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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老宅 ...

  •   原以为会去含元殿,可宫人将她带到了谷梁的寝宫,她很少来到这里,因为谷梁几乎日日待在含元殿,政务繁多,甚少踏足寝宫。
      殿外左侧是一面湖水,临着一座小桥,精致小巧的构造,水碧风清,让她想起一句诗词;小桥流水人家,此地好像是湖中碧绿色荷叶中悄然独放的莲花,没有热烈与喧闹,只有似有似无的淡雅与落寞,却又有着些许自在。
      清澈的湖水倒映在自己的身影,她不由地往前走了两步,想踏上小桥,可有人唤住了她。扫了兴致,她只好往回走去。早有宫人守在殿门两侧,见她来了,忙打开殿门,让她进去。可待她进去后,又关上了殿门。
      蓦地眼前暗了些许,长天回首看了一眼殿外,凝步不前了。可又不自觉地往门边悄悄退了几步,如果袁子宸在,一定会嘲笑她做贼心虚,深深吸入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珠帘后,走出来一身常服的谷梁。
      与在胡同里的那日穿着一样,月白色的纱裙,鬓发低垂,素装淡抹,不怒自威,和白妡有着相似的淡淡婉约,高雅如华,只是双眸如寒潭水,让人不可逼视。
      长天站在那里,垂首望着脚下,不行礼不唤人。
      一抹笑容混杂着欣慰,无奈,茫然和浓浓的欢喜,她走近几步,负手而立,开口道:“朕若不请你回来,你准备何时才回宫。”
      呼吸滞住,长天双腿没有骨气般又往后退了小半步,眸色闪烁波动,喉间动了动,方语句不祥道:“我……您今日不忙吗?”
      又是岔开话题,只是岔开的太过明显,谷梁面色有些难看,几日的惆怅愈发演烈,她转身往里走去,丢下一句话,“随朕来。”
      进了内殿,谷梁从自己床榻上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木盒,回身递给她,“这个东西既然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了,应该还给你,当作我送予你的信物。”
      长天顺手接过来,紧紧握在手中,紫金簪跟随她这么多年了,突然失去了还真有些不习惯,不管是不是谷梁送到的,她都想收下,习惯有时也挺可怕的。
      见东西收下,谷梁也松下一口气,接着说道今天唤她回来的目的,“今日我带你去谷梁老宅,见一见长辈。”
      闻言,长天又是后退一步,眸子虽然是诧异,可透着坚定,“不去,”她知道所谓的长辈是谁,无非就是右相母亲,也是陛下的母亲谷梁老夫人,牵扯太过遥远了,她不愿去面对。
      “为何不去?”
      “为何要去?”
      “见一面罢了。”
      “可我不想去。”
      谷梁无奈扶住额头,积攒在心中多日的阴霾在今日非但没有驱散,反而愈发厚重,再抬眼间却看到长天如孩子般揪着衣角,她缓了缓心神,上前捏住长天染了薄汗的手,轻笑道:“长天,事实如此,你早晚都要面对,你在惧怕什么?”
      温热的指尖触及长天的肌肤,让她心神不禁动荡须臾,恍惚之间,聚集了许多的勇气,却是极其忐忑不安,问道:“在我心中,您只是一个帝王,您会不会再次为了帝业而……而抛弃我。”
      自幼孤寂一人,在长天心中早已设下一座坚固的防线,蜿蜒沉甸。谷梁听她语气竟是无助凄凉,却又是一个被抛弃后理该想到的问题。孩子在她这里没有安全感,与其不安地祈求没有希望的明日,不如自觉断的干干净净。
      她明白眼前人的心思了,她捏了捏汗湿湿的手心,声音极其平稳,含着抚慰人心的魔力,“长天,你在我身边数载,该知我不是无情之人,也该知我一直等着自己的孩子回来,我承认多年前的祭祀是我的错,可是长天,人谁无过,年轻气盛,我思虑未曾周全。如今你是我身边唯一的孩子,不管怎样,我都尽力护你周全,江山与你之间,不会再有矛盾,这也并非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明白吗?”
      长天侧首看向它处,倔强地咬住了下唇,不愿让谷梁看到她软弱的一面,嘴中提醒道:“就凭一个紫金簪就认定我是你的女儿,您是不是太过大意了。”
      明明一个极其认真的问题,到了谷梁这里却是如同一个三岁稚子提出的玩笑话,她顺势将人轻轻一揽,笑了笑,抚上她发丝上的玉簪,顺着拍了拍她的脊背,亦是笑言;“认错了,我也不后悔,今生认定你是我的女儿了。再者你若不信,你我都在,唤上白妡,滴血认亲即可,只是我不想让你心中有压力。长天,相信我一次,可好?江山再好,也不如你在我身边。”

      青山脚下,天高烟水,白云缭绕,一湖碧水,仿若水墨江南,格外僻静,遮盖住了秋色萧索之景。
      谷梁率先下马,望着碧湖对面几座简单相连的宅子,心中一阵悸动,回身望着马上痴呆不语的长天,“下来吧,走过去。”
      随着而来的侍卫将马牵走,在湖边树下随处找了地方隐蔽,并未随着二人走近宅内。
      宅子大门打开,下人迎了进来,跪地行礼,谷梁唤起,似是嫌下人引路麻烦,索性屏退了他们,自己带着百里长天走进了最深处的一个小院子。
      屋外,青松挺立,秋菊满地,淡淡地瑞脑香飘来,谷梁在门外一丈处停下,等了片刻待门打开后才走进去,长天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屋内,一个穿着棕色锦袍,鬓生白发,面有皱纹的六十多龄的老人坐在屋内,长天遥遥凝目看了一眼,就垂首站在那里。
      老夫人扫了一眼谷梁,并未起身迈步,仍就坐在那里,说话带着些许讽刺,“陛下来了,稀客啊,明日早上的太阳我得看看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谷梁微微一笑,毫不在意老妇人不善的语气,深黑无垠的眼底漾过丝丝缕缕的暖风,将长天拉上前,介绍道:“这是长天。”
      长天走近,屈膝跪下,叩首及地,行了大礼,“长天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听着名字有些熟悉,相貌却是陌生,第一次见却是行的是子孙辈的大礼,定定地看了她良久,肌肤胜雪,容色晶莹,一袭青杉,淡笑不语,眉眼清婉,自有一股轻灵的气息,她突然道:“抬起头来。”
      冷淡的声音惊的长天蓦地抬首看向远方,直视着长辈,少顷,又觉不妥,又着实不知老夫人的心思,只好悄悄侧眸看向谷梁,后者拦在二人中间,不悦地对着老夫人道:“您这是审查犯人,还是追查窃贼。”
      老夫人收回打量的目光,“看一眼而已,你心疼做甚,那么长时间也不见你回来看我,”含了三分笑意对长天,毫不避讳道:“丫头,去沏杯茶,我和你母亲有事要谈。”
      长天长长舒出一口气,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人走后,谷梁找了右侧下首的位置坐下,眉间有些疲惫,更有着些许沧桑,直言道:“母亲,我找到她了。”
      “你确定吗?”老夫人柔和地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确定。”
      老夫人神情微震,淡淡的笑容霎时凝住,本不想问,可还是张开嘴问了,“她是谁?”
      “祁安。”
      “孩子,你不怕吗?”
      “怕什么,孩子是我的孩子,我为何要惧怕。自古帝王都忌讳这些鬼神之说,可我不信,先帝虽说送走了她,可我相信他也不忍杀死自己的孩子,不然长天不会完好无缺的回到我的身边,我定会踏破那些荒诞的说法,还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谷梁面容有些悲怆,口中急急呼出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凄凉,方才坚定的语气,此时有着万分的无力,“母亲,我还是害了祁欢,有时在想我是常人多好,这样两个孩子都可以在我身边平安长大,不用去忌讳那些说法……我”
      “悠之,”老夫人淡淡打断了她的话,“我明白你为何突然替旬子生正名了,你这是在为祁安铺路,长天知道自己的身份吗?我是说双生之事。”
      谷梁侧身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双生……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又快又急,压抑了近二十年的悲伤在此刻摧枯拉巧般将她击垮,“长天今日还在问我,如若有一日,江山与她之间再起矛盾之时,我会不会再次抛弃她。可是,我无言以回,我若告诉她实话,她定会离开,可我不想,我宁愿她恨我。母亲,我是不是很自私。”
      清冷的秋风溜了进来,若冬风般刺入肌肤深处,阴冷入骨,如刀般置在温热的心脏之处。
      老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眶阵阵发热,叹道:“你爱着先帝,就该知道是条不悔之路,你若不接下帝位,你也是个温柔善良的母亲,可是你选择了第二条路。”
      坚强了二十年的腰身在此刻弯下,谷梁几乎伏在了案几上,她一直是天下人的依靠,可她也想寻一个自己的依靠,卸下所有的重担,顺着自己的心往前走去,做一个农家人,依山傍水之处,日落盼儿归,多美好的情景。
      软弱的时间不过须臾,谷梁用水袖拭去眼角的泪水,回身看着天际,放远了视力,理顺了耳边的乱发,沉吟了片刻,轻声道:“母亲,此事还请您瞒着长天。”
      长天……她笑了笑,可眼前两个人影在门口闪过,重叠在一起,继而是杯盏落地的声音,隔着数步远,水迹都溅到了她的裙摆上,谷梁信炸窝的声音响起,“烫死了,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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