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邪师和他的恶灵情人》夜听春雨

15、（彩釉村）血夜

　　这急转而下的场面，让在场所有人都怔愣住了。但很快，有人凄厉的叫喊起来：“杀人啦——”

　　“娜依——”

　　“小妹，小妹！”

　　绣娘奔上前抱住小女孩，抚摸着她失去血色的脸颊，连连唤着她的名字，却得不到一点应答。

　　一个彩色的小球，骨碌碌从死去的小女孩怀里滚落下来，染着一身血色。

　　那小球上面的布套子，还是出自于绣娘之手。此时，已经被鲜血浸湿了。

　　她颤抖着手指，伸向小女孩的鼻端，再然后，整个人都怔住了。半晌之后，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夜空。

　　“啊——”

　　“娜依……我的女儿呀……”

　　绣娘那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父亲红了双眼，拿起一杆铁锹，直奔陶司令：“我跟你拼了！”

　　砰——又是一声枪响，这个男人止住了去势，呆呆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出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汩汩的流淌出血液来。

　　“当家的，当家的！”

　　绣娘母亲凄厉的哀嚎，看看死去的小女儿，又看向倒在地上的男人，猛的一头撞在旁边的石柱上，眼看也没有了气息。

　　不过须臾之间，绣娘一家子，死得只剩下她自己了。

　　围观的村民们眼见这惨状，一个个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来了。

　　喜事转眼成丧事，剩下绣娘这丫头，可真够惨的了……好心的大娘大婶们，把同情的眼神投向今晚的新娘。

　　不过，亦有着窃窃私语响起。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绣娘真是个丧门星啊……”

　　“可不是吗，她出个嫁，一家子死得只剩下她自己了。”

　　“真倒霉，谁知道会这样呢？”

　　“幸好春哥没娶她进门，要不然……”

　　明明不是她的错，所有的指责全都指向她。

　　绣娘那一身的红裙，此时看着，真的就像是鲜血染成的一样。

　　暮色四合，暗夜即将来临。

　　暗夜里她穿着一袭红裙，头戴华丽的珠冠，站在自己一家亲人的尸体面前，茫然看着天空。

　　真的是她的错吗？

　　是她错了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吗？

　　她脸色煞白，整个人失魂落魄。

　　她转身看向村民，朝着他们那边走了两步。

　　而村民们却像是看到瘟神一样，连连向后退去，脸上忍不住露出嫌弃的神色。

　　“别别别，别过来啊，太霉了这也。”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你怎么样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了，绣娘啊，现在已经这样了，陶家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是啊是啊，走吧，走吧，别回来了……”

　　绣娘的脸色愈发惨白，视线转向一旁呆若木鸡的春哥。

　　春哥对上她的视线，瑟缩了一下，低下了脑袋。

　　一个老妇人连忙上前挽住春哥的胳膊，道：“你别犯傻，这绣娘以后怎么样，都跟我们家没有关系了，走吧走吧，我们回家去……”

　　春哥被他母亲抓住胳膊，一语不发。

　　绣娘抬眼四顾，天地之大，除了那一顶小小的花轿，好像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

　　陶司令这个时候不耐烦的开口了：“走吧走吧，还娇气起来了。你没了家人拖累正好，一心一意待在我们陶家就行了。媒婆，搀扶新娘子上轿，赶紧的，家里的客人们还等着开席呢！”

　　媒婆连忙上前，搀扶着绣娘，走上花轿。

　　绣娘宛如成了泥塑木雕一样，任由媒婆带着她行动，没有了任何反应。

　　此时太阳差不多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只有西边天际最低处，还有一线暗红色的晚霞，就像是凝固的血液。

　　新娘子走上了花轿。

　　轿夫吆喝一声，抬起花轿，摇摇晃晃，朝着前方走去。

　　还没有走出去多远，忽然有殷红的血色，从轿帘下方流淌出来，落了一地。

　　轿夫们慌张起来，连忙落下轿子。

　　掀开帘子一看，大家都呆住了。

　　“啊，新娘子死掉了……”媒婆尖叫起来。

　　大红花轿里面，新娘摘下了盖头，靠着后壁，双眼圆睁，已经没有了气息。

　　她的嘴角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一直裂开到耳根下方，血肉模糊，毁去了她招灾的容颜。

　　脖子上被狠狠划断了半截，好像连脑袋都撑不住了，歪歪斜斜的靠在一边。

　　新娘的右手里还握着一把锋利的剪刀，上面染满了鲜血。

　　一身喜服，全被血液染上了更深的红色。

　　这惨烈的场景让最凶狠的陶司令都一时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呆住了。半晌之后才跌足道：“妈的，晦气！”

　　来接亲的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料到，这场婚礼，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妈的，晦气，晦气！”

　　陶司令连连咒骂，一脸的黑云滚滚。

　　副官也是一脸震惊莫名的表情，凑到陶司令身边来，低声道：“司令，你看……”

　　“妈的晦气玩意儿，堆成一堆儿，烧了算了。”他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阴沉沉的说道。

　　当即绣娘一家子的尸体就被堆在了一起，浇上柴油，就要点火。

　　村长战战兢兢的上来阻止：“这，这不行啊司令大人，这、这是我们村的祠堂，怎么能在这里烧尸体呢？这也太——”

　　剩下的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因陶司令掏出枪对准他的额头：“你再废话一个字，老子就毙了你！那一堆尸体里，再堆上去一个你，也不嫌多。”

　　村长跪倒下去，涕泗横流，不敢再开口了。

　　尸体燃烧起来，浓烟滚滚，直冲上夜空。

　　大腹便便的军阀冲着火堆狠狠吐了一口浓痰，嘴里还在说着晦气。

　　火渐渐变大，再然后，又逐渐变小，直至熄灭。

　　原本平静幸福的一家四口，化为了一堆灰烬。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村民们即便是嫌弃绣娘给村子里招灾，此时看着这凄惨的场景，也不免叹息几声。

　　“也是命苦，唉。”

　　“我早就看绣娘那丫头不行啊，长得太好看了，城里人不是常说吗？红泥祸水什么的……”

　　“要不说你是个泥腿子呢？那叫红颜祸水！”

　　“命不好啊，这一家子……”

　　“还好春哥儿没有娶她，要不然，怕也是好不了……”

　　“可不是吗？这样的女子一看就不安分，娶进来就是败家的！”

　　明明不是她的错，她才是受害者，人们却把一切错误都归咎于她。

　　谁叫你是女人呢？

　　谁叫你长得太好了呢？

　　所以都是你的错，都是你活该。

　　在人们的闲言碎语中，在军痞们的指指点点笑嘻嘻当中，那一堆灰烬，突然出现了变化。

　　仿佛是一阵风吹过，吹得黑灰打着旋儿，好像是一个人形站了起来。渐渐的，那灰黑的人影真的开始凝固，双臂舒张，腰肢轻扭，从灰黑色逐渐转变，变成了暗红色。

　　又是一阵狂风吹过，那人影轻轻迈步，从灰烬堆里走了出来。

　　头戴染血的珠冠，身穿大红的嫁衣。脸上一道伤口从嘴角一直拉到耳根底下，好像永远在血淋淋的大笑着一样。脑袋是歪歪的，因为脖子上的伤口太大，撑不住脑袋。

　　绣娘，她再次出现了。而这一次，她是为复仇而来！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完全惊住了，整个空地好几百人，全员都鸦雀无声！

　　好半晌，才有老太太凄厉的尖叫起来：“鬼啊，绣娘变鬼啦——”

　　陶司令倒真有几分凶性，眼看着这幅场景，竟然掏出枪来，连连朝着鬼新娘射击：“你是人的时候老子就不怕你，变了鬼老子就怕你了？老子今天就再杀你一次，让你看看你爷爷的厉害！”

　　几声枪响划破漆黑的夜空，但那鬼影子只是晃了几下，便急速扑向了陶司令。

　　陶司令这才感觉到了害怕，连忙转身要跑。但还没跑出去几步，整个人就僵住了。

　　一只惨白的手，从背后伸出来，抚摸上他的胸膛。若不是皮肤颜色太过惨白指甲太过锋利，仿佛就像是情人的手一样。

　　这个时候的陶司令，抖似筛糠，汗出如浆，再没有了之前的凶狠霸道。

　　十指尖尖，猛的扎下去，这恶毒的男人惨嚎起来。

　　鲜血淋漓中，这鬼手竟然活活挖出他一颗心来，狞笑着一口一口啃噬下肚。

　　这鬼活生生挖出了他的心，然后就像是吃冰淇淋一样吃了下去！

　　陶司令大睁着双眼倒了下去，就像是之前娜依倒下去的姿势一样。

　　在场剩下的其他人完全惊惶失措，到处奔逃，乱成一片。

　　然而他们都逃不出去了，就像是遇到什么透明的墙壁拦住他们一样，他们被禁锢在了这个地方。

　　一个小小的女孩身影，悄然出现，嘻嘻的笑着，丢出那颗她一直抱着的球：“去吧，嘟嘟，吃掉他们！”

　　那颗球长出狰狞大口，一口狠狠咬在旁边的一个男人脖子上，他惨叫着倒了下去。脖子处血流如注，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血腥的屠杀，正式拉开序幕。

　　黯黑的夜空原本是无星无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云层散去，露出一轮猩红色的月亮来。

　　血月之夜。

　　天空上是一轮血色月亮，下方土地上，亦是血腥的屠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