大的商场，来往车辆很多。

　　不光车辆多，人也多，裴其星被挤着往外走了两步，刚站稳，忽然有人使劲推了一下他，裴其星跌倒在斑马线上，远处呼啸而来一辆车，把他撞飞了出去。

　　“裴其星！”

　　时间好像按了慢放键，裴其星仰面挡在地上，闻到了很浓重的血腥味。
　　他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但由于头被撞向另一边，他只能看见他方才站的那个路口。

　　有个熟悉的人脸匆匆离开，带着不屑。

　　是他。
　　裴其星来不及想，他觉得身上好疼，周遭传来叽叽喳喳的喧闹，他还听见有人在打120。

　　简莛冲过来跪在他身边，满脸都是眼泪。
　　但裴其星好像看不见了。

　　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