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不如种花》一梦生泽

2、第二章、药材

　　朱墨白有一刹那的恍惚，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少年是说能治好他。
　　治好他？
　　且不说他身上中了不知底细的毒物，便是那被人用法宝打碎的经脉，便极难养好。以他之前的打算，唯有先和宗门的人联系上，让人将他带回山门去，请洛师叔出手，才有几分把握不留下什么隐患。
　　而这少年却说他能治好自己？
　　朱墨白摇了摇头，明确表示出了不信。他道：“我身上的情况，我心中有数。若非这一路疲于奔命将那些丹药用尽了，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他原本就不喜欢借用外物修行，只不过那些丹药都是门中发给弟子们每月固定的份额，他虽不用但也存了不少，却不想这次出门倒是帮了大忙。若非还有这点根底，只怕一开始就跑不掉了。
　　“多谢小兄弟的好心，”朱墨白阻止了想要说话的江陆，闭了闭眼道：“如今也只有我门中长辈，才能将我治好。”
　　江陆撇了撇嘴，见他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你们这些人啊……”
　　他摇了摇头话没说尽，又换了口气道：“我在山上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有刀剑伤187道，其中175道乃是浅伤，而且在药物的作用下开始愈合了，但是另有12道伤口，落在关节要害上，特别深还带着毒，刀刀致命，要不是你那些丹药延迟了毒物的作用，只怕你是撑不到现在这个境地的。”
　　朱墨白听他说的头头是道，颇有几分意外，看着他的目光也认真了许多。他并不开口，只是盯着那少年，等他下文。
　　见他态度变化，江陆面上的神情也平静了几分，看似又和方才那笑嘻嘻的模样差不多，继续道：“然后呢，你身上还有另外一种慢性毒，下毒的人应该挺有耐心的，因为这毒药存得时间也有一阵子了。这下毒之人应该和杀你的人是同伙，知道你大概什么时候会毒发，才算准了时间来截你。”
　　朱墨白心下一冷，乃是因为江陆说的大部分都对了，更甚者，也将他心中一直不敢去想的那事情给毫无铺垫地说了出来。
　　他自己也算过，中毒的时间应该是在他尚未离开宗门的时候，而时隔三个多月，这身上隐藏着的毒性刚刚冒头便有人开始不断追杀他，要说这里头没有勾结，断然不可能。
　　朱墨白暗自叹了口气，认真道：“小兄弟，是我方才言语有失。”
　　见江陆并不答话，他又道：“可你那些药物即便再好也是治疗凡人的，我等修士，是无法起作用的。”
　　修士修行引接天地灵气，洗练道体，寻常药物早就对他们没用了，唯有灵植经过锻炼成丹药，才能显出效果来。亦或者简单粗暴些，吞服一些天材地宝的灵药也能有用，只不过这办法过于粗糙，让人觉得浪费罢了。
　　顿了顿，朱墨白又道：“如今唯有我宗门内长辈用丹药替我解毒，再用法力以外力疏离经脉，方能救我了。”
　　说到这里他缩在袖中的手指紧了紧，那一枚落玉符就在他袖袋内，朱墨白却没了将它捏碎的意思。
　　“你现在觉得身上怎么样？”
　　江陆倒是没注意到他这点小动作，安静的听他说了一堆，用拿着白萝卜的手指了指他身上，又晃了一圈，问道：“不觉得比之前好很多吗？”
　　毕竟刚才都能坐起来了，怎么反应这么迟钝呢？
　　被他这么一提醒，朱墨白才意识到自身那微妙违和感来自何处。
　　在昏迷前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全然靠着意志撑住一口气，当时昏过去的时候本以为再无机会醒来，可现在……
　　他不仅醒来了，还能气息平稳的和面前的少年说了这么久的话……更何况……方才自己似乎还坐起来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拿眼去看那少年，却又意外的注意到，那一直被江陆拿在手上啃的居然不是什么白萝卜，而是一根确确实实的白参。
　　只是不知那白参到底是怎么长的，比寻常的人参大了四五倍有余，粗粗壮壮，白白净净，远看着当真是跟萝卜没什么区别，凑近了才能看到那人参的根须和瘿结，尤其是此刻凑得近了，他隐约还能感受到，这人参上居然有一点灵气波动。
　　“你……”
　　朱墨白不知该吃惊这少年的医术还是先吃惊这异乎寻常的白参，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来，便生生哽在喉口，不知该如何继续。
　　“我真的能治好你的，”江陆心中默默加了句“应该”，又问他：“不试试看吗？”
　　其实要说把握，江陆倒确实有几分，他虽不是极擅医术，但他在草药上另有天赋，有些异常的事情不好让外人知道，故而只能假借医术的借口，说是能治好。要论真相，大约是能将人“吃”好。
　　别管什么毛病，总能找到吃下去能好的药材，这才是他身上藏着的秘密。
　　不过眼前这人虽说看起来不像是多嘴的人，但这等异乎寻常的事情，到底是不能透露。
　　他这边心思百转，好在那朱墨白也不是那等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加之总觉得面前这人年纪小，又救了自己，心中防备便少了许多，此刻又听他这般问，暗道左右这身体已经破落极致，就算现在送去宗门也要休养，倒不如现在试一试。这少年既然能将自己救回来，想来就算治不好，也不至于更糟。
　　想到这里，朱墨白便点了点头，又道：“如此便拜托小兄弟了。”
　　江陆抿着嘴笑了笑，一点小小的得意都藏在了年轻的面孔后面，立刻点头道：“这就对了。”
　　说完也不等朱墨白反应，一咕隆站起来，“蹬蹬蹬”跑到那靠墙的药柜边上，从边角里翻出一个矮凳站了上去，又顺手从墙上拿过一个扁箩，对着那密密麻麻的药柜，也不见他多么仔细的找，便将那一个个抽屉打开，顺手抓出若干药材，又快速的关上。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倒是看得令人觉得颇有几分赏心悦目。
　　可惜尚未等朱墨白感慨完他这熟稔的技术，便忽然见他猛地跳下凳子，将手上的扁箩往竹筐下一塞，对着朱墨白的方向比了个闭眼的动作，随后便立刻将两手往脸上一抹，又将几个晒着药材的箩筐摆上桌子，仔仔细细地翻看起来。
　　朱墨白不解其意，但也顺着他的意思立刻闭上眼睛，倒是悄悄将神念放出些许，来打探周围的情况。他虽说受了极严重的伤，但神念乃是精神方面的，到底还存着几分手段，虽攻击力不足，但用来打探情况倒也够用。
　　好比现在他便发现距离这屋子不远的地方来了个人，脚步不慢但那行走的方式，似乎带着几分怨气。
　　果然不多时，便听有人敲门。
　　“来了。”
　　江陆声音不大，低哑着嗓子应了一声，然后便听“吱嘎”声响，那看起来就不牢靠的木门被人推开了。
　　“老爷问昨天收的药材好了吗？”
　　那是个嗓子有些尖细的青年声，听起来比江陆也大不了几岁，语调中带着不耐烦，但口气却还存着几分回转，似乎一直压制着自己。
　　“昨晚下了点雨，”江陆声音有几分迟疑，应道：“有些还没干透，有些可以了。”
　　他这说话的方式和方才迥然不同，朱墨白心中生出几分疑惑来，又感觉那人似乎进屋打量了一番，看向自己的时候面上露出几分厌恶来。
　　“这人还没醒呢？”
　　他随口问道，又去看江陆的桌子，问：“你昨天采的药材呢？”
　　“还……还没醒。”
　　江陆抬头看了眼朱墨白那头，又低下头一边将几捆药材放在一个箩筐里，一边又压低了声音，极为小心翼翼道：“昨天……没找到什么……就……就寻常的那几种……”
　　那声音说着说着就低了下去，没了动静。
　　问话的那人眼珠子周围打量了一圈，果然没见到什么特别的，那口气便又恶劣了几分：“你说你一天到晚的就没个正经事，采点药材都搞不好，我爹还等……”
　　说到这里他忽而顿了顿，大约是想到了什么，顿时缓了缓，道：“其实吧，下个月就是老爷的寿辰了，你说要是能找到个合适的，那是多大脸面的事情啊，到时候老爷肯定是要奖赏你的。”
　　“诶……”江陆应了一声，似乎是被说服了，隔了会儿才道：“杠子哥，你放心吧，过几天我再去找找看，这山上大，总能找到合适的。”
　　“你心里有数就行。”
　　那被称作“杠子哥”的大约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对着那箩筐里的药材翻看了半天，这才点点头道：“行了，这些今天够了，回头孙大夫那边可能还要你去帮忙切药，你别忘了啊。”
　　“好嘞。”
　　江陆略显轻快的应了一声，又问：“杠子哥，能不能让孙大夫来看一看啊？”
　　“这个你可省省吧，孙大夫什么人啊，人家坐诊一个月老爷是要给一贯半铜钱的，你还指望他来帮你看这个死人啊？”
　　说着手一指朱墨白，嗤笑道：“捡回来一个都凉了的，我劝你也省省力吧，早点丢去后山，别放在屋里晦气。”
　　罢了似乎还真怕自己粘上晦气似得，用力甩了甩袖子，半分不留念的就往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