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探案笔记：去年的案件》丹山白鹭老孤云

37、2019年12月29日（下）

　　小丁提前来了，一看见李原，他也有点儿发傻：“老李，你怎么发烧了？”
　　“可能是病毒性的。”李原又咳嗽了两声，“你帮我给韩明艳打个电话，问问琪琪怎么样了。”
　　小丁也不是很明白“病毒性”是什么意思，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韩明艳的电话，问了问琪琪的情况，韩明艳告诉他琪琪的饮食休息已经恢复了正常，就是情绪还很低落。
　　小丁“哦”了一声，也没多想就把韩明艳的原话转告了李原。李原躺在床上，急得直摆手，小丁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韩明艳已经在电话那头问起来了：“李警官现在干什么呢？”
　　“他……”小丁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李原，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走嘴了。李原连忙指指自己的嗓子，又咳嗽了两声。小丁这才明白过来，对着电话说：“他咳嗽得嗓子疼，不想说话。”
　　“哦，那让他好好休息，别担心了。”韩明艳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小丁挂上电话，又看了看李原，微微有些脸红。李原却闭着眼睛，似乎也不太想说
　　什么。凌月兰和洪翠妍又来了，洪翠妍忙着给李原量体温，又给他递过来几片药。李原挣扎着坐起来，夹好温度计，吞下药片。凌月兰看了看他的眼底，又掏出压舌板看了看李原的喉咙。李原被压得一阵干哕，凌月兰把压舌板扔进搪瓷盘，没说什么。
　　“大夫，”小丁小心翼翼地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还得做几项检查。”凌月兰很谨慎，但小丁明显能看到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凝重，眉毛也蹙了起来。
　　“哦，这样。”小丁心里有些发毛，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的家属呢？怎么这两天都没看见？”
　　“他的家属只有那天那个小姑娘，现在受了惊吓，也来不了。”
　　“是这样……”凌月兰沉吟了一下，“等等明天那几项的结果吧。”
　　“大夫，”李原闭着眼睛，开了腔，“你应该是你们这儿水平最高的了吧。咳咳。”
　　凌月兰看看他：“这你让我怎么说呢？”
　　“你要不是水平最高的，咳咳，你们书记也不会带孩子找你看病吧。”
　　“你想表达什么呢？”
　　“要是你都觉得为难，我的病是不是很危险啊？咳咳。”
　　“你别胡思乱想，现在是检验结果都没出来，还不能最终确诊。”
　　“检验需要的时间很长吗？”
　　“有的项目时间长，有的短。”
　　“我大概多久能确诊呢？咳咳。”
　　“时间不会太长，你放心吧。”
　　“大夫，你应该很有水平吧。咳咳，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把黎书记的儿子治好，你要是都说不准，咳咳，我是不是就没指望了。”
　　“谁说我把黎书记的儿子治好了？”凌月兰笑笑，“太夸张了，我没有那么大本事。”
　　“你不是……”
　　“他连检查都没做完就不来了。”
　　“不会吧。”
　　“怎么不会。”凌月兰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李原，“你也别多想了，耐心点儿。”
　　“凌大夫……”李原还想说什么，剧烈的咳嗽和咽痛让他只能闭嘴。
　　“你先好好休息，我给你开了退烧针，等会儿看看能不能先把体温降下来。”
　　“好，好，咳咳咳咳……”

　　李原晚饭也没吃两口，到了晚上八点多，体温才算降下来，咳嗽也稍轻些了。付美欣看了看他，脸色也变得轻松些了：“凌大夫说，晚上体温要是降下来了，就不用继续打退烧针了，止咳药也可以减量。”
　　小丁的脸色也轻松了许多：“真是不容易，下午烧成那样，都开始说胡话了。”
　　“你给他弄点儿吃的吧。”付美欣看看李原已经冷掉的晚饭，“想用微波炉的话，护士站有。”
　　“我下午说什么胡话了？”李原的声音仍然很虚弱。
　　“你问凌大夫给黎书记儿子看病的事儿，说了两次。”小丁一边说一边看了付美欣一眼。
　　“凌大夫怎么说的？”
　　“她让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也不算说胡话吧，咳咳。”
　　“你以后别问这种问题了，”付美欣摇摇头，“凌大夫不会回答你的，她不喜欢一个病人打听其他病人的情况。”
　　“这样啊，咳咳。”
　　“是啊，她今天跟你说的就算够多的了。”
　　“您也不知道？咳咳。”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凌大夫当时其实还让黎书记的儿子住院来着，住院手续都办完了，也没住进来，后来我们就听说那孩子出国了。”
　　“这样啊，咳咳，这么着急吗？”
　　“我们也纳闷，但那是人家家里的事，我们也不好打听。”
　　“黎书记她儿子得的是支气管炎？咳咳，一般是怎么引起的？”
　　“那可多了，环境、生活习惯、先天遗传，都有可能，不过这事儿你最好问大夫。”
　　“这病挺顽固的，都到要住院的程度了，忽然就不治了，要出国？咳咳，这有点儿太奇怪了吧。”
　　“那我倒是没多想，可能人家在国外有急事？这可说不好。”
　　“黎书记儿子去加拿大多长时间了？”
　　“两三年了吧。”
　　“多大岁数？咳咳。”
　　“好像二十三四岁。”
　　“去之前干什么？咳咳。”
　　“那谁知道，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白天发烧，脑子有点儿昏，想多聊聊天，让脑子清楚点儿。”
　　“想那么多不累吗？”
　　“也累，咳咳，不过多想想事情，人会觉得稍微舒服点儿。对了，黎书记的爱人是做什么工作的？咳咳。”
　　“你怎么对黎书记那么感兴趣？”付美欣居然笑起来了。
　　“都问到儿子了，索性再问问家里其他人吧，咳咳。”李原掩饰着。
　　“你最好直接问她，我们哪儿知道，她从来不说。”
　　“从来不提家里人吗？咳咳。”
　　“那有什么可说的，也没人愿意打听。”
　　“连传言都没有？咳咳。”李原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奸诈。
　　“造她的谣？犯得上吗？”付美欣冷笑了一下，“你也是，都病成这样了，还琢磨这些。”
　　“不好意思啊，当警察当时间长了，咳咳，总是会把人和事往坏处想。”
　　“你放心，对于她你可以随便想。”付美欣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
　　“今天不忙吗？咳咳。”
　　“晚上不忙，白天忙。这两天很多办转院和出院的，现在住院的人不太多了。”
　　“为什么呢？”
　　“一来是马上元旦了，很多人不愿意在医院跨年，另外，出了这种事，好多住院的也腻味，所以其实这两天人不是很多。我们也可以轻松点儿了。”
　　“你们这两天开会也不多？咳咳。”
　　“一天一个会，你说呢？”
　　“昨天又开会了？”
　　“开了，不过昨天开得早，八点多就开完了。”
　　“这种情况多吗？咳咳。”
　　“开天辟地头一遭。”付美欣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让你们早点儿散会倒是搭错筋了？咳咳。”李原也笑了。
　　“没把人折腾到位，总觉得不是她。”付美欣想了想，“看她昨天精神也不怎么样，估计也折腾不动了。”
　　“她是不是谁都折腾？咳咳。”
　　“反正她没折腾过的医生护士不多，尤其凌大夫，上个月刚给她儿子看完病，这个月就开始折腾她了。”
　　“那不跟医闹差不多了？咳咳。”
　　“不是差不多，这种行为就是医闹。这种事我们见过不少了，今天你给他看了病，明天他就来闹你，来杀你，因为他觉得你害了他，骗了他。”
　　“你们书记也觉得凌大夫害了她、骗了她吗？咳咳。”
　　“她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不过看她处理医患纠纷这一套手段，你要说她和医闹不是一伙儿的，简直没人会相信。”
　　“凌大夫没什么怨言？”
　　“我倒没听她抱怨过什么，她就是觉得没给那孩子治疗下去有点儿可惜。”
　　“怎么呢？咳咳。”
　　“按她的说法，那孩子可能是过敏性的，需要筛查一下过敏源。初步的检测，像血检、尿检什么的，都取了样了，书记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不用查了，那孩子马上要出国，准备到国外看去。”
　　“这就不查了？”
　　“检验科也懵了，只好问凌大夫，凌大夫能说什么，只好说不查就不查吧。”
　　“那些样本呢？咳咳。”李原忽然有些好奇。
　　“应该是当医疗废物处理了吧，谁知道呢？”
　　“后来呢？”
　　“后来？书记儿子出国，凌大夫继续给别的病人看病，那老太婆转院进来，然后就变成今天这样了。”
　　“你们这书记当过医生吗？咳咳。”李原觉得当过医生的人应该多少能体谅一下别的医生，不应该如此刻薄寡恩。
　　“好像还真当过，简历上是省医学院毕业的。不过毕业之后没当几年医生，就去搞行政工作了。”
　　“你们也会看新领导的简历？”
　　“当然得看了，不懂业务的领导，除了添乱能干什么？”
　　“那你黎书记，算是懂业务，还是不懂业务？”
　　“她啊，如果说整人是她的业务的话，那她真的是很懂。”
　　“别的方面呢？行政管理什么的。”
　　“那些啊，反正挺能出奇招的。人家说要促进医患关系，就让大夫不戴口罩，说这样能消除隔阂。”
　　“啊？大夫不戴口罩看病？咳咳。”李原吓了一跳。
　　“够奇的吧？还有呢，所有器械和药品重新招标，给每个院领导都要提供一份样品，开标的时候所有院领导到场，买谁的，由院领导拍板。”
　　“一共几个院领导？”
　　“四个，一个院长、一个书记、两个副院长。”
　　“那医生的意见呢？”
　　“医生的意见不重要，也没人听。”
　　“护士长，来一下。”洪翠妍出现在门口。
　　“我得走了。”付美欣站起来，有些脸红，似乎在为自己闲聊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您忙您的，咳咳。”

　　“老李，你喝点儿水吧。”小丁把李原扶起来，给他兑了一杯温开水。
　　“小丁，”李原喝了口水，“群里老曾他们说什么没？咳咳。”
　　“没说什么啊？”
　　“问问他案子有什么进展没，发消息就行。”
　　“你还操心案子啊，快熄灯了。”
　　“没事，你问问吧。咳咳，要不然我也睡不踏实。”
　　小丁发完消息，没两分钟曾宪锋就回复了。小丁拿着手机问李原：“老李，曾队问你能不能打电话。”
　　“你给我吧。”李原伸出手，接过了小丁递过来的手机，拨通了，“喂？咳咳。”
　　“你还咳嗽呢？”曾宪锋的声音也有些沙哑，李原怀疑他是不是烟抽多了。
　　“还有点儿，你们现在有什么进展没？”
　　“咋说呢？”曾宪锋叹了口气，“正在排查白世德手机里的联系人。”
　　“人很多吗？”
　　“不少，这人还真是个活动家。除了那几个老主顾还有亲戚朋友的电话，还有他丈母娘住过的几个医院主要院领导的电话、主治医生的电话、医院护士站的电话、家门口社区卫生站的电话、街道的电话，存了一大堆，而且还经常会打一打。出事儿那天晚上，他还给凌月兰和黎彩凤各打了好几个电话。”
　　“都是什么内容？咳咳。”
　　“那还能有什么内容，威胁，声称要去卫健委告状，市里不行省里，省里不行就去北京。”
　　“就这个？”
　　“你别看就这几句屁话，打了好几通，说了好几遍。”
　　“他哪儿弄来的这些电话？咳咳。”
　　“医院要搞什么渠道畅通嘛，主要领导的电话都上网，一闹医患纠纷，大夫的电话号码也就藏不住了。”
　　“为啥呀？”
　　“谁愿意对付这种人，最后还不是推给医生。”
　　“那几个吸毒的，当晚行踪确认了吗？咳咳。”
　　“确认了，都在戒毒所里。”
　　“都在戒毒所里？咳咳，这么巧？”
　　“上周禁毒那边刚端了一窝，这些人全在，刚送进去没多久。”
　　“合着他的主顾互相都认识？”
　　“是啊，据说人多量大，有优惠。”
　　“这玩意儿也有团购？咳咳，这一次得买多少。”
　　“你就往大里想吧。”
　　“这帮人够有钱的。”
　　“爹妈有钱，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最不上道的也是个区长的儿子，你觉得呢？”
　　“是不是可以查一轮贪腐了，咳咳。”
　　“反正该移交纪委和反贪局的材料都已经移交了，最近正挨个儿谈话呢。一帮官少爷和一帮富少爷聚众吸毒，很难说里面不涉及到更深层次的利益输送。”
　　“他们怎么会用白世德当司机的？”
　　“白世德之前在棉纺厂当司机，给厂长开小车。后来棉纺厂倒了，厂长下海了，他没跟着厂长跑，买断工龄了，想自己做买卖，结果没弄起来。那厂长的少爷也在这帮人里面，也不怎么七拐八绕的，他就成这些人的司机了。”
　　“那厂长现在干什么呢？咳咳。”
　　“配合调查呢。”
　　“他们吸的什么毒？”
　　“□□。”
　　“那动机不是毒瘾发作抢劫杀人，还能是什么呢？”
　　“有没有可能是灭口，你想，牵扯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
　　“难说，难说呀，咳咳。”李原咳嗽两声，又叹了口气，“车辆行动轨迹搞清楚具体细节了吗？”
　　“搞清楚了，那天晚上，这辆车白天一开始在市区跑滴滴，后来停止接单之后，先去了医大附院，从医大附院出来又来了趟这儿，然后又去了趟丽华广场附近，接下来就往南郊跑。跑的城市快速路，下了快速路之后走没多远，拐进一条单行道，就出事儿了。”
　　“他什么时候去的医大附院，咳咳。”
　　“八点多去的医大附院吧，那天晚上医院和病人家属谈判来着。后来十一点多去的人民医院，一点多去的丽华广场。”
　　“他来人民医院干什么？咳咳。”
　　“来给凌月兰和黎彩凤打电话。”
　　“什么意思？”
　　“威胁她们，告诉她们自己就在医院门口，让她们拿出诚意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这可不是个好东西。”
　　“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时间对得上吗？咳咳。打电话的时间，和行驶轨迹。”
　　“这倒是对得上。”
　　“他晚上去丽华广场干什么？他家里人知道吗？”
　　“他老婆说不知道，按照他老婆的说法，白世德哪儿有活往哪儿跑，可能丽华广场那边有人打车。”
　　“可他不是已经停止接单了吗？”
　　“他老婆说，那她就不清楚了，她也不知道白世德的活儿是怎么干的。”
　　“你听我说，咳咳，我听你跟我白话这么半天，再加上我这两天再医院闲聊天，咳咳，我有个想法，不过，咳咳，我觉得这里面没搞清的东西太多。你容我捋捋思路，明天我再跟你联系。对了，你应该再查查白世德还有没有别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