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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番外四(大修) ...

  •   “二小姐,三夫人身体不适,所以……”未完的话语在栾郗绝摆手间全数隐去,侍婢不明白,栾府二小姐难得如此关心一个人,为何三夫人却要多次回拒?
      点头,慢慢步出斐惜愿的别苑,面对三次探望被拒,栾郗绝眼里透出些许漠然,前两次她以为是自己深夜来访不便,可今日特意起了个早,却仍是同样结果……想必那个女人是故意避之,那她又何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呢?
      侍婢望着逐渐走远的栾府二小姐,若说前两次离去前都会留下再探之语,而今日之后,怕是没有下次了。
      “她走了?”半坐于床上,斐惜愿怀里抱着孩子,望向刚进来的侍婢,在明白自己真正心意后,她便不敢再见小人儿,深怕一个疏忽便会泄露这不为世人所容的情感。
      “三夫人,二小姐离开前未再留下任何只字片语。”侍婢如实回应,离去前,二小姐困乏的眼里似乎镶着些许更甚以往的淡漠之色。
      “下去吧。”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望着怀里正安然熟睡的孩子,继而又想到被置于府外的另一个,眸光骤然黯沉,这两个孩子必要承担她所造下的罪孽,到时候小人儿又会如何待她,怕是要恨不得把她鞭尸抽骨,碎尸万段才肯罢休了。
      双眼微合,原本便妩媚的面容竟不知不觉间透出抹绝色妖艳,如同那吸人精魄的妖精般令人移不开眼。

      “夫君今日真是好兴致,怎想到带府中众人前来游船赏湖?”彦毓萦和蔚辛姬一同立于船头,问着不远处的栾家男主人,此举还真是难得。
      “近日府中过于沉闷,所以带大家出来游玩散心。”男子轻笑,“其他人呢?”麒麟两兄弟,郗世与郗霖怎么都不在?
      “夫君真是见忘,难得出来一日,他们怎么可能安静地只呆在你身旁。”早不知跑到哪个角落去探险了。
      “那小绝儿与惜愿呢?”男子更为困惑地开口。
      “小绝或许在某个地方正睡得香,至于惜愿妹妹,应该在某个船房里照顾孩子。”蔚辛姬一如既往地温柔轻语,最近府中的确如夫君所言,气氛怪异得很,先不说小绝在白日里从不在众人眼前出现,就连斐惜愿的行为也甚为让人不解,明明月子日已过,可膳桌上仍是不见踪影。
      “这样么!那今日大家自行游玩。”男子笑语,栾府向来以自由闻名,他也不愿多加拘束,“为夫的先去找管家下棋,两位夫人也尽可随意。”
      “辛姬,你不觉得斐惜愿近日甚为怪异么?”彦毓萦道出心中所思,与当初进府时那狐媚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可能是因为刚生完孩子。”蔚辛姬伸手抚去对方紧皱的双眉,舍不得看她有烦恼的样子。
      “是这样么?”眉间的温柔抚触,令彦毓萦笑起来,也顿时让蔚辛姬失了神,若当初不是因为这个笑容,她又怎会栽得如此深?
      “辛姬。”眼前人的痴迷全数落入彦毓萦眼中,环顾四周,发现无人后把蔚辛姬揽入怀中,这女子怎可以如此可爱?就如同小绝儿一样,总让她有好好疼爱的欲望,“不要总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有时候该好好想想自己。”若有一天,她比辛姬早一步离开这个世界,这个娇柔的女子又该怎么办?

      持续不断的哭闹声传入正睡得酣甜的栾郗绝耳中,令本就混沌不堪的脑袋显得更为沉重,困乏地睁开眼,拖着疲惫的身体寻声而去。
      斐惜愿柳眉紧蹙,努力安抚怀中婴儿,不明白,这孩子为何会一直哭闹个不停,就在焦急无奈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抬眼便见到已多日不见的人,栾郗绝?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只是在瞧见小人儿一脸愁眉不展的模样时,所有疑问尽数吞入腹中。
      栾郗绝清冷地睨了眼斐惜愿手中的孩子,然后探进那双水润黑眸,半晌才道:“奶娘去了哪儿?”怎留栾家三夫人独自照顾这还未满百日的孩子?
      嘴里倏地泛起苦涩,小人儿这般不掺杂任何关心的问语,就像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全然无关的陌生人。
      “奶娘刚出去。他又一直哭个不停,抱歉,打扰了你的清梦。”道歉伴随着孩子的哭泣令栾郗绝的头再次泛疼。
      清梦?这些日子又哪有清梦可言?
      “三娘看一下,他是不是肚子饿了,又或是尿布湿了,更甚者是否想安睡了?”总是这样哭闹不休,也不是办法。
      按着栾郗绝的建议,斐惜愿一一察看,最后才发现孩子不仅尿布湿了,就连肚子也饿了,手忙脚乱地为孩子换好干净尿布,然后背过身小心地喂着奶水,等怀里孩子吃饱安睡后才回过身,这才发现,小人儿竟不知何时已在床上沉沉睡去。
      安置好孩子,悄无声息地来到栾郗绝身边,望着那张仍显幼稚的脸庞,眼里流泄出平日里极力遮掩的浓情,一个多月的避而不见,却没想到竟会在这种情形下见面。指尖轻触稚嫩肌肤,或许只有在众人全然不知的此刻,她才能好好打量眼前的小人儿。
      “三娘可瞧够了?”突如其来的声响令斐惜愿顿时显出抹惊慌,快速撤回仍停留于栾郗绝脸上正滑动的指尖,“斐惜愿,你到底想如何?”她真是弄不明白这妩媚妖艳女子的想法,之前那样刻意的疏远,如今又是这般靠近。
      心神微顿,斐惜愿整个人瞬间又如同妖精般露出媚惑笑颜:“那么久没见,小可爱有没有想我?”挑逗的问语,勾人的眼神无一不令人心动。
      栾郗绝刻意无视斐惜愿这瞬间的转变,并拂开搭上颈间仿佛软若无骨的双手,步下床转动着快僵硬的身体:“不想。”眉峰折起,好像要证明什么般,再次开口,“一点也不想。”
      没有忽略小人儿两个“不想”间的言语停顿和表情转瞬间的变化,斐惜愿笑望眼前一脸淡漠的人,或许她一人去爱便足矣。
      静默蔓延,直到甲板传来一阵躁动,才打破这份莫名而起的尴尬,当栾郗绝踏上甲板的那刻,入眼的便是父亲被围攻的模样,而彦毓萦与蔚辛姬则被困在一旁,似乎稍有不慎,便会成为刺客的刀下亡魂。
      眼见府兵拿着刀踌躇不前的模样便让她极为恼怒:“在犹豫什么,还不赶紧救人?”那些黑衣刺客究竟是谁,竟敢在青天白日下行刺?
      “二小姐,我们根本没法进去,每次都被踢出来,到目前为止,我们的人已死了十个,伤了七个。”府兵也甚为委屈,“两位夫人被困着也出不来。”
      进不去,出不来?这群刺客简直是该死。
      “护好三夫人,若兄长与姐姐来了,也给我护好。”取过府兵手中的长刀,一个纵身便飞跃而去,驱开围于彦毓萦与蔚辛姬周身的黑衣刺客,开辟出一条生道:“去府兵那。”
      “小绝。”
      “小绝儿。”两人同时唤道,却在栾郗绝催促与警告的眼神中快速离去。
      眼前能影响刺杀目标的筹码已逃离,黑衣刺客顿时红了眼:“给我杀,一个活口也别留。”一个孩子而已,又会有什么能耐。
      四周的黑衣刺客纷纷调转剑峰,向栾郗绝攻去,而刺出的剑,剑剑直抵要害。
      高手!心下微惊,凝神避开袭来的剑身,栾郗绝脚尖一点向后疾速退离,继而无奈地选择立于船舷,紧随而至的黑衣刺客则霎时立于她身侧两旁,全身充满凌厉杀气。
      “小绝!”蔚辛姬大声惊呼,她只是个孩子,怎么应对得了那些黑衣刺客?
      斐惜愿双唇轻颤,脚步一个踉跄便倚向快步走来的侍婢身上,喉头滚动却又像被人掐住般,吐不出半个字节,只是双眼却紧紧凝视船舷上的小人儿,攥紧的拳头抵在心上,仿佛这样才能止住快跳出胸膛的心脏。
      举起手中长刀,栾郗绝突然恨起自己幼小的身躯,就连拿个刀也如此费劲,不如不要,松开掌心,任由长刀从手中脱落直直插入甲板。
      为什么要这样做?彦毓萦、蔚辛姬与斐惜愿不解之余更为心颤,武器都没有,这孩子又该如何应对这一战。
      斐惜愿推开身后侍婢,急速步入船舱,再出现时就见其手中握着一把比长刀短上几寸的中长刀:“栾郗绝,接住。”用尽全力向小人儿掷去。
      转眼见到掷来的刀具,眼里闪过抹讶色:整个栾府,只有此刀是斐惜愿当初进府所携,脚步微动,倒转身子接住刀具,又一使力,复又稳稳立于船舷上,份量合适,手感极好,刀身锋利,真是把世间仅有的好刀,嘴角忍不住弯起细小弧度。
      “小家伙,要怪就怪你多管闲事,怨不得我们。”话语未落,人已倾刻逼近,挑开快至身前的尖锐剑头,旋身对上另一把侵袭而来的剑锋,敛眉运起内功充斥刀身,跃至空中对黑衣刺客横劈,并带起强劲刀气,在对方怔愣的那刻,袖下滑出四根细细长针夹于指尖,眨眼便射出,并同时没入黑衣刺客的额际、颈间、胸口、腹间,在受击者下坠的刹那向另一人攻去,刀剑相触激起亮白火光,膝头撞击对方腰侧,在黑衣刺客散气的瞬间转动臂腕,而刀身则刺入对方肩胛直落甲板,直至穿透木甲。
      “啊……”刺耳的惨叫刹那倾泄,令其他黑衣刺客纷纷转眼查探。
      斐惜愿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她以为那把刀只能让小人儿防身,却不想竟能起到这般御敌击杀之用,只是她也不知,小人儿的实力竟会这般深不可测,杀起人来也会这般冷血无情。
      一脚踢向刺客头颅,在确认昏迷后才拔出利刀:“把他捆起来。”边说边再次步向正围攻父亲的黑衣刺客。
      心下顿时再次一紧,斐惜愿突然怨恨起小人儿,既已无事,为何还要掺和进眼前的危险?
      望着来去自如的小小身躯,心跳未曾安稳过半分,直至栾家主人与栾郗绝共同击杀最后一个黑衣刺客时,斐惜愿才稍感安心,只是未曾设想刺客竟会在最后不敌时向自己飞掠而来。
      “惜愿,小心。”男子惊恐的叫唤传入耳里,当意识到时,颈间早已被掐于刺客手中。
      “放开她。”男子怒吼,“卑鄙。”
      “看栾大人这般,这女人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刺客眸心微闪,却是一片阴暗狠戾,“要救她很简单,不过要用那个孩子来换。”
      “不行。”蔚辛姬与斐惜愿同时拒绝。
      黑衣刺客微怔,继而怒意低哑:“闭嘴,我数到三,若是不愿,就别怪我手下无情。”言语间,剑锋竟在斐惜愿的颈间划出些许血丝。
      “我答应你。”栾郗绝拨开众人的遮挡,上前,泛出冷意的眸心直探刺客眼底,刚踏出脚步便被叫停。
      “站住。”他可没有忘了眼前这个孩子有多棘手,“先给我把手筋给断了,然后再把刀给丢了。”
      “栾郗绝,不要。”斐惜愿眼中镶满哀求之色,但却无法引起小人儿丝毫反应。
      唇瓣轻抿,栾郗绝紧紧盯住刺客嘴角渗出的诡谲笑意,不稍片刻,斐惜愿颈间的血色又浓郁了几分。
      “小鬼,别想着救人,不然……”刺客手上的力量又加上些许,令斐惜愿本是细腻光滑的肌肤倾刻染上第三道剑伤。
      “希望你,言而有信。”刀锋起落间,栾郗绝的右手瞬间无力下垂,而红色液体则随着指尖不断滴落。
      “小绝。”
      “小绝儿。”彦毓萦与蔚辛姬疾步走至栾郗绝身边,望着不停流下的血色,眼眶霎时泛红,平日里娇贵的小人儿,哪里受过这般屈辱?而右手更有可能会就此残废。
      “可以了?”丢下刀,缓步向刺客和斐惜愿走去,转眼间便与斐惜愿交换位置成为人质,感受着颈部逐渐而起的巨大压力,栾郗绝差点喘不过气来。
      “现在,我就要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黑衣刺客用力掐紧栾郗绝的脖子,提至半空,然后阴狠的目光望住栾府众人苍白无色的面容,疯狂喝道,“今天我就用这孩子的命来祭奠那些冤死的魂灵。”
      手上的力量越渐加重,黑衣刺客甚至可以清晰地瞧见逐渐变青的小小脸庞:“要怪就怪你的父亲,惹了不该惹的人。”
      “小绝…”蔚辛姬发出凄厉呐喊,本欲上前的身体被彦毓萦牢牢困住,她只有这一个孩子,若是栾郗绝死了,她还如何活下去?
      彦毓萦揽住怀里挣扎不休的蔚辛姬,神色间犹为紧张,心里更是有着绝望,如果小绝儿真的出了事,那怀里的这个女子怕也要跟着去了。
      栾府男主人怒极地咬住牙根,全然不顾嘴角渗出的血色,而双眼则死死盯住此刻正不停挣扎的栾郗绝,若小绝儿真有不测,那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眼见脸庞已苍白无色的小人儿快支持不下去,斐惜愿不顾旁人阻拦奋力向其跑去,不能死!无论发生何事,栾郗绝都不能死!
      黑衣刺客被冒然跑向自己的斐惜愿惊得力量微卸,下一刻当意识到不对劲时,胸口早已传来剧烈疼痛,只是抬眼对上孩子眼底饱含的狠绝和杀意后,思绪再次微怔,随即颈间一疼,便倒地不起。
      从半空跌落的栾郗绝喘着粗气,冷眼瞧着刺客喉头和心室,自己刺入的几根银针,还未细想,身体便被揽入一个充满奶香味的柔软怀抱,随后而来的便是灼热湿意,抬眼瞅见斐惜愿满脸的泪水后,轻愣:“有什么好哭的?”
      “小绝……”
      面对慌乱跑至自己眼前的蔚辛姬,栾郗绝脸庞漾出抹笑,只是一开口却令众人忍不住笑起来:“娘亲,让我喘够气,再抱。”
      蔚辛姬喜极而泣的面容顿时一怔,随即委屈起来,继而投入身后彦毓萦的怀抱:小绝不爱她了,不然为什么身为三娘的斐惜愿仍能抱着她,而自己的亲娘亲却不被允许?
      彦毓萦好笑地望着自己怀里闹着别扭的人,又望向正抱着小绝儿不愿放手的斐惜愿,摇头轻叹,经此一事,想必接下来栾府该会热闹些了……

      灼热的注视令栾郗绝从昏睡中醒来,睁眼,模糊间便见到那张妩媚似狐的脸庞:“三娘怎么不去休息?”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泛着奶香味的柔软怀抱,耳朵情不自禁地染上抹红润,右手刚想撑起身子,便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
      “小心。”一手卸去小人儿右手的力量,一手拥着瘦小的身子入怀,“大夫说了,你划下的那刀未伤及筋骨,但失血过多,眼下不能用力,需要好好静养。”
      点头,任由斐惜愿抱住自己。
      “为什么救我?你明明不用那般做的。”小人儿不是应该讨厌她么?
      “若三娘出事,父亲会伤心。”栾郗绝眼里透出抹疑惑,若要深究,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那般做。
      “傻瓜。”斐惜愿轻柔地抚着怀里小人儿的青丝,嘴角噙着抹甜笑:“当绝儿在乎一个人,哪怕是失去生命,是否都会为其倾尽一切?这可是笨蛋才会做的事,但是被你在乎的人,一定会很开心很幸福。”捧起栾郗绝的脸庞,在光洁的额上印上轻吻,“因为我现在,就很开心很幸福呢!”幸好小人儿没事,不然她真会痛苦一辈子。
      “谁…谁在…乎你!”红晕如泼洒的油墨般,渲染上整个脸庞,“我只是因为父亲才这样,不然我怎会管你生死。”故作一本正经的解释,只是闪烁的眼神,别扭的否认,却令斐惜愿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是!小可爱最讨厌的就是我。”好笑却温柔地望着对方连番否认的模样,只是欣喜过后,眼里又闪过抹苦涩。

      四年后
      斐惜愿望向席间不远处的栾郗绝,眼中满是温柔。这几年,两人总是若有似无的牵扯,但在旁人眼中,她们仍是栾府的三夫人和二小姐。
      “娘亲,你在看什么?”栾郗双不解地望住自己的娘亲,为何她总是要望着未知的方向?
      “郗双多虑了,娘亲只是在想晚上该讲什么故事给你听。”轻抚儿子的粉嫩脸庞,不知为何,这张脸竟越来越像小人儿,令她有着难以言述的喜悦。
      “真的?”孩子瞪大眼,闪动着喜悦光芒,他最喜欢听娘亲讲故事了。
      妩媚笑颜依旧,这几年她不断调换两个孩子进府生活,督促他们习武、读书,这样的日子,或许快要到尽头了。
      感觉到从不远处投射而来的打量目光,抬头就与小人儿撞了个正着,唇边镶着抹魅惑,趁旁人不注意时微启唇瓣,在确定小人儿看懂自己无声的唇语后再次低头,继续逗弄起快满四岁的栾郗双。
      “三娘这么晚约郗绝出来,何事?”在两人最初相遇的地方,躺进花丛中的栾郗绝在听闻耳边脚步声后开口轻问。
      “你也不怕是旁人就这样脱口而出,真是大胆。”步至对方身边,然后无所顾忌地躺下,与栾郗绝一同望向夜色中的璀璨星空,琐碎繁星果然一如既往美得不可方物。
      “怕什么?”她们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你啊,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转眼瞅着那轻颤的细长睫毛,伸手轻拈,却惹来小人儿的躲闪,“绝儿,明日我要离开一段时日。”等归来时,一切是否还会如眼下这般宁静。
      “离开?去哪?要多久?”起身,瞅紧妖娆侧躺的妩媚女子,眉头紧了又紧,这些年的日日相见已成习惯,若有一日,斐惜愿真要不见,她的心就像少了块似的,极度不安。
      “约十日吧,这段日子小可爱要好好照顾自己呢。”调皮地轻搔小人儿的鼻梁,却故意回避着某些问题,而眼里则沁着些许不舍,“已经不是小可爱了,都长这么大了。”童年的稚嫩感已在悄然间褪去,而此时的栾郗绝则多了几分朦胧的少年感。
      “所以你该把‘小可爱’用在郗双身上才是。”清冷浅笑,她不明白这几年来,斐惜愿为何执意不愿唤自己的儿子为小可爱。
      媚笑依旧,斐惜愿用眼睛刻画着小人儿渐渐长开的面容,在她心里,栾郗绝是她唯一的“小可爱”,旁人无可替代:“绝儿,答应我,无论发生何事,都别让旁人伤害你,就连至亲也不行,好么?”
      “既然是至亲,又怎会害我,三娘多虑了。”
      “或许吧!绝儿以后会不会忘了我?”哀色渐露。
      “郗绝怎会忘了三娘?”她又怎么可能会忘了这个已在心底深处,盘旋不去的妩媚妖娆女子。
      “那绝儿以后会不会恨我呢?”
      “三娘,你到底想说什么?”斐惜愿今晚怎么如此奇怪,“别再说这些了,你明知这些不可能发生,我们都会好好的。”因为有这个女子,所以栾郗绝对这一世有了些许期待。
      “恩,我们都会好好的。”习惯性地在小人儿额头印上轻吻,最后静静伏于栾郗绝身旁。

      “三娘,我们这是去哪儿?”昏沉无力地躺在斐惜愿的膝头上,不知为何,近日总是贪睡,却是怎么也睡不醒。
      “绝儿…”小心亲吻着怀里的小人儿,斐惜愿自从蓬莱居归来后便每日喂食栾郗绝忘心草,眼下就差最后一服药草便可达到她想要的结果,“明明不想让你忘了我,可我知道若不如此,以你的性子必会痛苦一辈子。”她不愿看到栾郗绝痛苦挣扎的模样。
      “三娘,你说什么?”为什么她听不清楚?
      “绝儿,可否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斐惜愿慢慢凑近对方耳际,“你…爱我么?”第一次对她说出这个字,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现在郡王与栾府当家人都在各自军备,或许用不了多久,血色便会染红整座都城。
      “斐惜愿……”迷糊间好像有什么在耳边细语低喃,却终究敌不过这猛烈而袭的睡意,只是朦胧间,栾郗绝想抓住什么,是一个对她而言很重要很珍贵的东西,又或者是人,可为什么离得那么远,“别离开……我。”
      泪水轻落,抱紧小人儿的身体:“对不起,终有一日,他们会知道答案。”哀意遍布瞳眸,“绝儿,只希望到时别恨我做的一切。”她只是在不对的时间爱上了不对的人,若有下一世,她不愿再错过,“我会在奈河桥上等你一起入轮回,所以,就算你爱上了其他人,也不要与其约定下一世,可好?”
      湿意渐渐滚落,竟弄湿了小人儿的脸庞,若不是郡王再三逼迫,她不会走到这一步;若不是爱上了眼前这个小人儿,她也同样不会走到这一步;栾府中她唯一在乎的便是栾郗绝,所以她绝不能让栾府出事,她要让栾府成为小人儿最有力的后盾,哪怕用她斐惜愿和她两个儿子的命也在所不惜,“他们在未来的日子里或许会害你,可我相信绝儿一定能应付,所以要保护好自己,别让他们伤了你。”额际淡淡的伤痕因她而致,右腕上几乎快看不见的刀痕也是因她而伤,“对不起……”低沉的哀鸣在栾郗绝胸前响起,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在她怀里放肆哭泣。

      这是哪儿?扶着头,仍显昏沉,望着身边的刀具,这是斐惜愿的,怎么会在这里?起身向外走去,却在听闻乐声后停下脚步,片刻后再次迈开,只是在见到眼前一幕后顿时红了眼:“斐惜愿,你在干什么?”这女人为何会让除了父亲以外的男人吻她?
      “看来栾府二小姐醒了,惜愿,不把真相告诉她么?还是要本王来说?”男子轻蔑地望了眼不远处的孩子,在他眼里,她只不过是用来威胁栾府当家人的小小筹码。
      “怎劳郡王,还是惜愿自己来说得好。”妩媚笑颜依旧,轻推男子,步态轻盈地移至栾郗绝身前,“小可爱醒了,既然你都看见了,我也无须再隐瞒,我是郡王安置于栾府的眼线,目的是要毁了栾府,这样的答案,小可爱可还满意?”
      别用那种陌生的眼神望她,斐惜愿用力控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逼迫自己迎上小人儿琥珀色的瞳眸,那里除了恨意外,还有浓烈的哀绝,“别担心,你父亲眼下正在垂死挣扎中,小可爱是个孝顺女儿,不如去陪他,可好?”召来侍婢端起一旁早就备好的药碗,“喝下吧!”
      伸手拍开快至眼前的药碗,却被斐惜愿及时躲去,栾郗绝不自觉地捂住胸口,仿佛快喘不上气来,此时此刻,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比当初得知宫晓背弃时的感觉更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昨日一切都还好好的,为何今日就变了天?
      “小可爱真是不乖呢。”没有忽略栾郗绝下意识的举动,斐惜愿眼里掠过抹绝望,只是不得不“笑”望着眼前的小人儿,“不如这样……”一口饮尽碗中药汁,扯过栾郗绝便吻上那张薄薄唇瓣,用力撬开紧合的牙关,抱住不断挣扎的小小身躯,然后把嘴里的药汁全数渡于小人儿口中,只是下一刻却又极为不舍般,狠狠吻着怀里的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此生就允许她疯狂这一次也好。
      栾郗绝不明白斐惜愿强制的灌药怎会变成了炙热的深吻,只是在离开的刹那,心又纠痛起来,在黑暗即将来临的那刻,感觉袖间被塞入一个硬物,而脑中则不断闪过斐惜愿哭泣和充满悲凉的脸庞。
      “没想到你真狠得下心。”男子轻笑,望着不远处背对自己的女人,众人皆知,栾府最受宠的便是二小姐栾郗绝,这也是他为何指使斐惜愿带这孩子前来的原因,“不过,光她一人,我怕不能起到作用,所以又命人带了其他几个孩子过来。”
      倏地转身,斐惜愿便见到已昏睡过去的栾府麒麟兄弟,以及栾郗世和栾郗霖,四人不仅被捆于大殿,口中更是塞着白布:“郡王为何把他们带来?他们对于栾家主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这四个孩子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若是出事,谁来救?
      “以防万一。惜愿不用担心,你的孩子并无碍。”言语间无丝毫诚意,不过对斐惜愿来说,也并不在意,只是这意外而来的四个孩子对于她接下来的计划,是否会成为未知的阻碍还是助力?

      再次醒来时,栾郗绝便感到周身一丝凉意,睁眼则见到天际白云正缓缓浮动,耳朵在经过一段时间后才听闻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叫,慢慢起身,才发现自己竟身处于郡王城的城墙之上。
      目光微转,便瞧见被绑于十字木架上,正被竖立于城头的兄姐们,心绪伏动,只是在凝视那四具身躯上早已布满的鞭痕时,眸心骤冷。
      “醒了?”陌生的声响透过震耳欲聋的躁动声传入耳中,转眼便见几步之遥外,正安然落坐的郡王——这个都城的上位者,而他身边赫然是栾府三夫人斐惜愿,“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我就不信,栾大人还能继续无动于衷。”
      “为什么要这样做?”冷声质问眼前的狐媚女子,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被如何拖动,“为什么要出卖栾府?”为什么她的心会那么疼?为什么她会有哭的冲动?
      “因为她是本王的女人。落到如此地步,就怪你父亲好色惹得祸,才能让我有机可乘。”这几年栾府的持续壮大,已危及他的王位,所以他必须趁早铲除,不留后患。
      “你的女人?”眼神如冰冷的刀子般射向沉默不语的女子,突然臂膀一震,拖动她身体两个侍卫便倒地不起。
      男子诧异地瞅着眼前孩子,突然笑起来:“真是有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手一挥便又召来数名侍卫一涌而上。
      斐惜原见过小人儿狠绝的一面,但从未见过她如此嗜血的模样,就好像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成了可随意宰杀的畜牲,每一刀都足以致人于死地,那些侍卫在她眼中根本不具威胁,阴暗的眼神,毁灭的气息足以令任何人退壁三舍,斐惜愿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孩子会是她的小可爱。
      不断涌来的人群抵挡不了前行的步伐,望着兄姐们身上的鞭痕,眼里充满血丝,不管是谁,凡伤她亲人者,死!
      “真是失算,一个孩子竟能到如此地步,惜愿难道不知她有这种本事?”
      “不知。”若是不知又怎会大胆地带她前来,就是因为知道凭绝儿的轻功足以离开这座王城,只是这样的杀戮,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眸心泛红,栾郗绝握紧手中的刀,窜入汹涌而来的城卫军,刀刃上的血渍未曾停过分毫,一路向自己的兄姐们跃去,只是在快到达时,突如其来的利剑蓦地刺入肩胛,闷哼,一刀砍断剑身继而向未知的身影砍去,任由半截剑身留在体内,而血色则瞬间染红整件雪白锦衣。
      攥紧手中绢巾,眼睁睁看着小人儿身上越来越多的血痕,斐惜愿却只能立在一旁,她知道,现在的斐惜愿在栾郗绝眼中只是个背叛者,而过往的一切回忆,都在那碗忘心草药中尽数被抹去。
      城墙之外是轰鸣的战鼓声,城墙之上则是血腥的杀戮,男子望着越来越多倒地不起的侍卫,开始惊慌起来:“来人,回宫。”

      “休想!”飞身跃至正准备下城人的身前,举起刀,瞳眸镶着前所未有的冷冽,不知未何,心底深处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个人该死!他把一切都毁了,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咬紧牙根,眸光腥红,扫开男子的贴身侍卫,丝毫不在乎落在身上的剑刃,握紧手中的中长刀径直向男子刺去,当意识到眼前这个男子会丧命于自己手中时,心底竟不自知地涌出再也无法抑制的恨意,手起刀落间,血水喷涌,溅于脸庞和唇瓣。
      “魔鬼,魔鬼……”倾刻间纷纷而起的尖叫遍布整个城墙,最后只留下栾府昏迷的四个孩子和斐惜愿。
      提着刀走向未曾动过分毫的斐惜愿,仰首望住妩媚得犹如狐狸般的女子,染血的唇瓣微动,却未吐出半字,只是泪水却毫无所觉地顺着眼角滑落脸庞,带走些许血色。
      在望进栾郗绝这双深邃却无情的琥珀色瞳眸时,斐惜愿便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了又如何,只能永远当这孩子的三娘,她不愿那样一辈子,还不如死在小人儿的手中来得更为痛快,所以她不逃也不躲,恍惚间胸口的痛意与冰冷袭上脑海,望着自己的血血顺着祖传的刀身蔓延而下时,脸上竟是以往所没有的解脱笑靥,只是眼中的悲绝哀伤却又那般荒凉。
      轻轻搂住眼前的小人儿,无力地靠在那小小却泛着血腥味的怀抱:“这样很好!”死在最爱的人怀里,她从未后悔给栾郗绝喂食忘心草,只有这样,小人儿才不会因亲手杀了她而感到痛苦。
      在经历游船事件后,就算小人儿不说,她也知道自己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是重要的,只是眼下更为确定,忘心草只会忘了心爱的人,若她不是,或许如今又会是另一种局面,她在赌,赌栾郗绝对她的情感到了何种地步。
      “绝儿,对不起。不过记住,别放过任何伤害你的人,就算是至亲也一样。”最后一次触摸至爱之人的脸庞,感受着小人儿脸庞上那温暖的湿润,“乖,别哭。一定要记住:绝,无双。”在她心里,世上永远只有一个栾郗绝,就算她那两个孩子长得如何像她,也终究只是替身罢了,明明是残忍的想法,却一点也没有愧疚感,无力感渐渐侵入脑海,最终沉入黑暗,只是这次,她明白,再也见不到明日的阳光。
      当蔚辛姬匆匆奔上城墙时,第一个跃入眼中的便是满身血色和伤痕的栾郗绝,心颤地走过去,望着满脸泪水,却又似是不自知的孩子,还有她怀中满脸安详笑靥的斐惜愿,捂住口,阻止即将脱口而出的悲泣,只是一日而已,一切都变了样。
      彦毓萦解下四个孩子后快步走至蔚辛姬身边:“辛姬,快带小绝儿离开。”
      随着栾府当家人而来的众位老臣,在见到那满身血色的小人儿时,个个惊得不知所措,再打量城墙上遍布的尸首时则更为震憾,他们以为逃亡而去的侍卫只是夸大其词,没想到竟是真的,八岁的小娃儿如同恶魔般展开杀戳,却是王权变更成功中最为重要的环节,若不是她,这场战争造成的死亡或许将无限扩大。

      当日,原本郡王之土改为誓灵国,栾氏成为皇族之姓,彦毓萦被封为誓灵国皇后;蔚辛姬则封为皇妃;斐惜愿因是栾府三夫人,被追封为惜妃,对外宣称病疾所扰,谇死!
      两年后,栾郗绝出走……

      雪龙宫
      轻盈的舞动身体,栾郗绝手中的树枝在摆动间甚为飘逸,继而划出优美弧度。
      “小绝,你竟会剑法?”阙简索惊讶地问着正极致旋转身体的人儿,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栾郗绝使出正经八百的剑术。
      停下身子,栾郗绝也颇为困惑:“索儿,我觉得我的剑法应比刀法使得更好才是,可为何却不用?”就好像被尘封在记忆的最深处,这么多年来不愿它浮出水面分毫。
      “所以小绝想改用剑器么?”
      “怎么会,只是好奇罢了,捡到树枝时,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开始摆动,不过我认为可能是从刀法中衍生而出。”丢掉手中的细长树枝,忽略心底那一闪而过的疼痛,环抱住心爱的人,“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吧。”
      “又想使坏了。”轻捶对方胸口,任由栾郗绝带她前往天然温泉池,这人啊,总是没个正经,也不知是被谁给惯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文算是彻底完结了,关于其她人的番外,我不准备再写,留给大家自行想象吧!接下来我会去写《梦诺遥霜》的番外,大约两天后放上去。
    有疑问的提出来,至于斐惜愿这个人,其实我也挺纠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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