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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水鬼 ...


  •   走走停停一个月,拂忧也没有遇到什么像样了厉鬼,都是些普通货色。

      手头的玄铁也没有用武之地,感觉有些惆怅。超度婴灵倒是好几次,已经很是熟练。

      他此行没有方向,随心所欲的。这期间跨过高山,穿过林地,路过村庄城镇,还走过好几座桥。走着走着,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江边。

      此处大江两岸群山连绵起福,比较偏僻。放眼望去,江上也只往来着一些货船。渔船客船之类的,一艘都没有。

      他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目前在哪,又懒得走动了,反正到哪儿都一样,于是就飞到了离他最近的一艘小型货船上,随着货船离开了这里。

      拂忧站在船头,吹着江风,看着船只破开浪花缓缓前进,颇有种乘风破浪的豪情。

      当然,这也就是闲人才能有的心态。作为依靠这条货船讨生活的掌事和船工,对逐渐强势的江风和天上慢慢聚在一起的乌云感到焦虑。

      作为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他们已经培养出了对天气变化的敏锐直觉。今晚这一带一定会有暴风雨,而现在已经是傍晚,他们的行船速度来看,不可能走出去了。

      风浪开始变大了。江水荡漾,船只跟着左右摇摆。趁着暴雨未至,除了舵手留在船舱掌控船只慢慢靠近江边外,其余船工都冒着大风出去再一次检查货物及船身是否安全。

      就在这时,一个大浪突然打了过来,船身受到袭击,狠狠地偏了一下。其中一个船员惯性向包裹着油布的货物扑去后又随船只反弹地往后仰,连续退了几步重心撞到围栏也没站稳,又被大风一吹,直接翻掉到水里了。

      “青子!”惊恐声响彻船只。

      才刚稳定下来的人听到这喊声,心里咯噔一声,浑身汗毛竖起。赶紧跑到了青子落水的地方,只见那高而黑瘦的年轻男子正在激扬的江水中上下沉浮。

      幸好他们还算沉得住气,又是在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倒也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手忙脚乱。船工伸出最长的竹竿,想让青子抓住。

      然而风浪太大,船只随着风浪不停漂移摇摆,竟是有种离青子越来越远的趋势。

      青子会凫水,若是平时,他游两下就能抓到了,但是今天这风浪毫不眷顾他,落水时还呛了水,力也没有平时好使。如今已是十月中旬了,江水又凉,右脚已经抽筋了,他感觉快要没力气了。死亡的绝望笼罩着他。

      拂忧看这些人应该不能自己搞定了,刚想出手帮忙,却突然看到江里浮上来一团头发且正向男子靠近。

      水鬼!

      拂忧表情严肃,双眼一眯,指尖立刻聚起法力,正要向那团头发打过去。

      却发现那团头发正推动青子到了竹竿处。

      青子以为是江水把他推过去的,顿时大喜,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心中感谢老天爷保佑,随后赶紧抓住了竹竿。

      “抓住了!抓住了!好样的青子!”两个船工一起激动地握住竹竿,把青子往船边拉。

      “青子你坚持住,我放绳梯下来救你。”另一个船工赶紧放下绳梯,好让他上来。

      看到此景,拂忧收起法力。

      青子在船工的帮助下终于上了船。此时他已经没有多余力气,整个人瘫坐在那里,于是众人赶紧搀扶着他到船舱里去了。

      拂忧望着江水上的那团头发,然后指着远方一处石崖道:“你且到那里等我,我稍后就来。”

      然后向船舱走去。头发团也随后向石崖游去。

      在船工的帮助下,老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躺在简陋的木床上。他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印堂发青,盖着被子也在打冷颤。

      “青子这样子怕是要发烧啊,我记得咱们还有一些姜,我去给他弄个姜汤喝,你们看着点。”

      “知道了,你赶紧啊!”

      “刘哥,我去帮忙刮姜皮。”

      “去吧去吧!”

      拂忧看男子这样子,哪里只是感冒发烧这么简单,分明是被水鬼碰到后中邪了。

      正所谓人鬼殊途。正常情况下,人看不见鬼,鬼也看不见那些气运旺盛的人。

      但是一旦背运,虽然人还是看不见鬼,但鬼就可以看见人了。

      如果那鬼还碰了那背运之人,即便是出于好心,但是人还是会遭殃。

      轻则会觉得身体不适,一段时间内事事不顺。重则越拖越严重,会感受到鬼魂死前的各种痛苦,能丢掉半条命。

      如果再糟糕些,又没有懂这些门道的先生帮忙,那最终死去也是不足为奇的。

      当然,这也跟人在世间积攒下的业力息息相关。业力不重的,一般不会到最后一步。

      所以要知道,天道之下的所有生灵,不管做什么,都会在天道那里记一笔帐。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就是这个道理。因果,因果,种下因后,通过某一段缘就能产生果。

      有些人掉个小水沟都能往生,说不好就是因果的关系。而小水沟只是达成果的缘罢了。

      拂忧看他也不会太严重,就是此后两三个月内背运罢了。但是叫拂忧遇上了,就又是他的缘。

      拂忧运起法力一招,一团阴气就从老徐身上飘了出来,聚在拂忧手上。

      本想把它打散,但想着没准以后还能用上,于是把阴气聚成了一颗弹丸大小的珠子,又在上面覆了一层灵气,然后随手放进了衣袖里。
      这东西,他才不要放到自己灵台上,反正也不会丢。

      再一看青子,他脸色立马就好看了很多。

      拂忧想着他这趟顺风船,就搭到这里为止吧。便转身出了船舱,向石崖飞去。

      飞到石崖上,水鬼已经半个身子浮出水面,在那里等着他了。
      “陈文瑞见过大人!”然后向拂忧鞠了一躬。

      “不用多礼!你且站好我看看。”

      陈文瑞闻言挺直身板,看向拂忧。只一眼,便垂眸看向石崖。

      拂忧看着这水鬼。虽然浑身阴气,面色惨白,湿发披散着,一些还贴在面颊,但也不难看出其生前容貌端秀,且偏文弱,颇有男生女相之感。

      “你是怎么落水死的?”

      陈文瑞指着这片江水:“大人可知这段江域在以前还有个名字,叫探花流。”

      陈文瑞眼里闪过痛苦:“探花流,探花留。说的就是在下。”

      拂忧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是一位探花啊?果然名副其实。那你的文采应该很厉害。”

      “大人谬赞。在下是光靖三十四年的探花郎,自幼父母双亡,父族再无亲人,后被姨母带着教养。姨母是当时一个盐商的妾室,她膝下没有子嗣,且容颜渐衰,在府中对主母亦是恭敬,而我是又她嫡亲妹妹的唯一血脉。她苦求了几日,那盐商和主母便答应了。”

      “主母为了表示仁慈大度,还允许我跟着她府上公子去私塾念书。”

      陈文瑞开始变得激动,“初时还好,我在哪里都避着风头,让着盐商嫡长子,主母对我也算和蔼。但是随着我长大,容貌渐渐出众,引得那嫡长子动了邪念。偏偏是在一个屋檐下,避无可避,主母便看我不顺眼起来,认为是我带坏了她长子,开始打压我。而我也对此事恶心之极,想早日自立门户。我愈发沉默藏拙,在引得众人以为我只是是个运气颇好的书呆子,考上举人已是顶天时,一举拿下了探花。”陈文瑞有种畅快之感。

      “本来科举前三甲是要留在翰林院的。但是那时皇帝已经年迈,需要给太子铺路,就把我们全部下放到各州县。想让我们快速成长的同时,又能让新君为我等施恩。”

      “本来想着下放也好,也能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没想到,就是在这片江上,在我深夜熟睡时,被主母安排的船工击晕,抛进了水里。而那嫡长子,却拿着我的官服印鉴,顶替我做了官。”他说到这里,浑身阴气暴涨。

      拂忧向他打入一道灵气,他才平息。“后来如何?”

      陈文瑞恢复冷静,“我死于非命,戾气深重,不到一年,便成这江域里颇有实力的水鬼。我无时无刻不想报仇。但是我却走不出这片江域。”

      “那段时间我的戾气最重,甚至快让我失去神智。只是生前姨母一直跟我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直在脑海中回荡,让我保住最后的一丝清醒。我相信着这句话,每每有人需要帮助了就前去帮忙,希望老天开眼,让我早日报仇。而善事做多了之后,也感觉自己心智清明了些,便一直做了下去。”

      “七年后,我从一行船客的谈话中知道,当年同年恩科的状元郎,如今成了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的京兆府尹,过不久就会经过这里去提审一桩大案。”

      “我激动不已,日夜等待着。待他到了这里,却发现他官威日重,我无法靠近。感叹世事无常之余,只得耗尽前几年修来的功德,给他托梦,告知冤情。”

      “他果然帮我平了冤屈。还托人过来烧纸告诉我,盐商一家犯欺君大罪,杀朝廷官员,被判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只可怜我姨母在我死后,就被他们以暴毙的借口处死了。这里的事被众人所知后,就有了探花流这个名字。”

      “心愿已了,本想着转世轮回。但是从其他水鬼那里得知,想要脱离这江水超生,须要拉一生人顶替自己的位置,当年我一死,也立马有水鬼超生了。我不想这样,否则与盐商一家有何区别。于是就这样在这江水里兜兜转转五百余年。平时做些好事,听江上过客谈天说地,也不觉日子无趣了。”

      “现在想来,其实想要摆脱江水,也不是没有办法。修功德这些年,我能感觉到江水对我的桎梏减弱了些许,只是当我修的功德能祝我脱离江水时,便不是去地狱受刑法后转世投胎,而是踏入鬼仙的修行之道了。”

      拂忧听完,感叹道:“这就是所谓的一啄一饮皆有定数啊。”然后又疑惑“既然你从不作恶,又修有功德,为何我感觉你修为不算高呢?”

      陈文瑞回答:“想来大人刚才让我先过来,就是去给那人解除阴气的吧。”

      他叹息说“水属阴,而我又是江中鬼,阴气自然更重一些。然而这些年来无人可以讨教,修行至今均靠自己领悟,找不到控制阴气之法。”

      “我虽救人有功,但是那些人被沾染到的阴气不易去除,这样一看我虽救人有功,但也在无心中害了人。一增一减,自然缓慢。”语气中满是无奈。

      听到这里,拂忧想了想,从灵台取出自己的一些枝叶。

      “我本体是一颗柚子树,这是我的枝叶,也算有些道行,可以驱邪避秽。嗯,若是带着它,你自身会比较痛苦,但是能慢慢净化你身上过多的阴气。在救人时,也可以隔绝你对生人的阴气侵扰,你要吗?”

      陈文瑞欣喜若狂:“要!要!恳请大人赏赐。”

      拂忧看着他,想了想,说:“想来你还没炼出收纳之法,平时间一直拿着这树枝也不方便,这样吧!”

      他心念一动,树枝幻化成了一条淡青色发带。拂忧在上面输入点法力,发带自动飘到了陈文瑞头上,把他湿润的长发束了起来。

      陈文瑞顿时就比之前好了很多,也没那么狼狈了。整张脸完全露出来,那美貌连拂忧也暗暗赞叹。

      陈文瑞在长发刚一被绾上,就感觉浑身说不出的难受。程度比较轻微,却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但也不是不能忍受。同时这收拾好的头发让他有种轻松解脱之感。

      “多谢大人相助,如此一来,以后修炼也能容易些了。这种难受比我想象的要轻一点。我能承受得住。”

      拂忧笑道:“能帮到你就再好不过。万物相生相克,这些不适只能靠你慢慢适应了。”

      又说:“我们也算投缘,可惜我身上没有适合你的功法。但是想来如今你最需要做的是积累功德,早日解脱这苦海。”

      陈文瑞点头:“大人所言甚是,且大人已经助我良多。”

      拂忧摆手:“你别叫我大人了,以后以朋友相称吧。我叫拂忧。”

      陈文瑞别扭喊了声:“拂兄。”

      拂忧:“……”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拂忧:“你叫我名字就好。我听着挺不自在的。”

      陈文瑞从善如流:“拂忧。”

      拂忧点头:“那我以后就叫你文瑞了。”

      两人相视一笑。

      又聊了一会儿,拂忧才道:“你好好修炼吧,文瑞。我先走了,有机会就回来看你。”说完,脚尖一点,顺着江水流动的方向飞去。

      “嗯,慢走!”陈文瑞站在水里朝着拂忧飞去的方向看了许久,直到看不见了,才沉入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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