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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摄政王(14) ...

  •   承平元年的光阴实在是好过。

      虞老相国乞骸骨退了官职,另封了太傅的虚职回府荣养,虞侍中接了父职,身上担过的太子少傅的职,却由谢挽辰作主,一直担着,也肩负着朝中重任。

      谢挽辰不再拘束于后宫,腾出手来“秘密”在京都设了个书院,不拘出身贵贱,一律按才录取,倒是也选出了几个能人,顶头的那个,已担了官职。

      无易长到六岁,自己的主意越来越多,不再是之前那个下了学就一心往长宁宫跑的小娃娃,他发展了更多的兴趣,交上了新朋友,已经有了些许小少年模样。

      但缠着谢挽辰撒娇时,却还是个小孩子。

      谢挽辰受不住他歪缠,答应了陪他偷溜出宫放风筝,来了看见虞南行在倒不意外,只跑了两圈便累得够呛,不得不到亭子里喝茶歇气。

      虞南行正一个人下棋,感觉到她看来,顺手就把右手边的黑子推来,“一起?”

      黑子局势一片大好,倒是那白子势弱,眼见着就要纠缠不住,谢挽辰与他下棋多次,甚少得他如此谦让,就觉其中必定有诈,“虞相国这是故布迷阵?”

      “娘娘何出此言?”

      虞南行一片光风霁月,端的是雅士风度,“臣便不能怜香惜玉?”

      他话音落下,谢挽辰下意识就先看向四周,发现一众宫人都已知情识趣地推开数步,离得最近的素衣怕也听不清他们对话,才低头捏了颗黑子落下,“我以为先生会要我尊师重教。”

      虞南行并未笑,只飞快地跟在谢挽辰之后落子,话里的情绪藏得更深,“臣自是凡人,又岂敢对娘娘如此苛责。”

      亭外春光明媚,鸟鸣莺啼,桃红柳绿,无易和宫人们的笑声一阵阵传来,谢挽辰颇有些心不在焉,也就没能察觉到某些人的细微情绪。

      直到她的黑子大势已去,再无回天。

      她看向虞南行,气得咬牙,“先生还说本无预谋?”

      “预谋是有,只是自来天不遂人愿。”虞南行将最后一颗决胜负的白子扔回到棋篓中,起身之时,并未半点获胜喜悦。

      他走去和无易放风筝了。

      素衣进亭子里给谢挽辰添茶,谢挽辰被气得够呛,当着素衣的面就数落虞南行,“你家主子这心思……难怪满朝老狐狸玩不过他一人!”

      那头的无易大叫,“虞叔叔,不对,不对,我方才就是这么错了的,你怎么着急得和我这个小孩子一样……”

      谢挽辰,“……”

      素衣偷笑,又给谢挽辰添了盏茶。

      诚然,虞南行能有孩子气的事情也的确是罕见,他如今在朝堂上一家独大,连带着虞家的地位也越发稳固,虞汀这大都督也屡立战功,接连升职,也终于抽出了空,由着与老夫人安排好了婚事。

      虞家嫡长孙大婚,在京都算是承平二年最盛大的事。

      虞汀算起来只比虞南行小六七岁,自小可算是长在一处,虞南行自然是要抽空回家作证,告假是连谢挽辰都知晓的,且说好了,由另一位老先生代为上课。

      但谁也未曾料到,小皇帝无易居然会偷溜出宫。

      无易若正大光明地带着车架来也就罢了,赴宴的朝臣哪个没有眼力见,自然只会夸赞虞家荣恩圣眷,但偏偏他谁也不说,偷藏在宫人运输物件的马车底下出了宫,又不知从何处得了马,自个骑到了虞府门口。

      虞家今日往来客流不息,稍次些的车架都自动落在了后头,车主恰又是无缘上朝的些许小官,哪里认得养在深宫的小皇帝,不知哪家仆人挥鞭惊了马,那马忽就疾奔,左冲右撞之下,反被惊呼吵嚷的人群吓得愈加疯狂。

      站在大门外迎客的主子是虞汀亲弟,虞家小二郎虞沚,他听见喧嚣声知道惊马时,本已叫了家将去处理,却又隐约听见惊呼,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眼。

      这一眼,差点将他的心吓出嗓子眼。

      无易几乎已被惊马摔落在地。

      这么小的孩子,若是狠狠地砸一下,再被马蹄踩……

      虞沚吓得肝胆俱裂,飞身扑过去,面目许是有几分狰狞,吓得一连串的人仓皇躲避,有一位恰恰好那般凑巧,被吓得跳起来,刚好给无易当了垫子。

      马蹄落下,他吓得狠了,又下意识将怀里的累赘给扔了出去。

      无易这才落在了赶来的虞沚怀里。

      “陛下!”

      虞沚不敢用力抱无易,看他小脸疼得发白,厉声催促身后急急赶来的家仆,“赶紧,去拿了六叔的帖子,去请太医过府,再让六叔过来!”

      家仆听令而去。

      周遭之人此时才有人反应过来电光火石间发生了什么,赶紧下马下车行礼,无易嘴唇都在哆嗦,看虞沚的眼睛中又些许惊慌,“小二哥,我是不是坏事了?”

      虞南行政事繁忙,无易的骑射课大半都是虞沚在带,虞沚不如虞汀成熟稳重,三不五时也会带着无易玩闹,这次却也是被吓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无易也没再问。

      直到虞南行匆匆而来,动手轻轻查看了他的伤势,抬眼狠狠地瞪向他,方才都还强撑着在众人面前维持威严的无易便忽然哭出声来。

      边哭边朝虞南行伸手,“呜呜,抱……”

      他的腿可能是折了,不知程度如何,虞沚刚才抱着他是都千般难使力,就怕再伤着他,如今好不容易平安放到了床榻上,虞南行最好是不要伸手。

      这般道理谁都懂,但懂道理不一定有用。

      虞南行坐到床边,靠近了些半抱着无易,姿势不自在,无易又刚大哭过,原本整洁华丽的衣裳立时凌乱,他这平日里连起身都要抖抖可能不存在的褶皱的人却来不及关注,只在无易的胳膊上轻拍了两下。

      “陛下可知自己如何吓人?”

      周围乌泱泱的一圈人,无易自然觉得不好,但也委屈,声音小小的,“母后来了肯定要骂我,先生还骂。”

      “你母后暂且不好骂你,”虞南行借着帮无易整理衣裳的动作,悄悄在他耳边低声说,“这儿人多,她还得多多安慰你。”

      无易立时便高兴几分,“真的?”

      然后又自问自答,“叔叔肯定不骗我。”

      虞南行来了,陪着他,无易自然就放松下来,太医正骨时他也只是埋在虞南行怀里闷哼几声,等谢挽辰匆匆而来,他除了伤着不能动,人看着是还好了。

      谢挽辰大松口气,想说他,也的确因着人多不合适,只安抚了几句,又和虞太傅致歉,为着打扰了虞沚的大婚,还亲自为新人添妆补偿。

      等她从新房出来,喧嚣暂去,才算是歇了口气。

      为避开应酬,谢挽辰选了条僻静的小路走,还正想着会不会遇上些隐秘之事,果然就听见了几个人在某处墙角絮语。

      “这陛下怎么来了虞家就受伤了?不是先前都是虞二郎在教习陛下?”

      “你连着想想,这才有问题。”

      “郑兄说得极是。你看虞家如今烈火烹油,便是陛下在他家家门口伤了,太后来了,还得好声好气地安抚虞太傅,这体面,可是一般人能有的?”

      “就怕这胃口被养大了,日后反咬一口。”

      “正是如此,人的野心,如何制得住?”

      热烈而直白,还有几分热血沸腾之感。

      谢挽辰过耳,忽然转头和一侧的素衣说,“这是故意安排好了给我听的?”

      墙后的人闻声,果然探头查看,看清人,自然又是吓得请罪,言语之间,颇有几分为他们母子鸣不平,想要效忠之意。

      谢挽辰充耳不闻,只让将人都绑了,转手给虞南行送去。

      这人前脚送去,后脚便听闻前院闹了事,几个酒醉的武官,也说了与几人类似的话,言语之间,无非是虞家势大,剑指皇位,皇室危矣。

      最先跑到谢挽辰跟前来的,居然是虞沚。

      少年“扑通”一声跪下,好悬吓着谢挽辰。

      “太后娘娘明鉴,我虞家绝无二心!”

      他皱着眉头,应是从未设想过这等局面,都不知如何自我表达,“陛下的骑射都是由我经手不假,但今日陛下所用的却是生马,习性未通,惊吓之下,陛下未能驾驭,实是常理……若有罪,请娘娘罚我一人!”

      “那罚你什么呢?”

      谢挽辰还真想了想,她方才仓促来,但其实注意到了很多人,甚至发现了虞沚那身崭新的衣袍磨破了膝盖,“那就罚你把今日自己弄脏的衣袍清洗了,再盯着陛下,在伤愈期间,将你那衣袍给补好。”

      她说要罚时,虞沚都已露出几分忍辱之色,但听完内容,整个人都惊了。

      “行了,”虞南行从门口进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便按娘娘所言。”

      虞沚在军中历练之时,都甚少清洗自己的衣物,但谢挽辰这惩罚一下,他连惊讶自己需亲手洗衣的空隙都没有,满脑子都想象着无易补衣的画面。

      陛下……

      太后原来是这般的人吗?

      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发现方才他进去时大开的房门,不知何时竟然阖上了,窗上隐隐透出几分剪影,是他那皑如天上雪的六叔,缓缓地朝着人俯身。

      那人未退,被他六叔亲在了脸侧。

      未关严实的窗,露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摄政王(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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