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屋》炼之蜻蜓

9、那是回家的路

　　“杨先生这话可不太合理，森甜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了，说几句话的事，不至于还需要个监护人代替出面吧？再说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直接给钱的，一些个证件啊合同啊债券啊彩票啊，一个弄不好可是要耽误大事的。”黑风衣一脸笑嘻嘻不紧不慢地，还转头看向同行的八卦记者，递过一个“是吧是吧？”的眼神。
　　待转回头，悠哉却又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说：“所以如果尊夫人没有什么行动不便，就请她出来让我问几句。”
　　杨明脸上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不满地看向两个小警察——小警察很委屈，就算杨明再不好惹，人家带着记者来报案，过场总是要走走的。

　　“她身体不舒服，医生说过要静养不能见客，你们总不会非要勉强一个病人吧？”
　　杨明冷冷的睨着四人，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后二楼的一扇窗户却被横冲而出的凳子腿砸碎，森甜的脸出现在破碎的窗户中——“老板！！”
　　——他真的来了！
　　只是抱着一线渺茫的希望打出去的电话，他却这么快就出现了！
　　所以，你看，一切都不是幻觉。
　　那个总是不见踪影神出鬼没的老板，就站在现实的大门外。
　　森甜激动得说不出更多的话，只是和握在胸前的小糖果一起露出又惊又喜的笑。
　　虽然下一刻她就被拉回了房间中。

　　老板抬头看着二楼已经被拉上帘子的窗户，衷心地夸赞：“尊夫人看起来很精神嘛。”
　　杨明的脸已经黑了，他连一句话都不想跟这个嬉皮笑脸的怪人多说，只冷冷地瞪了一眼小警察，“我说了，她不能见客就是不能见客！”
　　说完转身大门一关，这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小老板又能怎么样。

　　老板吃了闭门羹也没恼，摇头啧啧两声，“家大业大的有钱人，果然不好惹。”
　　两个小J察从头尴尬到尾，碍着有记者在旁边，只能压低了声音好言相劝：“知道人家家大业大就别管人家的闲事了，我看你也不是为了要回东西来的，就快点回吧，别白费力气了。”
　　“为什么？”老板一脸困惑地看着两个J察，“你们难道不是应该多鼓励我见义勇为一下吗？”
　　两个J察被问得噎住一般，只能继续讪笑，无视掉这个话题说：“反正今天已经见不到人了，就先回了吧，回了吧。”
　　老板又抬头看了二楼的窗户一眼——来都来了，怎么能见不到人呢~？

　　确认大门外的人都已经离开，杨明怒气冲冲几步跨上二楼，一脚踹开房门——“竟然还敢在外面勾搭野男人！行啊，一通电话就为你赶过来，你当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都能从我这里把人领走呢！？”
　　他冲上去就要动手，被刚接完电话回来的秘书一把从身后抱住，“杨先生不能打！刚刚曲总打电话来明天曲夫人生日宴会务必要带上夫人！”
　　杨明一愣，“这事我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可是曲总说曲夫人很担心夫人的情况，一直也没来看一下，如果明天夫人不露面曲夫人就要上门亲自探望……”

　　杨明眉头紧蹙，曲总算是他爷爷辈的人物，曲夫人生日宴，寿星的要求怎么也不好反驳。何况人家一个长辈若是真的亲自上门，说出去也不好听。
　　他转头打量了一下森甜脸上的淤青，“明天找个化妆师来，礼服也给她准备一下，挑长袖的。”吩咐完狠狠瞪了森甜一眼，要收拾也只能宴会之后再收拾她。

　　屋子里又只剩下森甜一个，本来砸窗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面对任何一种情况的准备，哪怕是面对杨明的怒火。但是喜悦让她感觉不到恐惧，心灵有了支撑，她就什么都不怕。
　　她松开一直握着的手，“小糖果你看见了吗！老板来了！”
　　小糖果眼角还挂着惊恐的泪，用力地点头，“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会的，一定能回去的！”
　　明天，她可以走出这扇大门。去哪里都好，只要能出门，她就有机会！

　　……

　　一直到结婚之前，森甜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
　　普普通通的家庭，有父母和一个弟弟，念着一个不上不下的大学，生活算不上一帆风顺但也知足常乐。
　　那些个富商的酒会她只在刚结婚的时候去过几次，宛如一头闯进另一个世界的不知所措的灰姑娘，搞不懂那些每个人都笑脸相迎，却谁对谁都没有什么真情实谊的交际。
　　不过很快杨明就暴露了他的真实面目，她也被禁足在家里，再没有去过那些场合。

　　那时候她才隐约开始明白，她遇上的根本不是什么灰姑娘的童话。杨明没有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恐怕只是因为出了事他摆不平一个强势的娘家。
　　而她，他却可以轻易地用钱，房子，还有弟弟的前途买断了她的后路。
　　她的婚姻皆大欢喜，每个人都满意。
　　只除了她。

　　杨明搂着她的腰走进酒店宴会厅，看起来亲昵无比，只有她感受得到腰上那只手所用的力，是警告也是禁锢。她猜杨明今晚一定是打算把她像拴在裤腰上一样寸步不离，可是在这个场面重于一切的地方，杨明根本就没法办到。
　　只要想到可能到来的机会，森甜心里就压抑不住的亢奋，整张脸上都明亮起来。
　　杨明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作为警告。

　　“小杨总！哈哈哈夫人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嘛！”
　　曲总看见两人就迎了过来，是个短发花白个子矮小但很精神的老人，身后跟着笑容慈祥有些发福的夫人。
　　杨明赶忙调整表情笑脸寒暄，男人们说着话曲夫人就拉住森甜的手，“哎呀快让我看看，像是瘦了点，遭了不少罪吧？”
　　森甜失踪的事情杨明没有公开，但也有几个人是知道的。找到她之后杨明的解释是在外面出了事故没有恢复意识，所以就一直在当地的医院养着。别人信不信的也没那么重要，反正大家谁都不会去戳穿。

　　森甜对曲夫人的印象不深，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关心自己，但是这也不重要。曲夫人拉着她向一边的椅子走去，“让他们男人说男人的话，我们过来坐坐。”
　　杨明的目光警惕地跟过去，曲总却刚好跟他说，“今天我得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认识！”
　　曲总介绍的人杨明自然不敢怠慢，忙转回视线集中注意。
　　“哦，来了来了——大侄子！”
　　“老叔！”
　　杨明正诧异于这俗不可耐的称呼竟然出现在这么高档的酒会里，就看见一顶不合时宜的黑礼帽出现在视线里，然后是那张让他想要一拳打上去的笑脸。

　　黑风衣今天有注重场合，穿了一身更加可笑的黑礼服，如同一个从中世纪歌剧院里走出来的怪人，只差一个面具就可以登台了。
　　这个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曲总介绍说：“这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儿子，刚从国外回来就特地赶过来给我夫人过生日，他说一直都很想认识你呢。”
　　眼前的人依然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杨先生，又见面了。”他稍微环视了一下四周，“在这里的话，应该能跟您好好说句话了吧。”

　　杨明心里突然有了很不好的感觉，猛地转头去看，却哪里还有森甜的影子。
　　“森甜呢！？”杨明一把抓住黑帽子的衣领，曲总大惊，“小杨你这是干什么！？”
　　带着怒意的声音让杨明脑子里一凉，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放开了对方的衣领。
　　黑帽子依然没有生气，仿佛永远都是一张笑眯眯的脸，整了整衣服说：“我说过的，只是跟森甜问几句话而已。至于她之后会去哪里，应该问她想去哪里，我管不到，你也是。”
　　“她是我老婆！”
　　“杨先生是不是忘记了，要不要继续当你老婆也是她来决定的。”

　　……

　　森甜直到此刻都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应付着不习惯的故作亲切，寻找着可以离开的机会。可是一切就像是顺着她的意发展似得，不等她找什么借口曲夫人就拉着她去了屋外，塞给她一套便服还叫好了计程车。
　　司机问她去哪里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说：“车站！”
　　她在车站洗手间换好衣服，坐在候车厅里突然想到自己身上没有钱，不知道司机能不能看在面熟的情分上让她赊个账。

　　正胡思乱想着，老板已经从背后走来，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
　　“老板！你是怎么——我是说——”
　　“嗄~~”老板很清楚她在问什么，“我只是发现对付有钱有势的人果然还是得用有钱有势人的方法。刚好有点门路，不用太崇拜我。”
　　直到此刻森甜骤然放松下来，全身用不上一点力气，连手脚都在微微发抖。
　　老板看了看时间对她伸出手，“车快到了，能站起来吗？”
　　森甜还有很多问题，但都不重要了。她握住老板的手站起来，脚下还有些发软，走的却比谁都急。
　　——可以回家了，这一次是真的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