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迫停列车（六） ...
-
作为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念何以趟过没膝盖的积雪，也被绵密的雪花迷蒙过视线，但天上下雪球，他闻所未闻。所幸那些雪球并不致密，不然，光是雪球砸在车窗上的声响就够让人胆战心惊了。
不光是念何以，车上的乘客大多也没见过这个阵仗，他们或欣喜或担忧地聚集在窗边。人群和雪球遮挡了绝大部分的景物，没办法将目光放远，念何以渐渐觉得胃酸上涌，一阵恶心感袭来，他几乎要站不稳了。
一只手在他背后撑了一下，他勉强回过头去，原本白皙的脸已是蜡黄一片。
“我稍微躺一会儿。”念何以对身后的纪如是说。
艰难爬到上铺，念何以把自己扣在床上，半昏半睡。
混沌之际，有什么东西贴上了他的侧脸，凉凉的，很是舒适，念何以下意识地用手指勾住了那东西，直到它被自己的体温烘热，也没有放开。
一觉睡到腹腔高鸣，念何以蜷缩了一阵，才慢吞吞地睁开眼，纪如是小腿悬在半空中，正对着他坐在床上，姿势看上去有些危险。
见他醒了，纪如是嫌麻烦似的朝他扔了什么东西过来，那东西落在念何以手边，是一瓶温吞吞的八宝粥。
念何以很快便坐了起来，他朝下面看了看，目之所及的小桌都被人占了，想要下床去找个空位，却被纪如是一枕头砸到了脑袋上。
“就在这吃。”
“……哦。”
嘛，小心点就不会弄到床上，念何以娴熟地起开盖子，将香甜的粥往自己嘴里送。
“垫两口就行了，收起来。”
“……哦。”
补充了些许糖分，念何以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应该不是错觉，他醒来的时候，手里是抓了东西的，那触感，很像是人的手指。念何以时不时偷瞄一下纪如是的手，以纪如是的坐姿，和其手臂的长度，也不是不可能。但如果他的猜想即为现实，那就很奇怪了，平白无故的，纪如是为什么要摸他的脸？
纪如是扒开窗帘，向窗外看去，见状，念何以也把目光放到窗外。惊讶于不再高速转换的景物，念何以道：“车停了？什么时候？”
“在你肚子开始奏乐的时候。”
“……是路况出问题了吗？”
“车到山前没有路。”
念何以瞬间了然，小鬼的第一条提示其实已经暗指了这辆火车会被迫停运。
雪已经停了，外面白茫茫一片，在仍旧阴沉的天空下略显压抑。此时是正午时分，远处隐约可见袅袅炊烟，显然，这段铁路附近，是有住家的。
村子。
念何以和纪如是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
刚好到了盒饭出售的时间，不少乘客都围到列车员左右，询问路况。
“走不了，雪积得太厚了，前面路都不通了……一盒，收您二十……”
“我也不知道车啥时候能开，已经联系了抢险队了，等等吧……三盒，六十……”
“着急也没办法啊……你跟我凶也没用啊，我也没那特异功能，能让火车直接飞过这段……不贵，火车上都这价，有菜有肉，营养均衡……”
这列车员端的一副伶牙俐齿，被这么多人围堵着，答疑卖货两不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装盒饭的小车就见了底。
好饭就怕晚……念何以暗自琢磨着小鬼的第二条提示，余光之中有一道身影掠过，纪如是竟是直接从上铺跳了下去。
纪如是落地很轻，再加上乘客都被列车员吸引了过去，因此没人注意到他非同寻常的举动。
好似入了水的一尾鱼，纪如是很快便移动到列车员身边，掏钱买了两份盒饭，在列车员找零的时候，开口询问：“什么时候开车门？”
“稍安勿躁，”列车员把零钱递给纪如是，“没准一会儿路就清出来了，耐心等等。”
纪如是回到铺位旁边时，念何以已经从上铺下来，并且给他占了个座位，甚至连桌子都提前擦干净了。
“一顿饭二十，一日三餐就是六十，这副本真正的时限是五天？”念何以将盒饭里面的胡萝卜都挑了出去。
“只长不短。”纪如是补充道。
正当这时，车上的广播响了，从里面传来不真切的嘈杂声响，听着像是什么东西被撞翻到了地上。
“不是火车！”广播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像是在嘶吼，但应该离喇叭有些距离。
“叮叮哐哐”一阵混响之后，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播出来，这次，他靠近了喇叭，连吐息都清晰可闻。
“不是火车，火车上没有倒计时和数字，所有的东西都在外面，外面！”神经质的语调夹杂着粗重的喘息，令人不寒而栗。
听得懂各种含义的，只有契约者，乘客们面面相觑，猜疑四起。
“什么倒计时？”
“倒计时？车上有炸弹吗？”
“炸弹？车上有炸弹？”
……
“车上有炸弹，很快就要爆炸了，要活命，必须赶紧逃出去！”
以讹传讹，惊慌失措的乘客成了苍蝇群，没头没脑地嗡嗡乱撞，不少人都聚集到车门旁，火烧眉毛地砸着门板。
一切都乱了套。
纪如是脸色阴沉地骂了声“蠢货”，而后将被人群带远的念何以捞了回来。
“现在怎么办，怎么做才能稳住这些人？”摆脱危机的第一刻，念何以便抓着纪如是的胳膊发问。
“由他们去。”纪如是三下五除二爬上了上铺，顺便把念何以也拽了上来，相比下面的群魔乱舞，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骚动引起了乘警的注意，他们反复强调这只是个误会，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乘客闯进广播室口出的妄言，但没几个乘客相信乘警的说辞，不知道车上的哪个工作人员想到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再次开启了广播，将情况进行了细致的说明，骚动这才得到缓和。
广播的末尾，有一个微妙的停顿，似乎是播音员临时又接到了稿子：“另外，由于路况原因，列车暂时停运，停运期间，早八点至晚八点，为车门开启时间，乘客们可以下车游览，若逾期未返回列车导致人身意外，列车组工作人员概不负责。”
此时刚过下午三点，有列车员逐个车厢游走：“车门开了啊，想下车透透气的可以下车了，别走远，八点之前回来。”
念何以和纪如是按兵不动，等走了几波乘客，才将厚实的衣物武装在自己身上，混在人群里下了车。
车头对着个穿山隧道，整个被雪埋了起来，念何以是问了下车抽烟的列车员，才知道那里原本是个隧道。
积雪没至膝盖，矮些的人下车就完全见不到腿了，小孩子的话，需要大人抱起来才能移动。
所幸气温不算太低，比现实世界里念何以所在的城市还要暖上一些，念何以远眺着，估算火车到村子的距离。那里地势低洼，而且有积雪阻碍，路上花费的时间势必不会少。
不过，动作快点，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过去吗？”念何以问纪如是。
“明早。”
念何以也有相同的打算，探索新地图，时间越充沛越好，而且冬日天短，一旦天黑下来，说不准会遭遇些什么，缓一天，也好多做些准备。
“那回去？”不走动的话，身体很快就冷了下来，念何以双手插进袖口里，两只脚交替跺着。
纪如是白了他一眼，挑食，晕车，还怕冷，老大不小，还是个男人，怎么做到这么娇气的？
感知到大佬的不满，念何以及时闭上了嘴。
下一刻，身边的人靠了过来，接着，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
什么情况？
“别动。”纪如是的嘴唇几乎抵上了念何以的耳畔，将念何以原本就冻得有些发红的脸染得愈发鲜艳。
脑袋被轻揽了一下，
只听“咔嚓”一声，纪如是放下了胳膊，但揽着念何以的那只胳膊却没动。
“自拍？”看见纪如是手里的手机，念何以总算明白了纪如是刚才在做什么，他盯着那张照片，没看出什么异常的地方，只觉得纪如是的颜真的很耐打，随手拍拍都这么帅，不像他，看上去蠢兮兮的。
接收到纪如是近乎威胁的目光，桃子识时务地转身去往别的方向，耽误人家好事这种事，她才不会干呢。那个纪念，路子还真够野的，居然和NPC谈恋爱。不过，帅到那个级别的，就算是一日男友都好，她也好想体验一次啊。
“好像没照到什么脏东西，”念何以得出了结论，“要离远点照吗，咱俩分别给对方拍？”
纪如是收起手机，把手从念何以耳侧落至肩膀：“回车里。”
被纪如是揽肩膀其实不是件舒适的事，那感觉和上了夹板没什么两样。
“弟弟，我没冻僵，还能走。”
肩上的那只手抬了起来，转而绕到念何以额头，大力扯了一下念何以的毛线帽，念何以慌乱地将遮挡自己视线的帽檐折上去，能再次视物的时候，纪如是已经走到车门里头了。
这是，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第45章 迫停列车（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