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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对弈 ...

  •   夜间,帝京虽然戒严,但路上仍然来稀稀疏疏的行人,长天靠在马车里,车外哒哒的马蹄声清晰可见,时时传入耳中。
      远处的宫灯,摇曳在那里,隐约晃着人的眼中,明媚如春阳。
      迷蒙的眸子被宫灯的光芒照得熠熠生辉,她自己挑帘下了马车,酒醉之人见风就软,溶溶明月下铺就的青石道路显得更为寒冷,走了几步路发现寒气愈发重,回头一看,后面一个冰块站在后面,怨不得这般冷。
      而这种冷意扎根于骨髓血脉之中,难以清除。
      青鸾始终站在她身边,忧心忡忡的眼神,也不知这忧为了谁,眼前唯有夜间阴沉地灰蒙,她实在无奈道:“将军,我已到宫中,你无须再送,你还是回去陪……”
      话未完,谷梁已经走了过来,飘忽的目光落在长天身上,又看了一眼不说话的谷梁渊,淡淡道:“渊儿,她已回宫,你先回去吧。”
      纵是再不情愿,也必须离开。
      谷梁渊走后,长天眯着眼睛看着近处的身影,早已无多余的力气来思考其他的事情,用手捂住了额头,低低唤道:“头疼。”
      果然,谷梁悠之走过去,将她手拿下了,接着宫灯瞧了一眼,额头上白皙的肌肤上青紫了一片,夜间看不清明,只觉得有些触目惊心,眉头微蹙,口中仍是道:“头疼也是你咎由自取。”
      长天闻着有些熟悉的清香,不自觉地将身体靠过去,脑袋搭在对面人的肩膀上,墨色乌亮的秀发随着身体的倾倒而散在肩上,目光渐渐失神,呆呆地道了一句:“七日醉好厉害,谷梁信当真是有钱人,将这酒用在我身上,着实浪费。”
      谷梁搂着她几近无力的身体,听着她喃喃自语,眸光又恢复到了往常的锐利,问道:“什么是七日醉?”
      几人站在空阔的宫道上,深墙红瓦间,避不了的冷风,长天兀自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似是听不见周遭的一切,保留了独属于自己的一份宁静,她有些不知自己靠在谁的怀中,只是太过温暖,寒冬之中的阳光,让她不愿放手。
      谷梁侧眸凝视看着自己怀中醉得不醒人事的孩子,忽感怅惘,寒风割得人脸上有些生疼,听着孩子无意识的话语:“好冷。”
      “还能走得回去吗?”
      夜,寒色如冰。一句轻声相问在呼啸的北风中淹没,却惹得她自己心中涌现一种无法言说的酸楚,眼前被风吹得要摇摆的宫灯晃地人心醉神迷,俯身将人抱起,沉稳的步伐落在青砖上。
      将人送回云霄阁,命人打来热水,长天面色泛着异常的红润,口中也低低说着呓语,谷梁知晓她的酒量,也知她酒醉后不会缠人,可眼前景象让她有些骇然,挣扎再三,还是请人去宣太医。
      长天在榻上翻了个身,面朝外面,眼睛眯着睁开,手指缠上谷梁的手腕,似是告状说道:“母亲,谷梁渊……他喜欢男子。”
      “什么……”一句话在寂静的殿内显得异常清朗,只是有着石破天惊的意味。默然了半晌,似是太过震惊,她不愿意相信这个事情,觉得她是醉语,“你趁着酒醉就敢乱说。”
      听到质疑的话,长天极为认真的反驳,“不是,我……看到了……一个少年进去了,还有……看到了,谷梁信也在……”脑子思路已经乱了,说话有些零散,可精明如谷梁还是听明白了。
      又忆起昨日清晨谷梁渊嘴角的笑意,莫名地生起一股寒意。
      她看着长天浅浅地笑了,只是笑得真切,平静了自己的情绪,拍了拍她的背脊,似是哄她:“好,我信你了,你若厌他,便离他远点,只是这事还是到此为止,不可再提。”
      “不提……不提……”不知真听话还是随意敷衍,嘟囔了两句便真不再说话了。
      适时,太医在宫人的催促下姗姗来迟。
      谷梁让出了榻前的位置,伸手号上长天露在外侧的脉搏,片刻后收回,回身谨慎禀道:“殿下该是饮下了七日醉。”
      谷梁大为不解:“七日醉?当真会醉上七日不成?”
      太医作揖道:“这倒不会,因人而异,素闻殿下酒量不同寻常人,应该不用那么久,约莫睡上了两日就会醒来,陛下您若心急,臣可以开些汤药让殿下服下,散些酒气。”
      有些不耐,摆摆手示意让你退下,瞥见青鸾站在暗角处,她抬手撑着额头,眉头深深锁住,问着青鸾:“七日醉是谁让她喝的?”
      被帝王点名,青鸾只好上前,约莫思忖了会,才不太肯定地回答:“好像是三公子。”
      听到这,好似死意料中的答案,谷梁讽刺的笑了一笑,耐人寻味,吩咐一旁的方仪,平静却又含着些许阴冷的声音:“明日,你亲自去一趟右相府,怎么说,你自己斟酌,另外,封了清韵阁,让他清醒清醒,玩闹也要有个底线。”
      话音不容质疑,方仪吞下腹内劝解的话,点头称是。
      一碗汤药喂下去,已是子时了。
      榻上之人睡得舒服安逸,坐于一旁的人却是心慌难耐,烛光在眼眸中晃荡,周遭静寂间,笼罩着一股凝重的气氛,静了许久后,谷梁亲自起身吹灭了远处的灯火,脱了外衣在一侧躺下。
      侧身凝视着百里长天乖巧的睡颜,将被角掖好,也如何也闭不上眼睛,在破晓之际,才浑浑噩噩地睡过去。
      浮云乱空,在骄阳下被打破,余留明镜般的苍穹。
      初三之日,无须早朝,深宫因着主子稀少,永远沉浸在宁静之中,只是这份宁静该是表面的。
      谷梁睁开眼,却被外面如火的阳光惊的目光一颤,转眸看着依旧昏睡的人,轻笑一声,自语道:“你若真睡上七日,醒来后定对你动鞭子。”
      “您睡好了就吓唬人吗?”一声低语,长天亦是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十分危险的人。
      谷梁绕富意味地看着几寸远的人,未想到醒得比她还早,抬手点了点她额头上的伤处,“不疼了?昨日怎么摔得那样狠,再重一点可就要破相了,女儿家还是挺在乎自己的容貌的。”
      触及伤处,长天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分,脑海中搜寻着关于摔倒的记忆,可是最终毫无思绪,讷讷回道:“不记得了,估计在右相府摔得吧。”
      酒后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在谷梁意料之外,状似无意提道:“你很厌恶渊儿?昨夜看你对他的态度,如此生疏,不似你与信儿那般。”
      又是谷梁渊……长天与他一日的接触下来,已谈不清是否是厌恶,应该说对他一个声名赫赫的将军却是断袖而无法理解,而这点终究会被世人遗弃。
      “不熟罢了,母亲,您怎地提起此事。”
      “看来昨夜的事情你忘得一干二净了,如此,也好。”谷梁坐了起来,掀开了纱幔,瞧了一眼外头的日色,道:“你宫内积压了几尺高的拜帖,乘着未开朝无事去见一见,不要总想着躲避,朕都避不了,你还想着如何偷懒。”
      “明日再见就是了,我这个样子也不好去见人,”长天推脱一时便是一时,见谷梁起身靠在那里,仰首道:“母亲,舅母为何不会说话?”
      谷梁低眸看着她,思忖了许久,才默黙叹了一口气,眸光含着往事的犹豫与闪烁,“她以前会说话的,误食了些汤药便变得这般。”
      话起开头,长天也无所顾忌,索性将心中的疑难俱数问了出来,道:“帝京中只闻谷梁家大公子与三公子,为何不见二公子,而且谷梁府上也无人谈及,这是为何?”
      追根究底,莫过于眼前缠人的丫头。见话题无休止的重复下去,她又躺回了衾被中,侧身看着她,眸光凝着一抹殇然,细细道:“那年你先舅母病逝,半年后你舅父迎娶新人,而他门兄弟三日皆不同意,谷梁瀛就是你口中的二公子,来求我,希望我阻止这场婚事。”
      长天一怔,猜到了下情,“您拒绝了?”
      “对,”谷梁点头。经年旧事,含着淡淡的悔意,声音带着些低沉,“我虽无帝王,可是那是家事,我无法用帝王的权利来阻止家事,所以成亲后的第二日,他便离开了,至今未归,你舅父派人找寻过,可是毫无踪迹。”
      长天极力不赞同谷梁瀛的做法,忆起她出走的那次,带着些许苍凉回道:“他若存心躲着,怎会轻易找到,不过他的性子太未刚强,纵然替他母亲不值,难道离家就可解决不成,离开了舅父不还是与这个救命琴瑟和鸣。”
      “你倒是想得开,那你昨晚明知是七日醉,为何还要喝下去?”
      呼吸渐近,额头上淡淡热气,让长天不敢抬头去瞧,帝王总是这般让人压迫,她将头沉下,避开谷梁探究的眼神,不自然回答:“七日醉来自关外,在大齐内少见,我喝了才知那是七日醉,若事先知晓,我也定然不会喝,给自己寻找麻烦。”
      谷梁却是不愿放过她,素白的指尖托起她的下颚,凝视着她,眸色尽是质疑,“你对酒好似很了解,以前经常喝酒?”
      本是温热的指尖,触在自己的肌肤上反是寒凉,.长天伸手握住谷梁的指尖,解放了自己的下颚,同样的问题,回答的态度不同,不再如对付谷梁信那般敷衍,认真回道:“其实六岁起我便学会了喝酒,不管有人或是无人在,我都会喝一些,这个习惯或许您不知道,但我从未改变过,但我至今除了昨夜外从未真正醉过。”
      酒量不是醉出来的,而是一点一点蓄养而来的。
      蓦地一双手置在腰际,她茫然地抬头,却瞧见了谷梁唇角淡淡的笑意,神色却往常如故,不喜不怒,笑言:“这个实话,我喜欢听,但是不爱听,你连七日醉都能品出来,看来你的酒量确实不错。”
      “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吗?您说话不觉得矛盾吗?”这番话飘渺云烟,让人猜不出到底是为何意,犹如一团乱麻存在长天心中。
      谷梁不再解释也不再说话,只是手腕上移几寸落在背脊上,轻轻将人揽入怀中,眼底寒冰破裂,低柔地轻唤:“长天,以后还是少喝些酒,若非必要,女孩子少饮酒为好,至于谷梁信,以后不会再无故逗弄你了。”
      “您做了什么?”
      “毋须管这些,解决你宫中的拜帖是你主要的事情,开朝前解决,开朝后你就没有时间了,”黑色瀑布般的发丝在指尖穿梭,温情四溢。
      开朝前,长天当真细细研究了那些拜帖,凭着这些年在帝京中的眼力,分出哪些人物特殊,需要亲自接见;哪些无关重要,赐些贺礼回去。这些做下来,当真让她忙碌了几天,感叹这些皇家待人处事,堪比官场谋略。
      开朝后第一日,帝王下旨赐死了旬焦。
      而袁子宸不知何故,跑到了云霄阁,拉着长天对弈,历来对弈者,讲究旗鼓相当,若实力差距悬殊,则片刻间被杀得片甲不留,落败。
      可袁子宸属于后者,仍旧拽着长天败得不亦乐乎,开局时长天每每都是让她三子,可结果未曾变过,袁子宸说了一句:“知耻而后勇。”
      可午后方仪来了云霄阁,见二人在对弈,便对长天俯身一礼,放轻了声音:“长天,陛下宣你去长乐宫。”
      轻声细语,却犹如春季的疾风骤雨,长天握着白字不知该落在何处,惊颤的目光看向方仪,问她:“现在吗?”
      方仪点点头。
      长天丢了棋子,看着袁子宸抿唇淡笑道:“阿宸,改日再教你,我先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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