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红樱 ...
-
“红缨呢？”不愿再惹傅清难过，傅漪澜赶紧转移了话题。
红缨是傅清出阁前的婢女，随傅清一起入宫，陪伴她十余年之久，比起自己这个亲妹，红缨与傅清其实更为亲近。
可是，从她进来到现在，非但没见到红缨伺候在傅清身边，连人都不知道在哪，这让傅漪澜感到很奇怪。
傅清顿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她这两日身子不适，怕把病气过给我，就没进来伺候。”
傅漪澜见她眉眼有异，心知她不会告诉自己实情，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姐妹两个闲聊了片刻，傅漪澜见她脸上已是掩饰不住的怠色，便退了出去。
宫人已将偏殿收拾妥当，傅漪澜却不急着去看。她幼时曾在宫中住过几年，对长春宫的布局更是熟悉，略一询问，便径自去找了红缨。
红缨坐在房中，这会儿同屋的宫人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只不过眼角微红。傅漪澜推门进来的时候吓了她一跳：“七小姐。”
傅漪澜听她声音不对，忙道：“把头抬起来。”方才没看清楚，这下倒是看了个仔细。红缨左脸红肿的，摆明了是被人扇了耳光。
她是皇后身旁的大宫女，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这一巴掌打下去，打的不是红缨而是傅清的脸面。
傅漪澜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红缨哪里是身体不适，这分明是长姐搪塞她的说辞。她皱着眉，问道：“谁打的？出什么事了？”
“……”见红缨低着头，咬着唇，嗫嚅着不肯说，傅漪澜叹了口气：“你直说就是，我不告诉阿姐。”
“是，是宜嫔娘娘。她折了娘娘最喜欢的芍药，还，还出言不逊。奴婢只是气不过，顶撞了两句……”
说来，折花这种事傅漪澜以前也干过，钱贵妃喜爱的海棠不知被她糟蹋了多少，可偏偏又不能与一个孩子计较，免得在宣帝那里落下个斤斤计较的名声。
以下犯上。
红缨被罚的不冤。
只是，这宜嫔怕不只是出言不逊那么简单吧！傅漪澜叹了口气。她听张嬷嬷提过，红缨曾是府中最知礼数的下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因而母亲才放心她做了长姐的陪嫁丫头。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种关头上惹事，明知顶撞宫里的贵人是大罪，还要“顶风作案”，这不是红缨的性子。
入目是略显窦瑟的长春宫，身前是满脸委屈的红缨。傅漪澜忽然有些理解傅清，在这个宫里从来不是偏居一隅与世无争，过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别人就会放过你。
皇后的位子，有太多的人盯着，有无数双眼睛等着傅清犯错，巴不得找准时机就可以将她从上面拽下来，取而代之。
从长姐嫁给窦长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是一条充满勾心斗角的路，。
傅漪澜叹息一声，虽然她仍旧无法认同傅清的某些做法，可时至今日，她再也无法去指责她。归根结底，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一直以来她所谓的公平正义不过是建立在自己亲近之人没有受到伤害的前提之下。
宜嫔的做法无异于告诉众人她没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未免太过嚣张。
其实，更早之前傅漪澜便听沈氏说起过这位宜嫔娘娘，苏杭人士，商贾之家，入宫不过短短数月，便晋升嫔位，荣宠之盛比之当年的芸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早已过了不谙世事，任性妄为，不考虑后果的年纪。此次进宫，她本不愿招惹事端，可如今那人竟欺辱到了长姐头上，她自然不能做事不理。
傅漪澜没有横生枝节，甚至没有直接去找宜嫔。只是着人盯着宜嫔身旁的大宫女，随后在御花园内堵住了她，随意挑了她的的错处，叫人掌了她的嘴。
随后，宜嫔听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此刻，那个叫春竹的宫女脸上的红肿比之红缨看上去更为严重。
余光瞥见宜嫔宫中的小太监偷偷溜了出去，傅漪澜知道这是去找宣帝了。她半点不慌，心中泛起冷笑。
傅漪澜心里清楚，一个宫女而已，就算是看在太傅府的面子上，宣帝也不会为了一个奴婢同她计较，可若是她打了宜嫔，那性质便一样了。所以，她不过是以眼还眼，给宜嫔一个警告。
她算准了宫里的这些下人，也摸清了宣帝的性子，更加明白以如今父亲和沈家在朝中的地位，不是区区一个毫无靠山的商贾之女所能抗衡的。她要让宜嫔明白，她所倚靠的那点宠爱是如此虚无缥缈。纵然今日她毫无过错，宣帝一样不会为了她而责怪自己这个妻妹。
傅漪澜就是要她清楚，什么是尊卑贵贱，要她今后对长姐毕恭毕敬，夹起尾巴做人。
是以，当看见玉竹的样子，宜嫔沉下脸来，质问道：“太傅便是如此教导子女的吗？”傅漪澜不过是冷冷的一眼看过来。
不得不说，她学起沈北郢不近人情时的样子，有七八成相像，很有唬人的架势：“不敢当，论不懂规矩，漪澜还要向宜嫔娘娘多学习学习才是。”
“就算是陛下的妃子，也不过是一个从六品的嫔妾罢了，竟这般不知礼数吗？漪澜再是不济，也是陛下亲封的正二品县主，宜嫔娘娘莫不是忘了品阶有别，见了本县主都不行礼的吗？”
早在傅漪澜生辰上，宣帝就给了这位疼爱的妻妹册封——长乐县主，单从封号上便足以看出她的受宠程度。
只是傅漪澜向来不屑于用这个名头做些什么，如今狐假虎威正是时候：“本来漪澜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不过是怕长此以往，宜嫔娘娘养成了习惯就不好了。毕竟，漪澜可以不计较你的失礼，其他人就不一定了。与其让娘娘在别处栽了跟头再来怨恨与我，不如索性就做了这恶人，越俎代庖替皇后娘娘教教你这宫里的规矩。”
她故意将“皇后娘娘”几个字咬得格外的重。
宜嫔来自江南水乡，生得温婉秀气，骨子里带着一分楚楚可怜的气质，当下柳眉轻蹙，便是同为女子的傅漪澜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位会让人不由自主产生怜惜之意的女子。若不是她与长姐站在对立面，傅漪澜还真不忍心如此为难她。
宜嫔气急，心知是自己失了分寸，落人话柄，忙端端正正地向傅漪澜行了礼。她自恃无辜，与这位长乐县主素不相识，不知究竟何时得罪了她。
“不知春竹所犯何事，惹县主不快了？”
少女明艳张扬，一双眼眸顾盼生辉，耳垂上挂着芙蓉雕花的镂空玉环，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一道风景，很难让人移开目光。只是那说出的话却是盛气凌人，着实让人不喜。
“这丫头毛手毛脚的，冲撞了我，只可惜了我这身衣服……”傅漪澜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轻笑出声，“不愧是娘娘宫里出来的，同您一样不懂规矩呢！想来，本县主教训个宫女想来也不需要看他人的脸色行事吧？”
春竹朝宜嫔摇摇头，满脸泪痕。她从未见过傅漪澜，突然被她冲出来吓了一跳，端着的燕窝洒了一地，还弄脏了傅漪澜的衣物。可纵使她不识得傅漪澜，却也知道那身装扮不是她这样的奴婢能得罪的起的，当即便跪下认错，只是傅漪澜竟直接命人掌嘴，不给她半点辩解的机会。
“皇后娘娘贵为后宫之首，一向宽容大度，可这不能成为宫女太监嚣张跋扈的托词，此先河一开，是要其他宫里人都学着怎么奴大欺主，闹得宫中永无宁日吗？”她明面上是教训春竹，可在场的谁听不出这番指桑骂槐，斥责的是宜嫔。
“县主倒也不必夸大其词。”泥人尚有三分脾气，被傅漪澜这般胡搅蛮缠，宜嫔难免有些火气，却未发现此时身后的宫女太监已然跪倒一地。
“夸大其词？”傅漪澜一字一顿，然后向着宜嫔身后，显然来了有段时日正在看戏的窦长衍道，“姐夫莫不是也觉得澜儿夸大其词了？”
宜嫔一惊，回头看见窦长衍，忙跪下行礼。
宣帝轻咳一声，竟是看也不看宜嫔一眼，径直走到傅漪澜跟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长乐不是骄纵的性子，向来不会为难下人，如此动怒定然有她的原因。”
“陛下！”
“行了，宜嫔失仪在前，罚奉半年，自去芳华殿静思己过，如无传召不得擅自离殿！”不然怎说宜嫔如此张扬，入宫不过短短几月，身为从六品的嫔，却有自己单独的寝殿，近日来更是有要被提为婕妤的传言。
她确实有这个张扬的底气，不过今日一闹，宫里怕是无人不知她被宣帝训责一事。这婕妤之位，恐怕与她无缘了。
“臣妾遵旨。”宜嫔合上眼，俯身低眉道。
“长乐也莫再动怒了，你不是进宫来看皇后的吗？朕正好无事，随你一道去长春宫坐坐。”
傅漪澜见好就收，点头应下，从宜嫔身旁路过之时脚步慢上几分，落于人后，歪着头轻声道：“如此，娘娘可是知道何为礼数，何为尊卑贵贱了？”
话音一落，她也不看宜嫔瞬间变了的脸色，快走几步跟在宣帝身后。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红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