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摄政王（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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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太后与小皇帝在虞家留宿了一夜。
原陛下在虞家门外惊马受伤，本是震惊朝野的事，更不要说后头又有人在宴席上闹事，好些脑子活络的，几乎都已猜测着是太后预备着要和虞家翻脸，却不料太后竟直接以留宿来证明两者毫无罅隙。
次日回宫，更是亲发懿旨，称虞家二郎救驾有功，赏赐不菲。
一时之间，暗处的种种声音，都不得不暂时平息下去。
皇宫与虞家的日子都一如往昔，直到三个月后，新进门的大少奶奶被诊出身孕，竟由虞家外嫁田家的二姑奶奶带着，入皇宫向太后请安。
请安折子是由虞南行嫡亲二姐递来的，谢挽辰不好推辞，还让素衣去迎了迎。
虞二姐近些年进宫不少，与谢挽辰也算是相熟，见侄媳妇在殿中待得羞涩局促，便推说她性喜花草，请谢挽辰让她见见慈宁宫的园景。
闻弦歌而知雅意，谢挽辰自然听得出虞二姐此次入宫自然是别有目的，且连家中小辈都不欲告知。
她已隐有猜测，所以众人退下，虞二姐开口之时，也并无意外。
“……可怜我那母亲都已快七十高龄，四十岁上才得了老六这宝贝疙瘩，他又自小体弱多病，母亲恐是自己年迈还生了他，害得他一生受累，从来在他面前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但眼见着老六也快而立了，竟就是不肯娶亲……”
虞二姐说话时，目光隐隐望着谢挽辰。
谢挽辰任由她打量，带着浅笑未做声。
“现如今，连汀哥儿都快后继有人了，他却还半点不着急，可不将母亲气得够呛，又拿他没办法，才央求我进宫求一个恩典。”
谢挽辰依旧未曾有多余神色，她甚至点了点头，问，“是和谁家姑娘？”
这问题，虞二姐在家也是思量了千万遍的，“老六那眼光，怎肯让我们知晓是谁家姑娘……若非前几日沚哥儿醉了酒，说看见他六叔曾对一女子温柔小意，还……我们一家子，怕都还被蒙在鼓里。”
谢挽辰露出几分为难神色，“既不知晓人，那这旨意……”
“自然是求太后，便这般吓唬吓唬他，最好是让他自个吐出来。”
虞二姐说也为难，“我们虞家自来满门忠骨，最是清廉，老六自小也是父母师长千教万教的，若是去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可不……”
好话坏话她都说尽了，又和谢挽辰再三保证，“老六如今满心朝政，若不是出了这等事，我定然也不好麻烦太后，只也想让太后知晓，说句不得体的，老六待陛下，那是比他亲生还尽心尽力，日后纵是有了别的孩儿，也定一意辅佐陛下。”
“虞家衷心，哀家与陛下都知晓，”谢挽辰脸上带着安抚的笑，“此事，哀家也定当留心，夫人也可回去劝慰老封君。”
虞二姐得了回答，好似才狠狠松了口气。
自她二人进宫到离去，不过半个多时辰，谢挽辰却觉得笑得实在有几分疲累，遣了众人，独留在寝宫休息，连晚膳也未曾用。
无易最近课业又重了些许，近几日又去郊外拜访隐世大儒，倒是未在宫中。
素衣朝寝殿内看了好几眼，偷偷朝宫墙外打了个手势。
谢挽辰半清醒地睡到一半，忽感觉到窗框一声轻响，她立刻反应过来是谁进来，往日里已是连翻身都懒怠，今夜却突然坐起身来。
这般动作，倒是把虞南行吓了一跳。
“怎么了？”
外头夜凉，他站在炉火边烤了烤火，免得身上的寒气凉到谢挽辰，“我听闻你都未用晚膳？是因为我二姐……”
“你二姐可能猜到了。”
虞南行一怔，却并不是意外。
他那日从客院出来，看到站在院外失魂落魄的虞沚，就知道这小子知情了，虽也叮嘱了他“谨言慎语”，但那心思浅淡的小崽子能保守秘密这般久，其实早已让他都觉得有几分惊讶了。
谢挽辰拥着被子坐起身，她自下午虞二姐走后就有些怏怏，在榻上歪靠了一会儿后，更是觉得头昏脑涨，隐隐有反胃之感，这才连晚膳都懒怠了。
小睡片刻，本以为会舒服些，却愈加难受。
她按着生疼的太阳穴，感觉到虞南行慢慢走过来，接替她的手，力道适中地帮她揉捏，“所以呢？她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我回去……”
虞南行的手指被人握住。
明明是睡在床榻里的那一个，但谢挽辰的手指却比他这暗夜潜行的人还要冰凉几分，虞南行反手握住，正要问她什么，却不料那冰凉手指从手心挣脱了。
明明是失去了冰凉触感的来源，虞南行却忽地觉得自己的手都凉了。
我或许还是着急了。
他在心里想，我不该这么莽撞地，应该再等一等……
“虞南行，你该成家了。”
一句话砸过来，虞南行原本的那些惧怕突然就似火星遇见了火油，立时便燃成高楼之火，他甚至有点失去知觉，隐约听到自己说，“然后呢？我们继续如此？”
惧怕燃烧成愤怒。
他不知何时，竟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挽辰。
谢挽辰仰头，看着他，难得认真地看着他，企图从他的神色中看到几分不舍，看到几分决断，听到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但是没有，他只有愤怒。
“当然不是。”
将不合时宜的期待尽数收拾好，卷吧卷吧扔进某处阴暗角落，谢挽辰深吸口气，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免得让已经不体面的事更不体面。
“你不是这般人，虞家忠骨，六郎风姿，自然应该光风霁月，人人称颂。”
“谢挽辰，你别夸我。”
虞南行弯下腰去，凑近她，却不是如往常般带着细碎的笑意，而是某些几乎要压制不住的阴暗的念头，“你以为能用虞家威胁我几次？你以为我在意这些？”
他声音低沉下来，好似山雨欲来的暗沉。
“从始至终，是你，不肯让任何人知晓你我之事。你借我之势，保全你们母子，如今如愿了，便觉得我多余了，想要将我扔回去了？你以为你收拢的那些寒门学子能成什么气候？你以为世家能任由你的书院好好开着？”
最后一问，谢挽辰的脸色变了。
她眼眶一红，虞南行就后悔了，他是气得口不择言了，太害怕又被她随意扔掉了，所以才故意说出如此话，但真把她激怒了，后悔的又是他。
他直起身，浑身气势不变，“世家如今只是暂且争斗不过你罢了，寒庶之别，并非你开一家书院就能改变的，怎么也该循序渐进，再坚持几年……”
谢挽辰本想骂回去，可虞南行这凶狠之后突然服软，她就有些拿不准力道，莫名竟被他带得有几分不知何处来的委屈。
“我难道不知需慢慢来吗？我难道想要这般偷鸡摸狗吗？我难道想要今日之局面吗？若非无易必须称帝才能好好活着，若非这恶心的封建制度……”
情绪上头，好似说了不该说的。
谢挽辰想骂人，又觉得骂谁都不合适，最后只能骂，“天打雷劈的陈显荣！”
虞南行好悬没笑出声来。
但不行，他们还在吵架。
而且，害她到这境地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他。
但他半点不在意让某人背了这个黑锅，他甚至也选择性遗忘了兴帝的全名亦是如此，选择性忽视了太后不该如此大逆不道地骂先帝。
谢挽辰也知晓不太得当，却莫名又相信虞南行即使此刻盛怒也不会抓着此事不放，她定了定神，又放柔了声音，“南行，无易是真拿你当亲叔叔，先皇在他心中都并非有此地位，虞家往后数十年荣光我都可保证，但是……”
“但是你不肯与我谈利益之外的事。”
虞南行转过头来，看着谢挽辰，“娘娘当初知晓用这事来拿捏我之事，不是早已猜到了我的心思吗？为何如今，又不肯认了。”
处处妥帖细致的素衣，言语间多有暗示的平郡王，还有虞南行最初的态度，他在她面前越来越柔和的姿态，他时不时掩饰不住的眼神……
他们只是没有揭破这张窗户纸。
“谢挽辰，你嫁给我。”
人影靠过来，谢挽辰回神，一把将他推开，“你疯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让我待无易如亲子吗？你嫁给我，他便是我亲子，我可再无其他后人，我跟你保证，我的所有，和你共享。”
虞南行并没有被她推开，因为他此刻脸色通红，太伤颜面。
他不想如此着急的，但是有些话憋久了，练习的次数太多了，只需给它一个小口子，便会“咻咻咻”的冒出头来，浓烈到让他自己都害怕。
谢挽辰一时间竟然想不出理由来拒绝他，只能老调重弹，“虞家一门忠骨……”
“虞家势大，一手遮天，他们不敢置喙。”
“你二姐……”
“我猜，她只是来让你给我赐婚吧？她可曾明言不准你给自己和我赐婚了？”虞南行无耻得驾轻就熟，“至于我母亲，你放心，只要我肯点头成婚，她便是认个儿媳妇，也只有捏鼻子的份。”
谢挽辰居然听懂了那个“儿媳妇”的含义。
她明明应该被虞南行无耻到，明明应该被他气到恨不得打他，或者还应该斩钉截铁地拒绝他，推开他，但两三年的陪伴做不了假，暗夜里转身的拥抱尚有余温，血腥残酷之时挡在她跟前的背影正覆盖这她，拥抱着她。
谢挽辰很少哭的。
可她听见了自己的话里带了隐隐的哭音，“可自古太后不得改嫁……”
“可自古太后，不乏蓄宠。”
虞南行哑声，“只要你肯给名分，你迈出这一步，我此生，都是你入幕之宾。”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摄政王（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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