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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紫金簪 ...

  •   紫金簪,顾名思义,簪子由紫金打造,色泽光亮。而紫金在大齐极其罕有,非皇室不可得见,更别说用来打造簪子来赏玩。而紫金簪的顶部上仅仅是镶嵌着累丝宝石,通体紫色,看似极其普通,质地却又极其稀少。
      夜晚,星月微明,凉风,卷起衣角。
      紫金簪,已经从长天发间拔下,落在了白妡手上,她拿在手中,细细赏玩,触及凉凉的宝石,双眸闪亮异常,如同外间的苍穹明月,抬眸看向忐忑不安的长天,惯常的莞尔一笑,给与答案:“这簪子不是一支,是一对。”
      “什么……”长天惊得从座位上站起来,可不待她反应,白妡吩咐侍女琴心,“你去将妆台上的那个红色锦盒拿来。”
      琴心依言而去。
      白妡坐在主位上,仍旧握着紫金簪,飘忽的冲长天一笑:“长天,这簪子在你身边近二十年,你竟不知道它的来历,紫金不是人人都可以拥有的,你当初贫困至极,就未曾想过将它变卖?”
      长天不知何意,清秀的面孔上生起茫然之色,摇首直言:“这是母亲遗物,再是穷困也不可变卖。”
      白妡神色淡淡,明眼看上去毫无波澜,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如果你早一日变卖,或许你就不会活的如此艰难,你的母亲该会早一日找到你?”
      松弛许久的神经遽然被绷紧,长天平摆在小腹前的双手不自觉握紧,语气不太确定:“不,长天是孤儿,母亲早已……”
      “是不是孤儿,得问过这个簪子的主人才是,”白妡自信地摇了摇手中簪子,扫了一眼静坐的韩莫言,问她:“袁夫人,你应该识得这个簪子才是,你进门就未置一语,你应该早就见过这个簪子了。”
      被识破的韩莫言坐在末位,尴尬笑了笑,极是诚恳的模样,道:“第一次看见长天,她就插着这个簪子,她不甚遗落,还是我捡到送予她。我与你此刻一样,不确定罢了,得问过那位才知道。”
      两位知晓往事的人打着马虎眼,看的三个小辈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数载悠悠如梦般魂牵,长天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亲人,她有些心惊向外抬首,期待琴心的出现。少顷,琴心踏着盈盈步伐走进来,顺着白妡的提示将锦盒打开,同样一根通体紫色的簪子安静的摆在盒中。指尖有些发抖,她仍是接过那个簪子,簪尾处有个妡字,其他别无二样。
      她猛然转首看向韩莫言,眼中已是鲸波鼍浪的挣扎,握紧了簪子,喉咙有些酸涩,还是期待韩莫言的回答,“能否告诉长天,那位是谁?”
      韩莫言侧首端起眼前冒着热气的茶盏,一口饮尽,动作异常的缓慢,不似她果断的风格,看得某人却是心急如焚,催道:“母亲,你赶快回答长天的话。”
      韩莫言果真放下茶杯,起身却是越过长天,云淡风轻道:“天色已晚,我带阿宸先回去了,今日谢谢你这个东道主了。”语罢,不顾袁子宸的反对,拉着她回府,老远还能袁子宸高昂呼唤的声音:“母亲,你急着回去做什么……”
      人走后,白妡重重叹了一口气,拿回属于自己的那支金簪,眉眼在灼灼灯火下,染上了不属于她的忧愁,“长天,我与韩莫言一样,此刻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待我查后再回答你,月上中天,我吩咐人送你回去。”
      失了魂魄的长天点点头,木偶般走出了定国侯府。
      白妡抬手理了理随身的衣衫,跨出花厅,微风散败絮,夜凉生清寒。她看向空中那轮依旧璀璨的明月,笑了,眸色极为温和清透,吩咐琴心:“备辆马车,我要进宫。”
      含元殿,深夜时分,照常灯火通明。
      守在殿外几乎快要打着哈欠的方仪,看见远远踏着黑暗中轻快步伐而来的白妡,特地抬首看了一眼当空的明月,依照她对白妡的了解,女儿在侧,天黑就不再出府,今日怎地进这个时辰进了宫门。
      想归想,她还是打起精神迎了上前去,“夫人,陛下此时正忙与白大人商量边疆使臣进京一事。”
      闻及边疆二字,白妡眉眼凌厉顿生,口中仍是淡淡的语气:“无妨,我等上片刻也可。”
      白妡是不打算离去,方仪瞧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好心提醒道:“陛下这几日心情不大好,朝臣都提着心,再者晚间不知等到何时,要不您明日再来?”
      “陛下心情不好,见了我或许就会好些,不急,我等上片刻就是,”白妡站在廊下,宫灯明亮,照的玉砖宛若一面明镜,她看着自己恍惚的人影,临晚境,伤流景,漫不经心道:“陛下这是打算与边疆停战?”
      白妡对边疆有着无尽的恨意,有此一问也是人之常情,方仪也是知晓其中一二,只好据实回道:“连年征战,边境百姓苦不堪言,大齐国库亦是空虚,边疆有求和之心,陛下也有着顺水推舟之意,一切得等到边疆使臣来过才可知晓。”
      周遭无声无息,罗幕轻寒,只闻莺啼满庭院。再说话时,殿门已经打开,侧首望去,白烨从殿内走出来,看见白妡,怪道:“你怎么在这里?陛下召你?”
      担忧,一句话尽是担忧,白妡摇首,唇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笑道:“不是,是我自己而来,找陛下有事。阿兄,你先回去,我进去了。”
      深夜到访的友人,谷梁撤下端庄的仪态,放下手中朱笔,忙中偷闲片刻,懒散地靠在龙椅上,眉眼之间尽是难掩的倦意,微微一笑:“你不在家中陪着女儿,半夜到我这里来何事?莫不是皇甫家又出什么幺蛾子?”
      白妡看着好友如此疲倦下仍笑脸强撑,出言宽慰:“你何苦一人撑着偌大的王朝,百年后有谁会记得你的好,记住的只有你女子当道,牝鸡司晨。”
      如此话语,早已听了不下百遍,殿中熏香幽浮起落,清清淡淡,一双清水般的秋瞳映着亮眼的宫灯,谷梁浅笑:“我已是万丈悬崖边的人,无回头可言,唯有夜看满天星斗,日观苍穹风雨,方可稳住这半截掉入悬崖的身子。如今长天也选择离去,或许我注定了孤家寡人。”
      殿内浮躁的华美让人心绪躁动,沉静如白妡,也有恍惚的须臾,“或许你不是孤家寡人呢。”
      “不是?或许吧……”谷梁的话语卷着和风的温润,没有了朝堂上的威风凛凛,顿了顿,才转回方才的话题,“深夜而来,到底何事?依你性格定是什么大事。”
      “是你的大事,可与我无关,”白妡摊开手,自莲袖中露出红色的锦盒。
      谷梁终是舍得从龙椅上走下来,绕到白妡面前,接过锦盒打开,隐有悲意凝在唇角,揶揄道:“这不是你及笄时,我送你的贺礼,怎么,现在想还给朕了,未免也太迟了,蓁儿都及笄了。”
      白妡无视她的笑言,问道:“我记得紫金簪是进贡之物,你将一对拆开,送与我一支,你的那支呢?我好似从未见你戴过。”
      细眉紧拧,浅浅的愁绪藏在了心中深处,眼中流泻出了几许疲惫,谷梁无奈道:“丢了,丢了好多年了,一直寻不着。”
      白妡微微愣住,随即顺着话题说下去,“被一个小偷藏起来,你派再多的人寻也是寻不着。”
      谷梁目光仍是黏在紫金簪上,随意道:“哦,那你寻到那个小偷了?”
      “陛下,莫不是我来的时候不对,为何连盏茶水都未有?”白妡见谷梁盯着簪子不放,夺回了簪子,却不想将话题再延续下去,大抵有着难得的摆谱之态。
      要茶喝……谷梁忽而明白她的来意,忙命人奉来今年新茶。
      二人去了内殿,方仪领首奉来茶水,白妡接过,素手掀开茶盖,纤细的睫毛上好似也染上了四溢的茶香,轻轻饮了一口,齿间留香,回旋不止,她有些不悦,道:“为何昨日来,未见您请我喝这好茶?”
      谷梁坐在那里扶额,对着白妡耍赖的言语也只好咽下,好声好语:“这是今日刚送入宫的,叫何名字,我也没记住。你如果喜欢,都送你。你先说说你刚刚话是什么意思?”
      白妡:“没什么意思,就是见到你属于你的那根簪子了,以为你将它送人了,故而才有此一问,原来是她偷去的,你大可去定她的偷盗之罪。”
      “你在何人那里看到的?那个孩子有多大?”谷梁一时情急抓住了白妡的手腕,震落了茶盏,落入地砖上摔的碎骨,吓得外殿宫人慌忙入内。
      谷梁已然失控,白妡意识尚在,吩咐宫人收拾了残存的局面。不再打着哑语,拿出另外一支紫金簪交于她的手心,叹道:“看来我猜对了,簪子确实是信物,只是不知那人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陛下,我只是个中间人,其他的你自己去寻。”
      ‘丢失’近二十年的东西忽然出现在手中,谷梁呆愣在原地,不同于刚才的茫然,是熟悉的心酸,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又再悄悄吐出,空出的那只修长的手指微微拢起,遽然间狠狠地紧紧攥起,指甲刺穿掌心薄弱的肌肤,是这般深刻的真实,从嗓子中发出的声音颤抖又带着些许兴奋:“如果那个孩子是十九岁,就错不了。”
      白妡坦言道:“陛下,你可信命由天定?你身边一直有个孩子就是十九岁,或许你从未正眼瞧过,或许你一直当做棋子来培养。”
      “棋子……身边……”谷梁喃喃其语,恋恋不舍的目光从簪子上移开,扬眸看向白妡,乾坤不复,她被惊的连连后退,眸色愈加暗淡,心如凌厉的秋风拂过,白妡将话已说至大白处,她若再不明白,就是三岁痴儿了。
      “你是说,那个孩子是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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