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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第二十八章、

      就在她的第一滴眼泪落下的瞬间,秦逸菲感到方子旻的双臂紧紧地箍住了她,她在他的怀抱中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难以顺畅。

      与身体受到强烈的束缚感不同,在她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暗无天日的深渊中展翅飞出,长夜里终于点起了一点点的微光,令人油然而生出怜悯的可怜的光,却又奇迹一般地照亮了所有过往的路,并隐隐映照出了前方,她想她知道那是什么,失明已久的盲人倏然察觉到这点亮时,除了感激,不会再有怨恨。

      秦逸菲原以为眼泪一旦开闸,短时间就不会关闭,她要把这几年攒下来的眼泪统统一泻而空,这么长的时间里几乎要把她压垮的负面情感,与虽无法言表,却在内心深处默默滋生出的对情感的不信任,一股脑儿地倒给方子旻,哪怕他就受不住就此淹死,那也是活该。

      可是方子旻的怀抱是如此的坚实与温暖,他虽然没有开口,但仅仅是他的体温与与力量就足以抚慰秦逸菲,无声无息中蒸发掉她的眼泪,以及泪水象征的种种狼狈心酸。

      “你不应该连声再见都不说。”她试着挣扎了一下,无果,只好闷在方子旻的怀里控诉,只是声音出不去,自然也没了气势。

      方子旻开口了,他的声音仿佛从胸腔传来,直接鼓进了秦逸菲的耳膜:“对不起,我想过当面和你说,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菲菲,我没有办法当着你的面说再见。”

      “那后来呢?再见的后来呢?”想到分别后自己独自消化悲伤与孤独的那段时间,秦逸菲依然难以介怀,她发了多少条消息给方子旻,甚至都到了狠狠责骂自己是个大傻瓜的地步。

      她还曾经认认真真地思考过要不要去医院做一下精神方面的检查,就怕万一陷入了泥沼,在无望与无助中逐渐裹足不前,以至于最终在迫不得已中寻求所谓“永恒的安宁”,那就糟透了。

      也许这也是方子旻教给她的,思虑,责任,她与他都是至亲的唯一,所以无法放纵,无法纵情,有些无可奈何。

      但这并意味着一定是遗憾的。

      当方子旻告诉秦逸菲分别后的经历时,他们再一次坐在了曾经一起学习、捡到猫的凉亭,几年下来,这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地面重新铺了一遍,有些残破的亭盖做了些许的修缮,除此之外,这里依然鲜有人至,清净如常。

      “φ喵给陆定州养得快成了猪,”秦逸菲说,“徐欣说你就不该给他。”

      方子旻轻笑:“我故意的,他家最不怕被吃穷。”

      两人相视一笑,秦逸菲凝视着方子旻那经过了几年后更显得英气逼人的脸,不由叹了口气:“你见过是不是?为什么你跟他们俩都保持联系,就独独不理我?”

      没有说话,方子旻展臂将秦逸菲揽入怀中:“因为,我放不下你。”

      “……狡辩!”她忍不住地靠近了些,把耳朵贴上他胸膛的位置,聆听着他的心跳。

      她从来不知道她是多么地眷恋这种感觉。

      “没有。虽然很俗套,但菲菲,我那时候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方子旻顿了顿,“任何方面,都配不上你,可只要我继续和你见面,和你联系,我就不可能不继续……喜欢你,这对你不公平。”

      秦逸菲没有马上开口,在这些年反反复复的思量中,她多少是明白方子旻的心态的,现在又马上毕业步入社会了,不再是小孩子的她,多多少少也是了解世俗那些“般配”的,徐欣就很苦恼陆定州的家庭始终不大肯接受她,无论陆定州和她如何努力,陆家的长辈始终对她不冷不热……原因其实也没什么,追根揭底还是认为她徐欣配不上陆定州,家世,才貌,将来的社会地位等等……

      无论青梅竹马,相知相惜,还是不离不弃地相伴,这些无法定量衡量的东西,在一些人的眼中,虚幻得不值一提。

      可是她也没有从方子旻胸前移动,她所依靠的地方温暖而有力,坚强且真实,如果可以,秦逸菲真的想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沉入梦乡,梦中的世界里无风无浪,没有离别。

      方子旻的手臂紧紧地抱着她,她偎靠在他的臂弯与胸膛之间,不觉露出了微笑:“那现在呢?你终于想开了吗?”

      “嗯。”方子旻低低地应了声,他垂下头,嘴唇贴上她的发顶,深深地呼进一口气后,似叹似笑,“不能说想开,我还是担心自己做得不好,让你难过。但是……”

      秦逸菲坐起了身,她扶上方子旻的肩头:“我听我妈妈说,罗阿姨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一直在想不知道你怎么过的,可陆定州说那段时间他也联系不上你,当你重新出现后,什么也没有说——方子旻,你担心我,你知不知道我也担心你?可你至少能知道我过得怎么样,因为我这个傻瓜在你离开我后的时间里还在不停地给你发消息,就像你在的时候一样。可我的担心呢?你知道这些年来,每一次想到我们可能再也……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了,甚至能不能见面都是未知数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哭,啊,不是,是真的哭,方子旻,这些对你来说是不是也无所谓?你只要过只有你自己的生活,你只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扛,你只要想象着我可以在没有你的生活里找到所谓般配的对象幸福开心就好,是不是?”

      方子旻没有说话,他看着秦逸菲,眼里哀伤如潮:“对不起,菲菲,对不起。”

      秦逸菲深深吸了口气,不无恼恨地发现眼泪又不小心地滑出了眼眶,她愤愤地伸手去擦,手腕却被方子旻轻轻握住,他的吻落在了她泪湿的脸颊,炽热的触感烘去了她眼中的水份了,她想说点什么,然而方子旻的嘴唇并没有就此离去,它微颤着,缓慢地移向了她的唇。

      脑子像仿佛要炸开,秦逸菲只觉得像是整个人都被瞬间急剧加温,这一刻她不但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能感受到全身上下的血管里血液汹涌的奔流,她的呼吸仿佛停滞了,明明双目圆睁却依然什么也看不清楚,她不知道是眼泪的关系,还是因为全身心都因为巨大的期待而导致了麻痹,当她意识到方子旻的嘴唇再无遮掩地触碰着她的时候,龙卷风一样破坏力巨大而又难以抗拒的情潮从她身体最深处迸发,她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最初,方子旻只是将嘴唇贴过来,犹如情窦未开的孩子之间最天真无邪的游戏,然而仅仅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当秦逸菲在不知不觉中微微张开了双唇,方子旻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蜻蜓点水深化成了情人之间的久别重逢,秦逸菲的身体在发抖,这是她真正的初吻,与所有的想象不同,方子旻的亲吻直接、热烈,同时又伴随着缠绵的温柔,他的唇舌像是承载了这些年来他对她所有积压的情感,在一个瞬间就将她拉入了他的狂舞之中。

      眼泪又一次地流淌下来,但这一回,她不再孤单,在泪眼迷蒙中,她看到方子旻的眼中也闪烁出了泪花。

      “我讨厌你的自以为是,”秦逸菲说,“太蠢了,真的。”

      方子旻笑了笑,不由自主地挠了挠鼻尖:“对啊,我不聪明,你不早就知道了吗……小时候,你就因为的笨哭过。”

      唔,不同于方子旻的怀念,秦逸菲回想当年费老牛鼻子劲教方子旻做鸡兔同笼的问题仍然要抓狂,那个小男孩坚定执着地用难以理解地口吻问为什么非要把兔子跟鸡关一起的模样让她现在都觉得好气又好笑,她忍不住大着胆子捏向方子旻的脸:“你的意思就是这么多年了,你没有一点长进!”

      方子旻当然没有任何抗拒,由着秦逸菲对他的脸各种“施虐”,直到把他的脸戳出些红印子,女孩到底是心软,力道放轻,改捏戳为揉,方子旻用掌心盖上了她的手背:“可能没什么长进,但我一直记得你告诉过我的,百万分之一的奇迹。”

      他另一只手的手指在她湿润的、柔软的脸颊轻轻摩挲,看着她泪光未退的眼,漫溢的爱怜与愧疚,不觉将声音也放得极低极软,“你对我说过的,只要时间够长,在概率的作用下,我们是能够遇上奇迹的,哪怕是百万分之一。菲菲,你不知道你的话给了我多少勇气,我妈走的时候……任何一个打算放弃的时候,我都会想着你说的奇迹,再告诫自己,再等一等,奇迹是只有时间越长,越可能会发生的,我还可以等,再……等一等。”

      秦逸菲从他怀中霍然抬头,心脏因为方子旻的坦诚狠狠地一缩,方子旻侧头吻在她脸上,顺势将半张脸藏起,不让她哀伤与惊讶的目光再次勾出那本不该轻弹的泪,她的肩头在微颤,他抱紧了她,轻声笑起来:“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等到情绪平复了一些,秦逸菲问起方子旻这些年的经历,方子旻没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逸菲。

      母亲病重后,她与方子旻母子两人承担不起庞大的治疗费用,方子旻的生父在最初一次性地给方子旻十万块钱后,就彻底不再理会他们,甚至连见方子旻的面都不愿,只是通过现在的妻子转告方子旻,他已经十八岁成年了,按照法律规定,他们父子之间的抚养义务已经完毕,让方子旻以后别再来打扰了。

      那些钱和家中本来的积蓄花得很快,方子旻只能先将所有的精力放在挽留妈妈的生命上面:“我必须离开,菲菲,我没法遵守与你的承诺,我上不了大学,我做不到……”

      秦逸菲只有抱住了方子旻,直到现在方子旻说起这件事时,仍不由地随了一声叹息,她无法想象当时方子旻的心碎,她只有问,那后来呢?

      后来,方子旻与那些同样游离于校园外的年轻人一起做了些他对秦逸菲含糊其辞的事情,没有违法,他保证着,他用了最大的力气挣扎,总算给自己找了一块赖以为生的领域,他看着秦逸菲好奇的眼睛,摇头轻轻笑着:“我在卖酒,不是非法勾当哦。”

      “卖酒?”这确实是秦逸菲圈子里的人几乎完全不会涉足的工作。

      方子旻解释说,他观察到本地夜店对洋酒的需求量非常大,但事实上很多名义上的“洋酒”都不过是贴牌,倒也不是假冒伪劣,只是并非真正的进口,他就想着能不能索性就搞出一些本土的牌子,口味相差无几,甚至更加个性化,但不打进口的牌子,借以价格的优势,争取一席之地。

      在他旧日好友和恋人依然在校园里过着半象牙塔的生活时,方子旻已经在为了他和至亲的生存而拼命。

      “我收到你的消息,也从陆定州那里听到你的近况,但是我不敢见你。”方子旻亲着秦逸菲的头顶,低声说,“我怕我一见到你,一跟你重新联系,就会忍不住恨起来。”

      秦逸菲没有问他恨什么,她不需要,她是明白的,在分别的这几年,好些不眠之夜里,从意识的深渊,她也曾滋生出无以名状的恨意来,虽是虚无缥缈,却并非不可描摹,就像是——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我非得遭遇这一切,而不是别人?我要在这样的痛苦中挣扎多久?这无法与人言说的窒息究竟有没有完结的一天?

      方子旻的命运较她更坎坷更多舛,他一定也曾和她一样,在左支右绌的拼命中,怨怼过,哀叹过,自怜过,只是这一切,他都选择了自己独自默默承受,而不让她分担……甚至窥见一分一毫。

      秦逸菲只有握紧方子旻的手,两只手握着他的一只,狠狠的,紧紧的:“那你为什么又出现了?你现在就敢见我了?你能保证一辈子都不会再让我难过受委屈了?我才不相信呢!”

      方子旻看着秦逸菲,忍不住再次把她拉入了怀里:“我不敢,我什么也保证不了。可是菲菲,你回来了,我以为你读完大学后就不会再回来了,你决定要新的开始,如果那是别人,为什么那不能是我?”

      他落在她唇间的吻软化了她撅起的嘴,她笑着觑他,欣赏着他眉宇间新添的成熟,但话却不无挑衅:“凭什么得是你啊?”

      方子旻抿了抿嘴,若有所思:“因为我很笨?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鸡跟兔子关一起?这不好像把咖啡跟茶混一道,有点没事找事吗?”

      “这叫什么理由?”秦逸菲叫起来,“再说了,你试过把咖啡和茶混一块?说不定很好喝……”

      这回方子旻皱起了鼻子,秦逸菲笑出声来:“你还真试过啊?”

      “……跟陆定州那小子打赌……不说这个了,菲菲,徐欣和陆定州好事近了,你肯定是徐欣的伴娘,我们一起……就当做个预演好不好?”

      “星星的伴娘绝对是我,陆定州找你做伴郎了吧……不过这也不是我们非要开始的理由啊,方子旻,你到现在还学不会怎么把话说个清楚明白是不是?”

      她还想再发作几句,方子旻却贴了上来,就着她的耳际,用仅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和着更加响亮坚定的心跳声:“你是我的奇迹,我的菲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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