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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月阅读记录 ...

  •   17、《卡拉马佐夫兄弟》
      陀思妥耶夫斯基著,荣如德译
      今年读过的小说中最喜欢的一本!读完《战争与和平》再读《卡拉马佐夫兄弟》,比起去年读这本书时的进展艰难,这回可谓是读得非常顺畅了。题外话:那不勒斯四部曲中尼诺谈到《卡拉马佐夫兄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当时我没读完《卡》,只理解为尼诺心中也有对自己出身(主要针对父亲)的极端憎恶以及弑父的冲动,现在读完了《卡》,回过头来一看,萨拉托雷父子与卡拉马佐夫父子相似的点太多了,光是囿于情欲和子承父性这两点就很妙,我现在很好奇萨拉托雷父子的形象灵感是否来源于《卡》。
      说回本书。因为非常喜欢《卡》,读完以后我向我妈强烈推荐,她也通过听书断断续续听完了一整本,最后给我的一句感想是:“故事里全都是理想主义者啊。”我一开始没明白她这话的含义,后来略一思索,也觉得有些道理。《卡》中主要塑造的人物都具备一个共同素养:有可以说是明确的精神追求、一套能够说服自己的人生哲理,且习惯于自我剖析,甚至是自我反省。因此从内心世界来看,说他们都是理想主义者也一点都不为过。而《卡》的人物塑造之所以动人,也是因为这些人物拥有那种自我剖析的习惯——哪怕是最令人生厌的老卡拉马佐夫(费尧多尔),加深我对他厌恶的最重要原因也是他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下流、无耻,却依旧不知悔改、引以为傲且乐在其中。也就是说,思想内部的矛盾性、思想与行为的矛盾性才是本书中所有人物的魅力所在,也是最能打动人的地方。比如伊柳沙的初次登场:他与阿辽沙并不相识,却一见面就拿石子扔阿辽沙,最后还狠狠咬他。然而阿辽沙面对这样莫名其妙的攻击竟毫不生气,他制止其他孩子拿石子砸伊柳沙,甚至在被伊柳沙咬伤以后也依然心平气和地问他究竟为何这么做,阿辽沙相信这一切定有缘由。初读这一段时我还并不知道伊被阿辽沙大哥殴打的那位上校正是伊柳沙的父亲,但读到伊柳沙面对阿辽沙平心静气的提问后忽然嚎啕大哭时,我几乎能与伊柳沙感同身受。生活中的恶意太多了,有时为了对抗恶意,我们自己也不得不恶起来,主动去攻击别人。而如果自己的攻击换来的不是报复却是理解和宽恕,但凡内心还有良知的人都会被这样的善意冲击得无所适从、只想放声大哭的。这种矛盾的心理来得那么突然,却也那么合情合理。它只是人类的思想、情感中似乎微不足道、瞬息即逝的小插曲,却又无比动人。《卡》将这种动人之处一一抓住了。它也同时抓住了人类社会的精髓:组成我们生活的事件或许并不复杂,真正复杂的是我们的思想、我们的情感,是组成我们人类关系的一个个“人”。
      卡拉马佐夫一家就像四类人的代表。老卡拉马佐夫是那些明知自身堕落而甘于堕落、顺从于欲望和人类所有恶的本能的人;大哥米嘉是那类心存良知却又时常被恶的本能所操纵,因而总是在内心与自我搏斗的人;老二伊万是深知自己内心所有的邪恶因此严于律己、小心翼翼到近乎疯狂地压抑邪念,同时又因内心无法消除的邪念而不断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徘徊于极度自负和极度自卑之间的那种人;至于阿辽沙,他是人类善念的象征,是仁慈、包容、信念坚定的接近于天使的凡人,也是这个故事里的高光点,是故事尾声中最微弱也最有力的希望。
      我最喜欢阿辽沙,是因为我深知我永远不可能成为阿辽沙,也深知阿辽沙之可贵,简直称得上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我对伊万最有共鸣,是因为在和我妈谈到阿辽沙时,她坚定地认为“这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人”,而我毫不犹豫地、坦诚地告诉她:“有的,虽然很少,但是有。我相信有。”
      这或许就是我的世界中最简单、最矛盾,也最卡拉马佐夫之处了。

      附:有的体会难以用描述性的语言来表达,但是前阵子想到一个关于“性禁忌”的话题时,我有一段场景式(对话式?)的灵感,可以说就是来自于《卡》。在这里也附在读后感后面好了:
      【“我是觉得,现在有些现象让我很不舒服。”她表情痛苦地说,“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解释比较好,你们这一代人可能不太理解这种现象。就是——比方说——嗯,现在网络上有的人喜欢在看男性的照片或视频——我是说包括正常的、穿着普通休闲衣服的那一种——他们喜欢在看这种图像信息时,分享、强调自己对图像里男性——的性特征的感受。比较正常的包括对体型、肌肉的感受,还有一种在我看来比较不正常但也变得很常见的,是对男性□□官的评价。甚至有一部分人——有男有女,喜欢宣扬自己的这种嗜好,自豪地把自己称为‘盯裆喵’,不仅自己要这么干,还要特地转发、强调,让其他人也去注意男性的裆部,一起就此称赞或者打趣。”
      “哦,是那个‘裆’啊。”母亲恍然大悟。
      “你别笑。”她沉着脸说,“我很不喜欢这种风气。盯裆只是其中一个现象,还有其他一些,比如公然调侃男性——多数时候是男明星,说他们屁股翘什么的。这类人甚至会用那种词语,就是……就是,呃,什么‘翘屁嫩男’。”说到这个词,她打了个寒噤,“我觉得这种词非常具有侮辱性,所以特别不能理解那么多人像对待潮流一样对它。这是在性方面对男性的……我觉得像性骚扰。如果换成女性被这么对待……我不知道别的女性会是什么反应,反正如果是我,我会破口大骂,录视频、动手,还有报警。”
      “嗯,”母亲若有所思,“所以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
      “我要是知道,可能就不会这么不舒服了。”她怒气冲冲,旋即却又平静下来:“不过,也不能说我真的不知道。我能想象出一些相对深层的原因……就是,怎么说呢,有的人可能确实被男性的身体吸引,这是正常的,没什么好否认的。但是如果我之前说的那些现象变成一种风气,就很奇怪了。我想……我是这么想的,只是一种猜测。之所以会形成这种风气,一是因为男性和女性在这种问题上太不对等了——简单来说就是男流氓太多了,大部分男性也习惯于用一种含有性意味的眼光去看女性的身体,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女性相对于男性来说是更弱势的。而这种反过来用性意味的眼光去审视男性身体的风气,就算不能扭转女性的弱势地位,也许也能让一部分男性能够换位体会一下女性被性骚扰的感觉。当然,也可能这么干的人没有这两种意图,纯粹只是认为既然男性可以,那么女性也可以。
      另外就是……这个社会对性的过度禁忌的确太多了,而这种过度禁忌更多约束的又是女性。所以,可能在有的人看来,女性能够用一种含有性意味的目光去审视男性,也是女性开放、进步的表现,而这种风气就是社会开放、社会进步的表现。”
      “就是说,她们觉得自己是进步的新女性。”母亲言简意赅道。
      “对,就是这样!”她眼睛一亮,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新女性’,是的。至少我觉得有这种含义在里面。这一部分人……我们不说混在里面的下流男性吧,就说这里头的女性,我相信她们都认为自己这么干是正当的、进步的、开放的。但是,我也确实觉得这很不妥。不是说男人对女人这么干了,女人就有权利这么对男人干……就像不是说别人犯了错,自己就有权利犯错。在正常的、公开的社会交往中,我们为什么要去拿别人的身体开有色玩笑呢?我们都知道我们有个人的空间,所以人和人之间存在社交距离。这种社交距离,我认为不仅仅是空间上的距离,还有精神上的距离。在身体和精神上都保持一定的距离是对别人的尊重,一旦越界就是不尊重、不礼貌的冒犯了。有色玩笑就属于一种冒犯,一种不尊重。”
      “是啊,”母亲平静地说,“如果所谓的进步和开放就体现在说这种下流话上面,那也太肤浅了。”
      “是的,是的!”她激动地站起来,但马上又颓丧地跌回椅子里:她为自己的激动而感到羞愧,因为她仿佛能听到持反对意见的人将各种激烈的言辞扔给她,再给她扣上一些难听的帽子,她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迂腐、封建的傻瓜。更要命的是,她不确信自己是对的,她害怕自己真的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是个阻碍进步潮流的罪人。
      “且不论我的这种观点是不是对的吧。”她垂头丧气地说,“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确实觉得不舒服。我不能否认这一点。也许我确实保守,甚至封建、迂腐……但是,有没有一点可能,这些人确实太过激了呢?我经常有这种感觉。我觉得每当一个被压迫的群体奋起反抗时,都容易走向一个极端——他们要求的不再是他们声称的‘公平’,而是‘特权’。”
      “确实如此,这很正常。”母亲神色镇定,“人都有这种劣根性。你没必要把人看得太好,太完美。即使出发点是好的,也可能走极端办坏事。”
      “是吧……”她垂着脑袋咕哝,然后深深叹一口气:“但是我难受。”
      “有什么好难受的?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管好自己,不要与他们为伍就行了。网上的人多得去了,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可有的是我的朋友呀。”她小声说。
      “什么?”母亲惊讶,“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我当然有。”她嘟起嘴,“而且在我的朋友里,有时候分成观点完全相反的两派。我不赞同,甚至反感她们的某些观点——但我也不好说什么,因为我知道她们都不是坏人,而且大部分是好人。”
      母亲沉默下来。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她苦笑,“妈妈,我觉得我太矛盾了。我不赞同暴力抗争,但我也认可非暴力抗争几乎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如果到了需要我抗争的时候,我也会采取暴力方式,但我是反对暴力的。我觉得我在生活中,在绝大部分问题上都这么矛盾。我想一套,做的是另一套。我谴责自己的做法,又嘲笑自己的想法。到头来我做的不对,想的也不对。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该打上一个大大的叉。”
      她抬起两条胳膊,在自己面前比划出一个叉来。
      “你最近不是在读《卡拉马佐夫兄弟》吗?你问我老二伊万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告诉你,我觉得他是卡拉马佐夫兄弟里——包括那个私生子——和我最像的一个。伊万最后疯了,真的疯了。”
      母亲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个:“好好一个人怎么会疯掉呢?”
      “唉,我太能理解他疯掉了。”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茫然、阴郁的微笑,“妈妈,对于我来说思想既是有罪的,又是无罪的。我知道具体问题该具体分析,但是世上具体问题真的太多了,如果没有一条适用大部分问题的真理,我真的会疯掉。我一直担心我会疯掉。”】

      18、《历史深处的忧虑》
      林达著
      从美国华裔移民角度来写美国,书信体,写作于上世纪九十年代,非常有意思的一本书,简单易懂,又能从我们的文化角度提出对美国文化的困惑与解答,还是一本很适合我们中国人的美国文化入门读物。
      不过,读到一半时我虽然在尽量活跃自己的脑子去批判性地阅读(不再看评论里两派读者的不同意见),但还是有个感觉,作者勾画出的(建国至九十年代)的美国是这样的:大部分民众都高度警惕zf权力的扩大,大部分民众都是极端理性的,且该国制度优越到每个人都有自信参与任何领域的话题,每个人都自由发展,自小就有自己的爱好和特长……这让身为毫无特长的废物的我感到不可思议——主要是对于这种全民无废物的想象。当然,排除立场的影响,作者展现的这种美国世界大概率也有年代影响。九十年代至今变化还是很大的,更何况书出版时都还没有发生911事件,所以书中讨论枪支和组织武装团体自由时对于美国人衡量安全与自由的结果之讨论就很耐人寻味了。
      说到自由,这本书想要向读者解释的一大重点便是美国的“自由”。之前在《枪炮、病菌与钢铁》里看到过这样的观点:美国的枪支管理现状是建立在美国人民拥有拿起武器反抗zf的权利上的,这一点让美国人民自豪。如果是从本书叙述的历史角度来看,确实自有他们的道理。另外本书从内战角度来理解当年的美国独立也很有趣,如果这种思维方式也在美国人民的脑回路中根深蒂固,就不难理解近几十年美国zf四处插手他国内政,美国人民为什么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了。因为美国的诞生或者说独立就是建立在分裂基础上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从本书简单的介绍来看,当年使得美国独立为一个主权国家的美国人,大多都是因受到宗教迫害、追求宗教自由而迁移到英属美洲殖民地的。然而殖民地zf又在税收等方面对这批最初的美国人加以压迫,于是逼得他们不得不独立:我们就是因为被迫害、不自由而逃到这片鸟不生蛋的殖民地追寻自由,结果殖民zf无节制剥削我们,我们根本自由不了,所以我们要赶走殖民zf,这是我们的当然权利!
      因此独立战争的领导人并没有野心,出发点只是赶走剥削者而实现自由自在的状态,以至于后来成立联邦zf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再不成立,各方面都无法协调发展下去了。
      再加上这段时间很短,对于被迫害又被殖民zf剥削的阴影还留在这一辈美国人心中,于是他们害怕稳定、庞大的国家机器,就在建立联邦zf的同时严格限制其权力以保障人民自由(包括现行的枪支管理应当也是为这一目的服务的)。所以,美国诞生于英国的“分裂”(英属殖民地争取地方的独立),对于中央权力的警惕和对于地方独立的坚持从一开始就刻在美国人的骨子里。
      同时,美国的言论自由也很有特色,其精髓是在完全不考虑言论的正确与否,因为人与生俱来就拥有自由言论的权利,而不是只能讲正确的言论。在这个范畴里对“是非”的判断似乎是建立在抽象的“真理”概念上的。而此处“正义”的概念,正如作者在本书提到的,是有历史局限性的。随着社会的变迁,大众观念不断改变,社会在不同历史时期对“正义”的定义都有所不同,但广泛意义上“正义”这一概念应该是被囊括在“真理”中的。作者说美国人普遍追求正义,那么其实也是在追求真理,在这一背景下来看“言论自由”,实际上也是允许美国人在各行其是的过程中犯错。亦即:美国社会可以容忍美国人为追求正义(真理的一部分)而犯错。
      这无疑十分宽容和仁慈,但也不禁让人反问:这是否相当于“只要心是好的,即使错了也不要紧”?当然,美国对言论自由的法律规定并不至于让美国人“抱薪救火”,因为它对实实在在的危险行为有所限制。只是正如作者所说,为这一“宽容”和“仁慈”而付出的代价究竟值不值,也只能由美国人自己来判断了。
      【附1:读完本书产生了很多疑惑,正好碰上一位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弟弟,与他做了一番简单的交流,在此记录一下当时他观点中的重点:
      1.美国人的思维方式中对逻辑的重视是异乎寻常的,但他们追求的只是形式逻辑,且是在预设了立场/结论的前提下去进行逻辑逆推,因此对于违背他们结论的证据是不承认的;
      2.美国人对zf的质疑几乎是天生的,他们基于自由和人权而天然质疑zf的所有行动(他认为这种天性在欧洲人身上同样具备),但同时他们预设的立场/结论十分容易改变,因为只要其他立场/结论能够逻辑自洽并击败他们原本的逻辑,那么他们就会改变自己的立场/结论;
      3.美国人的逻辑思维方式非常矛盾,比如虽然他们天然质疑zf,但是却相信他们的制度是最优越的;
      4.美国人之所以会认为自己有权干预别国的问题,是因为他们自觉掌握了宇宙真理,所以惯常用一套固有的标准衡量一切;
      5.美国人及欧洲人之所以有这种所谓“超理性”的形式主义逻辑思维方式,也许是因为文艺复兴之后的一段时期科学思潮是最为进步的,他们至今未从这种流行的思维方式中走出来(已固化)。
      他举例解释为什么美国人会指责戴口罩的亚裔,因为在美国存在部分亚裔囤口罩的现象,这种囤口罩的行为在美国人眼里就是违背社会道德的,同时他们据此形成了一种固定逻辑(刻板印象):所有戴口罩的亚裔都是囤口罩的亚裔。因此他们非常反感甚至指责戴口罩的亚裔,即使以我们的逻辑来看戴口罩与否也是我们的自由。】
      【附2:因本书详细写到了辛普森案,所以读完本书我又补看了《辛普森:美国制造》这部纪录片。由于短时间内暂时没法整理今年的观影记录,现在把感想也附在这里:
      这个纪录片名取得真有内涵。辛普森个人的经历是一个大写的讽刺,他追求名望、努力塑造“OJ”的形象并避免与争取黑人权利的运动产生关系,是因为在美国的白人社会里,只有当你不是一个黑人而只是你自己,才能获得富人阶层的接纳、认可与喜爱。可同时,黑人群体却将他这个成功的黑人当做自己种族的英雄,包装辛普森的团队也乐于利用这种优势来让辛普森创造价值。换言之,辛普森为了获得白人上流社会的认可而成了“黑人英雄”,即便他本人对自己的黑人身份并没有半点认同感。
      而在涉嫌杀害前妻妮可和她的朋友高德曼以后——在那场世纪审判中,辛普森很大程度上却又是因为他黑人的身份以及黑人英雄的身份而得以脱罪,即便是当时号召黑人群体力争“释放辛普森”的黑人团体领袖也承认:“那个时候的OJ已经不是OJ,他是一个载体、一个符号,我们利用他实现了我们共同的诉求。”
      于是在被宣判无罪后,辛普森回到了他从前避免接触的黑人社会中,尝试或者假装尝试拥抱他的黑人身份,直到十三年后膨胀过度的他因另一项荒唐的罪名再次被送上法庭,判处三十余年的刑罚。这一回,那些当年支持过他的黑人团体领袖说:“我们担心的是这会给黑人形象带来打击。辛普森的堕落不是黑人群体的堕落,他不代表我们。”
      不论是1995年的“世纪大审判”还是2008年最终将辛普森送进监狱的审判,不论欢呼的是黑人还是白人,他们无疑都或多或少试图在这两场审判中寻找与此案并无关联的意义。两场审判里同样包含着不同群体的报复、反抗、仇恨、偏见和怒火,而基于法律与事实的公义却是唯一存疑的要素。
      就像两场审判都关乎那个坐在被告席上的辛普森的命运,他微笑、他痛哭、他颐指气使、他懊悔不迭,他的身影似乎无处不在,每个人都在讨论他,每个人却也并不真正在乎他。
      也许美利坚的人权社会,就是号召让个人独立于群体,却又将无数个个人淹没在群体的汪洋里。
      最让我背脊发凉的是,作为一个看纪录片的既非白人又非黑人,且与美国社会没有实质接触的旁观者,我看得出在这两场审判中,这两个群体都先后犯下了同样的“错误”,却都浑然不觉,也不会因自己曾受到这类伤害而想到要避免犯下这类过错,或是在被以牙还牙时忏悔自己曾经的过错。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都仿佛在告诉观众:人类是没有同理心的,不同群体是无法共情的,人与人只要立场不同,便永远不可能相互理解。】

      19、《A Thousand Splendid Suns》
      Khaled Hosseini著
      今年的第二本英文原版小说。读《遇见你之前》花了30个小时的时间,而读《灿烂千阳》多花了五个小时,即使第二本甚至比第一本字数更少。花的时间更多,除了后者遣词造句显然比前者更讲究的原因外,还有一大原因是我对阿富汗的了解显然不如对英国的了解多,而偏偏这本书的故事背景就是这么一个特殊国家的战乱时期,所以只能仔细看时代背景,还有认真阅读讲义里的背景资料。可惜讲义的背景资料还是无法说清当时复杂的阿富汗和世界□□势,所以除了缕清大致的战争势力以外,我对故事背景印象最深的只剩下一点:那几十年的时间里,由于各种政治力量的争斗,阿富汗的战火几乎从未平息。想象阿富汗在与今天如此相近的几十年时间里战火不断,确实会忍不住感慨和平不易,由此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在某些争论里我自己会更偏向于维持稳定的现状,而非为了某些抽象的权利去主张动荡。
      说回本书。故事的主角是两位女性:玛利亚姆和莱拉,双视角叙事,非常难得的是男性作者写女性视角能够做到如此细腻而有代入感,这恐怕是这本书最大的亮点之一了。前期女主角一号玛利亚姆视角的描写中,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在和拉希德的婚姻初期听从拉希德的要求戴上布卡,却又在他卧室的抽屉里发现黄色杂志……这时玛利亚姆回忆起拉希德谈论起“女性应有的样子”时那种道貌岸然的模样,内心从震惊到困惑、从困惑到怀疑、又从怀疑到习惯性地容忍,且为了容忍而进行自我催眠和自我欺骗——这段心理变化,写得非常惊艳;后期女主角二号莱拉在少年时期和竹马塔里克第一次突破禁忌发生性关系时的心理描写也很绝(我读书少,第一次看到男性作者写女性的性感受能做到如此细腻),因此总的来说整体阅读体验很好。
      但是,同样也是在心理描写方面,有一个我难以忽略的问题,在今年读的前一本英文原版小说《遇见你之前》里感受过:视角转换。我觉得在这两本书里,一个共同点就是在关键情节借转换视角来略去主角心理描写(重要的心路历程、心理变化)。可能因为我写作时也碰到过类似的问题,所以更觉得在某些关键情节切换视角是非常投机取巧的做法,处理得不好也会显得生硬......在这两本书里就愈发感到某些视角切换比较生硬。相比《遇见你之前》,因为个人认为《灿烂千阳》写得更好也更厚重,所以看见生硬的视角转换反而更失望。一个例子:玛利亚姆杀死拉希德之后的心理变化被略去了,因为她给拉希德致命一击的下一刻,视角就切去了莱拉那里,再回到玛利亚姆视角时她已经入狱。与此类似的还有莱拉失去父母那一段,经由切换玛利亚姆视角而省略了。对比前期莱拉视角中占比很大的家庭描写,因战争而失去父母后的心理变化竟被略过,十分令人失望。另外,虽然我没有生过孩子,但在写到女性怀孕、生子的小说里,我目前看过的对女性心理描写最绝的是那不勒斯四部曲。在这个部分中《灿烂千阳》还是逊色了些,尤其是莱拉对她和拉希德儿子的心态变化,写得较为粗糙。
      我觉得总体来看,玛利亚姆视角的心理描写是胜过莱拉视角的心理描写的,这一点也可以从关键情节中切换视角的次数和篇幅对比看出来。回头想想,我怀疑是因为莱拉这个人物相对太完美了,所以可能反倒难以塑造(或者说本来也很难存在)。而相较于坚强、独立、富于反抗精神的莱拉,弱小、脆弱、从小被教育学会“容忍”的玛利亚姆似乎更贴近于我们普通人。玛利亚姆身上的优点和缺点都非常亮眼,她的许多性格特征都是时代、出身和教育造就的,也是那个时代阿富汗悲剧的缩影。在我这里,她的死已经是整个故事的结局,剩下的莱拉的故事只能当做尾声了。
      p.s.结尾玛利亚姆的父亲贾利尔留给她的信,确实并没有感动到我。对比因战争而遭受苦难的莱拉,玛利亚姆的悲剧更多是家庭——或者说就是她的这个父亲贾利尔带来的。贾利尔终于在死前留给玛利亚姆的信里承认了自己的软弱,但是那又怎样?伤害能够弥补吗?十几年的时间啊!他在失去了财产和亲人以后才想到要去看望玛利亚姆,而玛利亚姆已经在他为她安排的婚姻中被折磨了那么长时间,□□和精神都遭到惨无人道的虐待,更别说间接害死玛利亚姆妈妈的就是他当年虚伪的父爱。
      “你是个好女儿,而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无论是这句话还是他迟到几十年的祝福,都太晚了。毫无意义,一厢情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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