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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檄文 ...

  •   金煌殿宇,玉台青砖。不见秋霜之色,四周静谧,唯有谷梁轻轻的呼吸声与朱砂落笔之声。
      谷梁悠之坐于高位上,抬首看向疾步进殿的白妡,又垂首翻开一本奏疏,一面道:“今日不适合与你谈天说地,朕这里忙得狠,要不你明日再来。”
      白妡原本停住的步伐,又往前走了几步,几乎站在了御案之前,眉心轻轻一颤,再是多久的友情,仍有君臣的云泥之别,她轻声道:“昨日你带走长天了?”
      谷梁只觉身子一寒,心中苦笑,“她心都不在朕这里,强行将她带回来又有何用。”
      白妡温润的脸上遽然苍白,惊凝的眼神看着她,话音不自觉微微颤抖:“您确信没有带走长天?”
      一句话如外间秋风落叶般轻轻拂过谷梁的心,淡淡眉眼上终于凝结了一层细霜,扔下了朱砂笔,惊问:“何意?她离开帝京了?”
      白妡不同意谷梁的说法,摇头:“如果离开,应该会通知我,可今日长生回去未见到她,连带着阿楠也不见了踪影。因此,我才大胆进宫问你,长天是否在你这里。”
      谷梁脸色微变,站起身向外吩咐,“传旨,将袁子宸召来。”
      须臾间,袁子宸就走了进来,谷梁豁然抬眸看向她,二人目光相撞,身子不觉一抖,随即冷静下来,还未开口请罪,就听谷梁急道:“你昨日何时离开长天那里的?你可知长天去了何处?”
      殿内,已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大抵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袁子宸同样是吃惊,跪地言道:“午时前,臣就离去了,走时长天还在那里。至于去了何处,昨日她未曾与臣言说。”
      目光,似千年寒冰。谷梁长指握紧了桌沿,落一叶而知秋,屏息凝神,脑子却是转过千百回,为何她一去,长天就失踪,是偶然还是人为。眉眼凌厉,近二十年来凝结的帝王气势呈现。忽而握拳砸向桌面,笔墨翻腾,染至奏疏之上,她还未想到如何对待长天,就有人先她一步将她掳走。多年前,无能无力之感再次如惊涛巨浪向她狠狠压来。
      白妡已被谷梁惊人的气势震慑,肤色霜雪,她忘记了,谷梁悠之不止是一个帝王,还与她一般,是一个母亲。
      “袁子宸,关闭四门,只进不出,不论是谁一律不得出城门。让禁卫军搜遍帝京每一处,不论利用什么手段,也要将长天找出来,”两个不论让袁子宸心中警钟长鸣,她不如帝王那般精明算计,可也意识到长天失踪了……
      她俯首接旨,“臣袁子宸接旨,”不待谷梁下言,就冲了出去,军人姿态,英气勃勃,胜出了一般闺阁中绣花玩乐的少女。
      死一般的寂静,点滴声声,白妡眸光盈盈,是不可置信的震惊,触动情肠,心中不免哀戚,宽慰道:“陛下,或许事情未曾有您想的糟糕,再者,您也不是十几年前根基不稳的皇帝了。”
      谷梁初登帝位,内忧外患。内则是旬家人与旧臣的不断逼迫,朝纲不稳;外则边疆再次挑起战事,日久生难。
      如今,旬家不值一提,犹如一盘散沙;边疆主动求和,使臣即将到达帝京。

      几日后,秋风凋碧树,寒烟拢天涯。帝京大街小巷茶楼酒肆,传遍了一张讨伐檄文。而檄文内容直指高堂天子,斥责她不该霸占帝位,行事荒诞,驱逐良臣,残害忠良。
      茶余饭后,文人雅士聚在一起,将檄文内容讨论数遍,再加以延伸,各自发言,字句铿锵,吐沫横飞。袁子宸找人路过,想抓却不知从何抓起,文人不过口笔诛伐,毫无实质性行为。她总不能将天下文人墨客都抓进天牢。
      更糟糕的是,檄文不知为何传进了谷梁手中,她回去复命时,谷梁正拿在手中观看,白妡也立于一旁,垂首不语。
      袁子宸一身铠甲,背脊生汗,以手扶着腰间佩刀,小心翼翼地看向白妡,后者触及她的目光,朝之摇首。她也紧紧闭嘴立于一边。
      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臣,幽之于弹丸之地;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公等或家传亲爵,或地协周亲。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
      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究竟谁家天下?惟以妇言是用,此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千字洋洋洒洒的文章谷梁只看了最后几百字,引她注意的是檄文末端的落笔署名,竟是百里长天四字,谷梁将檄文仍给袁子宸,朗声一笑,“袁子宸,你可看出什么名堂。”
      她只听人说过檄文的内容,观看还是第一次,她大致扫过一眼,目光同样留在了署名处,脑中嗡的一片空白,这篇蛊惑人心的千字檄文竟是长天所为。她抬眸急急辩解道:“陛下,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长天不可能这般大逆不道。”
      她出乎意料,不知如何替长天辩解。却听到白妡低声开口:“长天也是女子,不可能会写出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之类的言语。”
      谷梁道:“不管是与不是,在外间看来,此文就是她写的,朕身边朝夕相伴的的人都对朕恨之入骨,可想而知外间会怎么评价朕。”
      绝冷的目光寒入心底,袁子宸略略瞟了一言谷梁,便被她的旨意怔住,“袁子宸,传朕旨意,通缉百里长天,朕要见活人,谁若提供忠言信息,朕赏银万两。”
      她跪地哀哀求道:“陛下,要不您再查查,刀剑无眼,她手无缚鸡之力,若伤了,就……就有麻烦了。”
      自古帝王最是凉薄,谷梁露出了嘲讽的笑:“袁子宸,抗旨的后果,你自己掂量掂量。”
      威胁的话听在袁子宸耳中异常刺耳,跪地紧握的双手上绷现青筋,沉寂了少顷,她低首领命:“臣遵旨。”
      秋色如暮,萧萧瑟瑟,叶落成土,渺茫如沙。
      白妡并未离去,只是与谷梁并肩站在了含元殿外的廊下,无边烟水,无穷秋色。她看了一眼精神恹恹的谷梁,温言道:“你心里还是相信她的,对不对?”
      “阿妡,她在我身边四年,个性看似冷漠,实则温和,檄文文笔太过犀利。她写不出来的……”呼吸带涩,目光微滞,繁复的挣扎在眼中呈现,谷梁幽幽道:“她应该还在这座城中,或许离我们很近,可是朕为帝王,却找不到她。”

      夜,浓重昏暗,却又似雾霾迷蒙。
      鲜血,刀光剑影,扑面而来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不,不是现实,墙角蜷缩的一人遽然睁开眼,大汗淋漓,眼前昏暗的一盏孤灯仍在那里,长天坐起来,看着自己白净的双手,心渐渐安稳些下来,然而一声缥缈的人声惊得她侧身望去。
      “百里大人,你醒了?”
      黑暗中走来一个少年,衣衫如青烟,淡淡缭绕,烛色幽幽,刀刻的唇角,异色的瞳孔,他走上前,蹲在几步远,魅惑笑言:“我今日带了一个礼物送你。”他将一张纸掷在长天脚下,好心地将灯盏移了过来。
      长天捡起纸张,匆匆看了几眼,本就苍白的脸色已近透明,她将纸揉成团,扔在少年的面上,眉眼生起怒火,咬牙道:“你们边疆人真卑鄙,逼迫我不成,竟冒用我的名讳写下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陛下不会信的。”
      “不不不,你的一颗忠心错付她人了,她已经信了,禁卫军已经满城在通缉你了,出了这间房子,你就会死,没人会容忍自己曾经的下属会背叛自己,更别说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女人了,”少年气焰嚣张,眼中是傲人的精光。
      几许恨意在暗淡的眸光中闪动,长天冷笑道:“这种把戏,你们的皇帝在多年前就已经使用了,你们害的袁慕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以为我们大齐子民都是这般胆小怕事吗?”
      少年挑了挑好看的眉头,毫不在意一个少女的灼灼言辞,挑唇说道:“你们大齐都是些阴险无能小人,不然也不能任凭一个女子为帝,我边疆人此次来就是助有能之人登上帝位的,到时我边疆自会与大齐和解。”
      长天双手双脚被缚,据阴邪少年所言,应该有人串通了他们,可她也着实不知会是何人。心浮气躁之下,不免开始挣扎,她想回去,巨大的阴谋已在团团围绕着谷梁悠之了。谷梁能低声下气去胡同里找她,证明她心中还是有着自己一席之地,她不能坐视不管。
      少年对着眼前自顾不暇还想着她人的少女产生几分兴趣,挑起她的下颚,斜斜勾起唇角,“你的拒绝让自己失去了价值,你们文人饱读诗书,如果满腹才华不得出,会不会憋死你。如果你的陛下真如你心中想的那般仁慈,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放你回去。”
      长天眸光一紧,用力挣脱少年的手掌,可少年却紧紧捏住,阴森笑道:“给你一个机会,看看你的陛下如何做,我很期待,但愿她会如之前那般对你。可你已经见过我了,知道我是谁了,可怎么办?”
      少年故作深思,瞳孔转了转,自身后手下那里接过一个药瓶,浓重的药味使人不禁侧首。他笑了笑,捏住她的下颚,强行将药灌下去,末了,哈哈笑道:“百里长天,拒绝我的人,你可是第一个,死不得,但愿你能好好活下去,看着我一步步毁了谷梁悠之的帝位。”
      药水入喉,带来强烈的刺痛,她忍不住咳嗽几声,可未有任何释然,好像有种烈火焚烧的感觉,手腕上的绳子也随着束紧,十指传来刺骨的痛意。她欲弯指时,可双手好似不听她的使唤。剧痛之下,耳畔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醇厚男人的声音:“你不能放她回去,她回去了,谷梁就什么都知道了。”
      后劲间传来一痛,迷离之际,她觉得那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有些熟悉。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虫,看到的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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