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海巫師番外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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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海巫師緩緩睜開了眼睛，擦去眼角的淚，不堪回首的過去，不堪回首的心情。
所以他乾脆的將心臟挖了出來，讓痛楚與悔恨再也無法影響自己一分一毫。
自從公主的十五歲生辰後，那東西卻越發活躍的來困擾他。
他端詳著手中的小小海螺，此刻公主傾訴愛意的聲音正不停從裡頭傳出來……
他拿出放在珊瑚礁洞裡的箱子，打開後，一顆紫色的心臟在裡頭跳動著。
他嘴角揚起輕蔑扭曲的笑，將海螺丟了進去「你想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他道「給你，安分一點！」
那一日後，她天天來。
只為了看那人類一眼。
海巫師本以為這樣便能使她滿足，卻太過小瞧公主的感情……
當時真正應該做的，是消除她的所有有關艾瑞克的記憶，讓她回到王宮裡，他卻貪戀著她的到來與陪伴，怎樣也不願意放手。
然而無法接觸無法對話的癡望豈能滿足公主的戀慕之心？
終於有一天，她說
「我想變成人類。」
匡啷。
海巫師的身軀驟然增大三倍，長長的蛇尾在狹小的岩洞裡盤繞。
他純白的髮絲在身後飄散，他高揚著脖子，黑色的豎瞳緊盯著害怕的瑟瑟發抖的人魚公主，佈滿蛇鱗的臉獰笑著。
「妳會死喔～」他低啞的嗓音在岩洞裡迴盪，嘶嘶的吐著蛇信「一個人，又痛苦又難過的，孤零零的死掉喔~」
「我不怕。」
「說謊！」他厲聲駁斥，蛇尾驟然襲向她，用力的緊纏著她的身體。
「我不怕！」她被勒的呼吸困難，卻還是語氣平穩……
她是認真的。
海巫師再也笑不出來。
「換一個願望，妳不需要去陸地，」他陰沉的低語「妳不需要變成人類，小的可以把他抓來，把他變成人魚，或者將他困在海裡，給小的他的骨與肉，小的能幫妳在海裡再做出一個他……換一個願望！」他厲聲低喝。
換一個願望…換一個願望！
不要變成人類！不要去找他！
不要死……
「不要，」她說，神情堅定而溫柔「我不想傷害他。」
海巫師怔怔的看著她，緩緩鬆開了蛇尾。
「……要變成人類，妳得忍受被刀子劃開的疼痛，變為人類後，妳走的每一步，都會如同踩在刀尖上一樣疼痛……」
他喃喃著，從滿地瓶瓶罐罐中撿起碧綠色散發不祥光芒的魔藥，他呆呆的看著魔藥，十年前，他帶著滿腔怨憤調製這個，並且發誓要親手喂她喝下，目睹她去死……
現在這樣，算得償所願嗎？
「是那個嗎？」她渴望的看著他手中的魔藥，猶不知那會奪走她的性命與自由「你要我付出什麼代價呢？」
「……聲音，」他說，明明是一筆划算無比的交易，卻像是賠上了所有一樣絕望而痛苦「小的要妳的聲音。」
起碼，那個聲音，只能對我說愛，不會再對其他人傾訴。
她坐在沙灘上看著他。
「我的聲音，你不取走嗎？」
「等妳喝下魔藥以後，小的自然會取走。」
她迫不及待的喝下魔藥。
「啊！」她淒厲的慘叫，魚尾瘋狂的擺動著，淚流滿面。
終於她痛暈了過去。
他游移著上前，輕柔的將她攬進懷裡。
低頭溫柔的看著她，緩緩的壓下臉。
唇相貼，他終於再也受不住的嗚咽出聲，長長的蛇尾緊纏她已化為人足的雙腿。
無望的一吻。
他緩緩抬臉，看著她因疼痛緊蹙的眉，緊繃痙攣的身軀，為她撥去緊貼頰側的髮，
輕吻她緊蹙的眉間，手指間泛起白光，輕觸她的雙腿，疼痛離她遠去，她緩緩放鬆了身體，眉也不再緊蹙……
他就這樣看著她，用一種永恆的姿態凝望，四周的黑暗逐漸退去，光明漸增，而她的呼吸越來越淺，他仍不願意離去……
再一會，再一會，他想。
直到抽氣聲在他背後響起，他肅著臉回頭，對上男人驚恐的注視……
「喔，」看清來人後，他低低的，愉悅的，打從心底笑了起來「原來是艾瑞克殿下啊……」
海巫師一直都知道。
艾瑞克愛著的，一直是那個神殿公主，為此，即使拯救艾瑞克的不是那個女人，艾瑞克還是撒下瞞天大謊只為娶她。
「過來。」他收起笑，冷聲命令。
男人發現自己無法掙脫，在那雙金色的蛇眼注視下，有一個力量控制著他，讓他自己乖乖的走向那個奇特的生物……
「你會愛她，對她極盡所能的好，然後你要娶她，為她捨棄真愛……」海巫師冷冷的唸著咒洗淨艾瑞克的心與記憶，只讓他記得對愛麗兒的情感……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再怎樣強大的魔法，在真愛面前也是徒勞…
看見神殿公主的那一刻，艾瑞克毫不猶豫的拋下愛麗兒，追逐她而去……
那五個人魚公主一起出現在他面前時，海巫師就知道愛麗兒的死期將至……
於是他拿出那把詛咒之刃。
但凡沾染心與愛，能抗衡的就只有詛咒。
那把刀是人類的黑巫師自己做的，人類為化身人魚，用那把匕首刺穿自己的心，以心血乞求魚尾。
人魚使用會被詛咒反噬，雖然能從人類變回人魚，但每逢月圓之夜，都得再忍受變成人類的痛楚長出雙腳，直到月圓過後……
但起碼，她能變回來，她能活下來！
然而她蠢的無藥可救。
海巫師出現在正眺望著海平面的愛麗兒面前。
「我說過妳會死。」他冷冷的低語，再也沒有心情自稱小的。
他手上的法杖一揮，愛麗兒喉嚨那裡一直堵塞著的乾澀之感消失殆盡。
海巫師把她的聲音還給她了。
愛麗兒早已不再哭泣，她的臉上有一股怪異的平靜，她微偏頭，看著海巫師，然後揚起嘴角笑了起來……
有聲音的愛麗兒說的的一句話不是哭號不是哀求，而是一個名字。
「卡爾瑟斯，」她說。
海巫師的臉上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那是你的名字，」她又說了一遍「我想起來了，我嫌你的名字太長，總是卡爾卡爾的叫你……」
「那時候我最喜歡在你的工作桌旁邊看你調製魔藥了，你熟練的動作真帥氣……」
「有時候你的魔法會失靈或暴走，雖然你不說，但我可以感覺到你很難過……」
「因為你的關係，有一段時間，我很努力的在學習魔法……」
「還有你的兜帽，不管我怎麼努力，總是沒辦法看見你的臉，因為這件事我發誓總有一天要把你的斗篷藏起來……」她叨叨絮絮的說著，彷彿往事不過昨日。
「妳真的想起來了……」海巫師不敢置信的喃喃。
「…………還有那一天，他們說你差點殺了父王……」她的語速慢了下來「我怕你，可是之後我鼓起勇氣跑出王宮去找你……他們說你死了……」眼淚從她的眼睛裡滑下來「我那時就該想到才對，他們是騙我的。」
「吶，卡爾瑟斯，」她抬起頭，帶著淚笑得燦爛如花「你記得嗎？你答應我說長大後要娶我的……」
「抱歉我沒有遵守諾言……」
她的話沒有說完，便被他驟然擁入懷抱裡「愛麗兒……」他在她耳邊低喃。
喜悅至極的哀痛，委屈和戀慕夾雜……
顫抖著的聲線後頭，是怎樣濃重深厚的感情。
她一愣，接著再也笑不起來，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滑落，她回擁海巫師「如果我早點想起來就好了……」
「還來得及！」海巫師驟然退開，急切的看著她「那個人類去殺艾瑞克了……」
「我可以施法，陽光碰不到妳……」
愛麗兒搖搖頭。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卡爾瑟斯，」她笑著伸手擦去海巫師臉上的淚水。
「不要哭……」
那是她的最後一句話。
第一道晨光照在她紅色的頭髮上，泡沫從接觸到晨光的地方泛起……
海巫師怔怔的看著她消失，一顆深紅色的海螺跌落在他身前。
那是愛麗兒的聲音，被他鎖在了海螺中。
餘下的事情他再也無法記起。
似乎很多人類大叫著衝出了船艙，幾乎是本能使然他變成了海蛇，捲起那個紅色的海螺，回到海水之中，潛進了深海裡。
他木然的拖著那海螺回到了自己的岩洞之中，蜷縮著把海螺視若珍寶的環繞……
海蛇的尾巴小心翼翼的挑起螺蓋。
一片沉寂……
海蛇張口，紅色的蛇信輕吐……
「說話啊，愛麗兒，說話嘛……」他溫柔的輕哄……
良久良久以後，怯怯的，嬌嫩的歌聲緩緩從裡頭響起……
「母親之海她啊……」
在那歌聲裡，海蛇蜷縮著自己的身子，緩緩閉起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第9章 海巫師番外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