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如果篇》楚湘云

2、鸭脖子

　　胤祥春风满面地跑进来，一把从摇篮里把一觉睡醒认真在数着他娘挂在他头顶挂了几颗星的小婴孩抱起来，郑重宣布：“弘旺！儿子，记住了？你叫弘旺。”
　　不知是嫌他爹粗暴，还是看不大上这个名字，弘旺扁扁嘴，哇地哭开了。
　　“十三爷，孩子还小，不是这么个抱法的。”正同秦思说话的秋禾连忙抢过弘旺，抱在怀里哄着。
　　可儿催促着：“爷，您忘了洗手换衣服了。福晋说了，您在外面不知遇见什么人，碰上什么东西，回来先洗过手，换过衣裳，才好抱小阿哥，别把病气过到小阿哥身上。”
　　胤祥摸摸鼻子，偷眼看看妻子：“太高兴，一时忘了。”乖乖跟了可儿去外间。
　　这屋的正经主子秦思坐在桌前吃着鸭脖子，听见那个名字，停住了。弘旺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悉？可又说不上来，算了：“日边一个王的那个旺字？皇阿玛给起的？”
　　胤祥一边净手一边回答：“还能是哪个字？皇阿玛起的，太后给定的。小子满月，太后就催着皇阿玛给赐名。皇阿玛给了几个字让太后挑。太后挑了这个字，说是希望我们开枝散叶，儿孙兴旺。”
　　那是要我一个接一个地生了？秦思撇撇嘴。康熙好像是故意冷淡他们，对这个新孙子的到来，一点表示也没有。要不是太后催，名字怕也不给起呢！不起就不起，瞧他给儿子孙子们起的那些个名字！巴不得他罢工，把自主权还给她。
　　胤祥换好衣服走进来，正看见她那不屑的表情，赔笑道：“俗了点，可，是太后的好意不是？”
　　太后是真心疼爱他们。秦思还不至于轻狂得不知好歹，当下笑道：“没说不好。至少，不生僻，也好写。只是，这小名该怎么取？旺旺？旺仔？”
　　“要小名做什么？就叫弘旺。要冲着好养活，就起个贱名，狗剩设么的。”
　　秦思白了他一眼：“你才狗剩呢。”
　　胤祥卷起袖子，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鸭胸脯肉，眼看她又拿起一个鸭脖子，熟练地撕下皮，丢到一边的盘子里，津津有味地啃着脖子上那点肉，第一百遍地不解道：“鸭脖子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有肉的你吃，没肉的我吃，还不行么？”
　　胤祥想说：你就吃鸭脖子鸭翅膀鸭爪子，剩下的不吃，我才天天吃鸭腿鸭胸脯，其实，我也跟那俩狗差不多了。这话也就敢在心里嘀咕嘀咕，不敢说出口。要被她听见，弄不好，这鸭腿鸭胸脯真被拿去喂狗，吃不着了。经过四阿哥寿辰，徐伯卤鸭子的手艺，已经在京城传开，被列为一绝。有那好美食又攀不上十三阿哥府的，托人情，许重金，千方百计想弄一口尝尝。拿去喂狗，他可舍不得！徐伯的卤鸭子，也是真好吃！
　　经秦思啃过的鸭勃骨干干净净，不剩一丝肉。秦思也很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小心地放进一个盘子，垒起来。
　　胤祥边吃鸭胸脯，边替她数，笑道：“加上前两天的，又够垒一座假山了。这回，预备送给谁？”

　　凯撒是慈宁宫的宠儿，不能让秦思带出来。四阿哥好心又送了只小狗崽给出炉不久热乎乎的十三弟妹做伴。
　　没多久，秦思又去讨狗崽。四阿哥以为同好，特别挑了一只活泼又乖巧的亲自送过来。
　　他绝对想不到秦思讨了小狗去，要做什么用。
　　被简单地取名冬瓜西瓜的两只小狗，事实上做了秦思的泔水桶。那些实在推托不掉，直送到她鼻子底下的补品，大多进了冬瓜西瓜的肚子。两只胖乎乎的小狗在跟前跑，讨食，只会让人觉得有趣，不会注意到小狗吃得比秦思多得多。就算注意到，也只会以为秦思太宠狗，不会知道她是故意的。哈巴狗的肚子小，一只不够，两条勉强。好在坐月子之前，胤祥就回来了。要不然，四贝勒府里的狗都得搬家到十三阿哥府来。
　　四阿哥不但在狗崽的事上大方，还从思想上生活上多方面关照这对弟妹。远得不说，上一次生日，胤祥还没回家。四阿哥仍然送来一份寿礼，他亲笔书写的“勤俭持家”。
　　四阿哥的墨宝要是到了现代，可是能卖大钱的！秦思当然要小心贡起来。
　　四阿哥的寿辰，胤祥还没有回来。秦思挺着大肚子，没有出席，派人浩浩荡荡地送来十只鸭子，自家卤的，外加一个小盆景。
　　那鸭子的美味，让食客差点咬掉舌头。那盆景的独特造型和匠心，也让看客们叹为观止。瓷盆里注了一半清水，养了一群极小极小的鱼。瓷盆中对了一大一小两座假山，中间驾着一道红色小桥。最特别的是那假山的材料，象牙色，玲珑轻巧，做工细致，充满大大小小的孔洞，可供那小鱼穿行游玩。象太湖石，可那里去寻这么小这么整齐的太湖石？
　　据说，当日，一群贝勒王子皇亲国戚文人墨客为着那盆景研究争论了许久，竟看不出来那假山的材料，只好感叹十三福晋心思巧妙，果然名不虚传。
　　秦思与十三阿哥的婚姻，九转九回，惊天动地，大清人已经很少有不知道的了。婚后，他两位从前的逸事，不知从哪里传播了出去。十三阿哥还罢了，不外乎文采武功，热心机智。十三福晋就不那么容易下定论，比较一致的评价是奇女子。奇怪，奇特，奇思妙想多。
　　按下闲话，言归正传。四阿哥也很喜欢那个盆景，而且觉得很有面子。
　　卤鸭的香气把客人们吸引回餐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鸭子只剩一堆骨头。
　　突然有人发现桌上正有见那盆景假山的材料，指指点点，暗自发笑。
　　其实，最早发现的正是四阿哥本人。毕竟，他与秦思直接过招次数最多，最了解这位弟妹。
　　发现归发现，四阿哥只能报以苦笑——都是勤俭持家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