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狼心狗肺》瑰日

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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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害怕，爸爸妈妈为什么打架？——程爱军”

　　程爱君的生物钟向来很好，什么点睡觉，什么点醒过来，程爱君只需听身体的支配就好，他不需要思考。
　　所以，当他看到餐桌上已经吃完的饭菜时，他就知道爸爸已经回来了。

　　“爸爸！爸爸！妈妈！妈妈！”程爱君朝着厨房、卧室、卫生间方向都喊过了，没有人会他。他试着去阳台找找，却在阳台的边上发现了香烟灰和香烟头。他知道这是香烟，但是家里没人有香烟。
　　难道是爸爸？
　　程爱君实在想不出来爸爸为什么要吸烟。而且，爸爸回来了却没有早饭？

　　他决定自己在学校周围卖煎饼果子的地方买一个，用他前两天没用过的零花钱。天知道，他已经有两天没有收到零花钱了。

　　楼下又遇见了张奶奶，程爱君依旧和张奶奶问好，张奶奶这次却没有笑眯眯的，惆怅着脸，一个劲地叹息“多好的孩子哟，可怜啊！造孽哟！”

　　程爱君满脸疑惑，虽然他不是很理解这话，虽然他也不懂，但他莫名的，来自直觉的，这话不好。因此，他撅撅小嘴，和张奶奶说再见以后转身就向学校方向走去。

　　走去好长距离，还能听到张奶奶的那声“造孽哟”。程爱君甩甩脑袋，意图把张奶奶的声音甩离自己的脑袋。当他穿过马路，离开了那一片旧旧的居民区，闯进了喧闹的车水马龙中，张奶奶的声音终于听不见了。可是那一声“造孽哟”却在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因为自己神思不属，公交差点坐过站。直到快到校门口时，程爱君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早饭。匆匆忙忙买了煎饼果子，又匆匆忙忙走进校园。
　　还好，差一点迟到。

　　进教室的时候还没打铃，但大家都在位子上坐着看书，老师也在，这使得程爱君有一种自己已经迟到的错觉。但其实他并没有。老师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却让他有种做了坏事被盯上了的感觉。

　　这一天的开头浑浑噩噩，程爱君知道，是从阳台上的香烟头和香烟灰开始的。他知道，今天一天都很反常，反常的爸爸和妈妈，反常的楼下张奶奶……

　　爸爸晚上如果回来得晚，吃完自己留的饭菜会把碗碟放进水池里，第二天会给自己准备好早饭。还有妈妈，早上总能碰见的。
　　程爱君一个人喃喃自语，直到桌子被粉笔头砸了一下。

　　“上课注意力集中。”
　　程爱君被提醒了，心想不能这样，于是之后都集中注意力听课，不去想一切不正常的事情。

　　窗外的风和昨天晚上一样呼号，夏天的雷阵雨总是突然出现，像个生活中的惊喜，又像惊吓，猝不及防，总能给你当头棒喝：哦我今天忘记带伞了！

　　程爱君就在这猝不及防的惊喜中等雨停。

　　像他这样三年级的学生，放学大部分都是家长来接，少数一些坐地铁、坐公交。但要是碰上下雨下雪，几乎都是家长来接，个别还是自己回家的，也就一个程爱君了。
　　班里其他家长听完自己的孩子说这事之后，总是长吁短叹一声，然后露出猜测万千的神色，并且警告自己孩子不要和程爱君玩得太近。

　　程爱君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朋友的校园环境中，渐渐读三年级了。若是有人问他这学期同桌是谁，他可以说出名字，但是认不出长相。因为他们没有交流，没有眼神的对视，程爱君觉得班里同学名字是名字，脸是脸。在他眼里，都一样，一样的朦胧。

　　等到阵雨歇去，程爱君背着Nike黑色的书包隐入夜色，他的故事也渐渐隐入夜色了。

　　程爱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家。
　　程爱君知道自己的家住在城市边缘的边缘里的旧居民区的一栋旧楼，虽然很旧，外观很丑，里面更是丑，但他知道自己的家长什么样。
　　他知道开门之后左手边的四排鞋柜里，有三排是妈妈的高跟鞋，一排是拖鞋以及自己和爸爸的鞋。
　　他知道自己家里不养植物，但是圆形玻璃缸里有两条红色的金鱼。
　　他知道家里没有钱买很多东西，可是仅有的生活用品会摆放得整整齐齐。
　　他知道妈妈很爱华服珠宝包包口红，可是家里没钱。

　　家里没钱，连吵架摔东西都是空空荡荡，念头一产生都是被贫穷阻拦的理智。

　　所以，他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家。
　　被翻倒的鞋柜，凌乱的鞋子满地堆积，死不瞑目的金鱼身上还有被玻璃碎片伤的血迹，周围是干涸的血迹，以及家里从来不会出现的、一看就知道价钱昂贵的黄金、玉镯，还有被撕碎的裙子……而程爱君见过的属于自己家的东西被这些“异域之物”覆盖得只剩边边角角。

　　一如此刻他的家。

　　程爱君很想退出门外看看清楚门牌号，但他心底知道，这就是他的家。

　　小心翼翼，不敢出声，他尽量不使自己的身体碰到任何一样东西，这显然不可能。于是，在身体与脚下不知名某物相碰发出轻微声响时，程爱君像在鬼屋中遇到了“鬼”一般，疯狂跑进自己六平米的卧室。
　　他的心跳声此刻在耳边回响，无限放大，尤其在这六平米的狭小空间内。越是安静，心跳声越是爆炸。

　　但也庆幸，他还有六平米的空间可以躲藏，狭小的空间只有他自己，其余物什一览无余。这种环境令他有安全感，他确定了，这是自己的房间。

　　心跳渐渐平缓，一门之外，吵闹声渐渐逼近。
　　紧接着，就听见清脆的巴掌声，以及女人尖细的声音“你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