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畔南风》逝水长安

9、水之湄紫渊花默忆，山尽头余香蝶倾城（下）

　　城余香拖着紫渊一路到了镇子西北角的山顶上，这座山叫做晖山，至于为什么叫做晖山，已经不得而知。山顶算是很平整，能够很清晰的看见日出和日落。蓊郁的树木从山脚一直生长到山顶，十分茂盛。树下随处可见一丛丛的矮灌木，多是冬青，还间杂着野酸枣和野蔷薇。地面上覆盖着苍绿色的野草，结着穗子，上面还开着细密的米黄色小花。还有一种野草远远看去灰蒙蒙的，凑近了才发现那小东西开着浅蓝色的花，十分细碎却又十分精致，折下它毛茸茸的叶片，能闻到淡淡的清香。几只小小的白蝴蝶在花朵间自在的翩跹，阳光下那小小的翅膀闪烁着斑驳的光影，一切都带着一种让人迷醉的美好气息。
　　城余香用法术挪来一些碎石在地上布了个阵法，虽然看起来就像是一堆石头随意的摆放在地上。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天上只有些微的星星。顷刻间，一线曙光挣脱了黑夜，轻轻落在了晖山山顶。就在这时晖山山顶的碎石开始轻微的颤动，渐渐变成粉末，阳光照在上面，闪闪发亮。万千蝴蝶在四面八方飞来，刹那间只看见无数彩色的光点在空气中涌动，一眼望去只能看见色彩的流溢，每一只蝴蝶都在自己的轨道上飞行，没有一只自乱阵脚，成千上万的蝴蝶几乎占满了晖山山顶，但却一点都不让人感觉嘈杂慌乱。
　　满地的石粉在蝴蝶中间被吹起，像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一样，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在空气中舞动，渐渐在城余香身后凝聚成了一对蝴蝶翅膀，每一只蝴蝶身上都抽出了一根极细的线，融入了城余香身后的那一对石粉翅膀里面。霎时间，城余香背后的蝴蝶翅膀宛然一对真的蝴蝶翅膀，五彩斑斓。城余香双手一挥，所有蝴蝶各自飞回，成群结队的蝴蝶浩浩荡荡的离去，宛如神迹。城余香双手合十又摊开双手，她身后的翅膀化成一道七彩光线盘绕在空中，她引导着那道光线在空中舞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诡秘又复杂的图腾。印成，霎时间七彩虹光乍现，城余香不慌不忙的把刚刚绘制好的图腾缩成手掌大小，猛地低喝一声，便将那个图腾打入紫渊的右手。光芒散去，城余香连忙奔向紫渊，掰开她的右手，阴影已经散去。城余香长舒一口气：“呼，噬魂印解了，我这一招秘术还算没白用，终于……”话音未落，城余香便向后倒去。只见一个火红色的身影在树林里冲出来，稳稳的接住了她。
　　那男子剑眉朗目，乌黑的短发中间有那么一绺火红的头发，健硕的身上穿着粗布短褐，一件火红色的长坎肩，以一条红色的布腰带在腰间扎紧，脚下是一双火红色的布靴。男子斜睨了紫渊一眼，打横抱起城余香抬腿便走。
　　紫渊淡淡的说：“鼠魄路季，你不必这么紧张，余香只是过于疲劳又脱力罢了，好生休息便是了。反倒是你得注意，别让她发现你这幅样子。重要的是，别让她发现你的感情。”
　　“多谢，还请仙子不要提起。”鼠魄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冒昧问一句，仙子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刚才初次见面的时候便已察觉不对，再看到你的神色便了然于胸了。”紫渊又叮嘱鼠魄，“不过若你不收敛一下，只怕连余香也会看出端倪的。”
　　“多谢仙子指点，路季明白。”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向着东南角的那间破房子——花间走去。
　　紫渊飘然飞回镇子中间的泡桐树，抚摸着泡桐树宽大的叶子。“老爷子，你说路季这是为了什么呢？”紫渊喃喃的念叨着。
　　大树上出现了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头子，微微佝偻着背，虽是满脸皱纹银须银发却也还算是精神不错。老头子轻轻敲了敲拐杖：“丫头啊，你心里明明有了答案，还非要问我干嘛啊。我倒要问问你了，我看荧惑那小伙子也不错，你又为啥不同意呢？”
　　“死老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里乱的很。”
　　“哈哈哈哈……丫头啊，乱就对了，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啊，那也是个英俊潇洒的树精来着，那十村八店的藤精花妖，哪个不是朝着我老汉来的。那时候我也算是风光过的，整天来送信的小蜜蜂啊小蝴蝶啊虫啊鸟啊也算是络绎不绝。现在倒好，完啦，不行啦，老啦，青春完啦。”
　　“你慢慢说吧，我先走了。”紫渊一个转身的工夫便消失不见了。那老头子依旧自言自语着：“荧惑星君啊，老柳树我也帮不了你喽，看你造化吧。你说你荧惑星君，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啊，怎么偏爱啃这冰疙瘩那。这紫渊仙女也是，多好的一个仙女啊，就是性子淡了点，但是明明也是个热心肠的，干嘛呢这是，你说我老柳树走火入魔的时候是你救下来的吧，你身上又还有噬魂印，你说你为了个不认识的穷老汉都能拼命，你还有啥好冷的，整天就算帮了别人也没落下啥好，你说你图啥。我说我没地方，成了孤鬼了，不还是你收留了我嘛，你说你不爱听我瞎叨叨，你不还是听了不少嘛。唉——我说紫渊仙女啊，你说我怎么就怎么看都看不懂你呢……”老柳树精犹自念叨着，树冠中间紫影一闪，原来是紫渊。紫渊听着老柳树精的唠叨，反倒真的思量起来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淡了。本来嘛，老柳树精是个风流成性的，自认为全天下的女性都得对他热热闹闹的，甚至投怀送抱的，紫渊对他淡淡的，他也就是发几句牢骚，他其实真的对紫渊没啥意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紫渊真的把这件事情当成很重要的事情来想了，连续好几天脸上都愁云密布，搞得老柳树精坐立不安，倒也是安分了不少。
　　闲话少叙，再说说回到花间的路季和城余香，路季把城余香轻轻放在床上，整理好她因为一路急速飞回而凌乱的头发。路季搬来一只凳子，坐在床边，环顾四周，一切都是干净整洁，一看就是花了好多心思整理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路季静静的看着城余香，这一刻，他的世界里只有她。路季缓缓伸出手，想要摸摸城余香的脸，但是当他的手快要触摸到城余香时，他的手突然停住了，就那样定在了那里。路季的手微微的颤动，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这样。最终路季还是收回了手，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路季又一次伸出手，犹豫再三，硬生生把手收回，放到了自己的腿上。路季站起来，走到窗前，深呼吸着攥紧了拳头。
　　躺在床上的城余香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背对着她的路季，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只留着路季逆光的身影。城余香微微一笑，两行眼泪从眼角流下。城余香抬手抹掉眼泪，又放下手。似乎很长时间过去了，站在窗前的路季才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望了一眼安安静静躺着的城余香，微微一笑，念了个不知什么咒，渐渐有红光包围了路季，红光散去，一个小男孩站在那里。又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城余香用手支着身子缓缓坐起来，路季赶忙上前，扶住城余香：“姐姐，你起来干嘛啊，你还是好好歇着为好。”
　　“哪就这么弱了，还需要躺着，我体力恢复的可是很快的。”城余香挣脱了路季，蹦到了地上，“你看，我都说没事了。好啦，陪姐姐出去逛一下吧。我可不想在床上躺着。走啦走啦。”说着，城余香就推着路季向门口走去。
　　“诶诶诶诶诶诶，姐姐你就这样出门啊。”路季赶忙刹住脚步停下来看着穿着短襦长裙的城余香，“这样一看你就不是个人啊！”
　　城余香脸微微有点红：“呃……对哦，瞧我这脑子。”城余香原地转了一圈就换上了一条青绿色的曳地长裙，朝着路季问道，“这件怎么样？”又自我否定到，“不行不行，裙子太长，我又不是去扫地的。”又转了一圈，是一条红裙子，城余香又觉得太过于艳丽。一连换了十几套衣服，才决定穿上一条白色过膝的连衣纱裙配上一双白色的凉鞋。她把及腰长发披散开，头上别着一个淡绿色的发卡，发卡上有一只白色的蝴蝶。伸手招出一面落地玻璃镜，站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欣赏了片刻，门外的路季叫了一声：“姐姐，好了没啊。”城余香才如梦初醒，快步走向门外。刚走出门，便有一道紫色的光钻进了城余香的眉心，城余香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一些事情，却又想不起是什么，只得作罢。
　　屋后紫渊在城余香走后走出来：“小蝴蝶啊，这些事情你还是别知道了吧，你藏不住。路季啊，你也藏不住，不过，至少比傻蝴蝶好得多。”
　　说罢，紫渊化作一阵裹挟花瓣的风，飞向了镇中心的泡桐树。

作者有话说

　　嗯，今天的就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