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胆》卜做人了

9、第 9 章

　　“你辞职了？”林晓悦问，夹了一筷子肉放进曾九重碗中。
　　温热的红油缓缓渗入米粒间隙，曾九重端起玻璃杯，啤酒放了许久，泡沫已然消散，他从来品尝不出啤酒花所谓的香气，“没。”
　　“哦……”林晓悦欲言又止。
　　小鹅在桌下转来转去，小小的身躯又软又热，蹭过曾九重的小腿和脚。他穿着新拖鞋。上星期裴樾来玩，两个人无事可做，就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公园里有个池塘，里面住着一群真正的鹅。裴樾饶有兴趣地观察了很久，天气热，他的额头很快便布满汗水，白皙的两颊也蒸腾出淡淡的红色。曾九重说，“别在太阳下站着。”裴樾就指着鹅说，“你看，灰色的。”又说，“它们吃什么呢？”
　　“水里有鱼。”
　　“哈哈。”
　　两人结伴去了超市。裴樾非常好奇，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他买了双棉拖，深蓝色，格子花纹。曾九重买了些调料，醋、酱油、白糖，还有火锅底料，“……你吃豆芽的吧？”
　　“我都成。”
　　晚上，曾九重做了道水煮肉片。很简单的做法，炒炒火锅底料，把肉片放进去，碗里铺上一层厚厚的豆芽。裴樾说他大概热着了，没胃口，就吃了一点点。曾九重怀疑是自己手艺不到家，他没学过烹饪，就是看看菜谱，乱做罢了。
　　“……老公？”
　　曾九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什么？”
　　林晓悦的脸白而圆，一双眼睛有些疑惑，“你刚刚在笑。”
　　“有吗？”曾九重下意识摸了下脸，“没吧。”
　　林晓悦没有再争辩。这是她本月首度同曾九重约会。之前她单方面跟曾九重吵了一架，心中惴惴不安。她的男朋友帅，性格好，人踏实上进——她知道，她全知道。她为什么要同他争吵呢？这个人一定被许多双眼睛觊觎。世上漂亮又有钱的女孩子那么多，她理应更温柔一些的。
　　“你最近没去廖哥那？”
　　“没。”
　　许是察觉到语气太冷淡，曾九重补充道，“廖哥没叫我……他好像不想干了。”
　　林晓悦道，“不干也好，做生意嘛，不稳定。”
　　曾九重“嗯”了声，用脚尖把小鹅踢开。“你吃完了吗？”
　　林晓悦起身，“我去洗碗。”
　　“不用，我洗。”
　　“没事，你平时累……”
　　“真不用了，我洗吧，就这几个碗。”曾九重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筷，走入厨房。林晓悦在桌边，用抹布慢慢擦拭桌上的油渍。她和曾九重之间忽然变得异常客套，像刚认识的那段时间。她愈发后悔和自责，而小鹅不知人间疾苦，还在客厅中精气十足地到处乱窜。

　　裴樾窝成一团，风雨如晦，白昼恍若午夜。
　　“你干嘛呢？”贺安邦关心表弟，“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呗，年轻轻的老不出门，当心憋出毛病。”
　　“我在睡觉，你把我吵醒了。”
　　“好好我错啦大少爷。”
　　“朕饶你不死。”
　　“去你的！”
　　贺安邦天天忙，也讲不清究竟忙什么，就是忙。他说这就是典型的“瞎忙”，“忙啊，都忙，好像忙了就有钱。哎！如今干嘛都不好混。”
　　裴樾窝在被子里嗤嗤笑，“你骂我是吧？”
　　“可不敢骂您，您是谁呀……”
　　“滚——”
　　“哎哎，你骂人，我告诉我姨去。”
　　“去，不去是狗。”
　　“你料定我不去是吧！”贺安邦笑了一阵，“我现在才有空来关心你，你要知足。你怎么回事啊，老不回家，住外边多麻烦，你不得自己开火做饭？”
　　“我雇了个人给我做饭。”
　　“钟点工？你好好考察一下，现在鱼龙混杂，当心坑你。”
　　“不是，”裴樾想了想，“不算钟点工，我还在考察他。上星期让他给我做了顿饭吃。”
　　贺安邦很感兴趣，“味道如何？”
　　“我……”
　　“不好吃？”
　　风雨渐渐止息，虫声复归嘈杂，“其实是好吃的，但我吃了几口，吐了。”
　　“吐了？”贺安邦惊讶，“怎么回事儿，你胃病又犯了？你这小孩儿，我说什么来着……别熬夜了，你去医院看过没啊？”
　　“不是胃病。”
　　“你都吐了！还说不是病？”
　　裴樾坐起来，空调的冷风让皮肤格外干爽，“心因性导致的呕吐，我排解排解就好了，跟胃病没关系。”
　　这下贺安邦更加一头雾水，“心因性的？什么意思？你不会还搞出个抑郁症吧？你——”
　　裴樾说，“我就是吃下去的时候，猛地想起个人。我觉得那个人太他妈恶心了，直接把我恶心吐了。”
　　“谁啊？”
　　“一个小说里的人。”
　　“我操，”贺安邦失笑，“真的假的，你少蒙我，小说里的人能把你恶心吐了？”
　　裴樾点点头，即便他知道贺安邦看不见，“对，特恶心，他是个小偷……看着斯斯文文正正经经的，其实满肚子坏水，比你做起生意来心眼还多。”
　　贺安邦大笑，“合着你拐弯抹角骂我呢！我心眼哪有你多！”
　　裴樾说，“我可没心眼，我啊，可能是天底下最傻最蠢的那个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