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小先生》南瓜核桃派

15、第十五章

　　叶东晾了他半晌，见他纹丝不动，只好接过来，俩人的手指一触即分，叶东撕开一个口子，捏了些鱼食撒进去，小鱼们争先恐后地争抢着。似乎他的指尖有汗，有些鱼食碎末留在他的指腹上，仿佛是涂了一层薄胶，黏黏的令人烦心。

　　只听他客客气气地说：“还没恭喜你和我小舅舅订婚了。”

　　叶东也客客气气地说：“谢谢。”

　　俩人片刻无话，叶东不由自主地将手指在放鱼食的袋子上蹭了蹭，随即将鱼食全部到进去，说：“我去找纪泽楷了。”

　　“你真的了解他是谁么？”江子韫终于忍不住问。

　　叶东淡淡地说：“我的未婚夫，我自然了解。”

　　“真的么？你当刚才主桌发生的事儿，我没看到么？”江子韫的语气中全是嘲讽和讥笑，主桌离他们这几桌都较远，虽然说了什么他听不到，可当他看到秦娟走了，也猜到了些什么，“这件事儿也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 他次次回国，都要气我外公几次，上一次气得我外公晕倒住院，差点儿人就没了！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这种心狠手辣的不孝子，又怎么会善待你？”

　　叶东倒不生气，只是将脸扬起来，静静地说：“江先生，事出有因，纪家人怎么对待他的，我想你也清楚。”

　　“好一个江先生，好，好，”江子韫气得狠了，竟上前一步扣住他的手腕，几乎是想要捏碎他的骨头，“他年少时期就和灰色势力勾搭在一起，现在还没有断干净！更何况，重今集团每一份的利益都沾着鲜血，那就是个肮脏的魔窟！他挟雷霆之势而来，为的就是置纪家和江家于死地。你明不明白？”

　　叶东终于发作：“你需要我明白什么？或者你希望我明白什么？”

　　江子韫冷冷一笑：“小东，你不要执迷不悟！他在欺骗你，他便一直对纪家江家怀恨在心，他活着目的只有复仇而已，你不过是被他利用的棋子，他只是需要你父亲留下的东西。”

　　叶东也冷笑，道：“这是你父母告诉你的？”

　　江子韫不自然地顿了下，终于直视他说：“我相信我父母。”

　　“真巧，我也相信我的未婚夫。”叶东终于甩开他，道：“江先生，你和我在这里拉拉扯扯实在不像话，下次请不要这么做了。”
　　江子韫抓住他的肩膀，似乎是极度失望，他问：“你喜欢他？”

　　叶东这次没有挣扎，反而平静下来，轻轻地说：“是的，我喜欢他。”

　　江子韫哼了一声，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厉色，他忍不住推开他，转身离开。

　　叶东被他推得险些没站稳。池子里的灯光仍旧那么亮，锦鲤仍旧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可他却油然而生一股难以形容的慌乱。尤其是面对江子韫的质问，他竟然不敢用是否去回答他。

　　了解纪泽楷么？一点儿也不。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去了解他。他们只认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偏偏这三个月又发生了太多事情。

　　信任纪泽楷么？叶东苦笑，这个问题他自己都回答不了自己。应该是信任的吧，毕竟是纪泽楷将他拉回崩溃的边缘，教给他经商做人的道理，照顾他生活起居，即使也许江子韫真的说对了，他就是在利用他，但他对他不也同样是一种利用么？他需要纪泽楷身上的权力和金钱去复仇，需要纪泽楷对他的保护来成长，需要纪泽楷对他的呵护来汲取温暖。

　　喜欢纪泽楷么？自然喜欢。就仿佛是长期处在黑暗的人，看到了一缕光。不论是谁，都会爱上这道光的吧？他突然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喊几声，可前方就是笑语晏晏觥筹交错的宴会，他只好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像是纪泽楷教给他的那样，微笑着慢慢地走进去。

　　纪泽楷和唐宏宇刚和土地管理部门的负责人讲完话，等那人走远了，才扭头问田建兴：“你怎么在这儿，东东呢？”

　　田建兴道：“刚才在后院那边和江子韫讲话，这一会儿估计还在。”

　　“估计？”纪泽楷无缘无故地觉得火大，训斥道：“我叫你跟着他点儿，这就是你跟着他的结果？去叫他进来，这么冷的天儿，冻坏了怎么办？”

　　田建兴不敢找借口，只说：“我这就去。”心里则暗暗叫苦，刚才明明是纪泽楷发短信叫自己去车里找份资料，才没有一直跟着。

　　“下不为例！”纪泽楷说，那目光嗖嗖的扫了眼田建兴，跟刀子似的。

　　田建兴点头如捣蒜，忙转身去叫人。

　　唐宏宇于是道：“你既然这么担心，还不看紧点儿，非站在这里和人谈了这么久的事情。不过，他也不是小孩子，不知道冷热的，冷了就回来了。”

　　纪泽楷语气不善地说：“东东很乖，我担心的是我那个小侄子。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看他长得一张干净阳光的脸，心里指不定藏着什么腌渍玩意儿呢。”

　　“原来是吃醋了。”唐宏宇终于笑出来，说完四下看了看，朝纪泽楷努努嘴，说：“喏，这不过来么？”

　　纪泽楷快走两步迎上去，即便知道他去了哪里，还是不太放心地亲自问了一遍： “刚才去做什么了？怎么把衣服穿上了？冷不冷？”

　　叶东见唐宏宇也在，也不适合当着人面和纪泽楷发牢骚，只笑了下说：“不冷，我就去后院看了会儿鱼。”

　　唐宏宇揶揄：“你现在可是他的命根子，刚才找不到你了，把他急坏了。”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儿，纪泽楷见叶东神思略微有些困倦，便提前告辞。

　　唐宏宇和叶东说：“我们住的很近，你要是在家里无聊就来我家打牌，我家那位也是个爱玩儿的。慎明和嘉业也总是有空，你们发小之间不要断了联系。”

　　叶东也想见见他们，自从他和纪泽楷订婚了，这俩的电话短信就没停过，可这事儿又偏偏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这次生日宴虽能见到，可场合又不合适，所以，还得找个私下的时间谈谈才好。尤其现在加上江子韫阴魂不散，他更想找人倾吐。只是他总是自动自发地当唐宏宇是长辈，所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他还是打算暂时拒绝唐宏宇的好意。

　　倒是纪泽楷想了下，说：“过一阵子去吧。最近恐怕不行，他刚开始上班，公司还有很多事儿要他做。”

　　唐宏宇撇撇嘴，说：“不就是挂个闲职，哪有那么多事儿？你也太压榨了。”

　　纪泽楷随口说：“东东是公司股东之一，马上又要被增为董事，这叫什么闲职？”

　　唐宏宇只觉得意外，但他掩饰的很好，道：“那是要忙。”

　　等上了车，叶东才低声说：“刚才我碰到了江子韫。”

　　纪泽楷“恩”了一声，停了半晌等待下文，结果见叶东不是很想说的样子，终于没忍住，直接问：“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纪家人不希望我们在一起，他受到他妈妈的影响，自然也十分不乐意。”叶东犹犹豫豫地说，他不确定江子韫的那些话有多少是可以让田建兴听到的，所以表达得十分含糊。

　　纪泽楷那股子无名火又涌上来了，但他还是尽可能保持轻松，仿佛就是随口问问：“还有呢？”

　　叶东偏头看看他，见他神色平和，并没有不开心，于是看了专心致志开车的田建兴一眼，凑近纪泽楷说：“他说了你很多不好听的话。”

　　纪泽楷又只“恩”了一声。

　　叶东又说：“都是空口白舌讲的没根据的话，七七八八说了很多，我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

　　纪泽楷仔细地看了看他，见他神色坦诚，才开口：“你今后如果对我这个人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和我讲，我不会欺骗隐瞒你的。”

　　到了家叶东很快就洗澡睡了。睡到一半儿，觉得有些冷，他醒过来，结果身边的床是空的。纪泽楷向来觉短，每天早晨五点就会醒来回回工作的邮件，然后去跑步。他随手拿起来手机看时间，却发现只有凌晨三点。他感到奇怪，起身披着外套出去，赤脚踏着极厚的羊绒地毯一直走都楼梯转角处，才看到纪泽楷坐在客厅的壁炉边喝酒。

　　屋子里安静的只剩下噼里啪啦地声响，火苗照着纪泽楷半边脸粲然明亮，显得在阴影中一侧很是落寞。叶东裹了下衣服，正迟疑要不要下去。忽然纪泽楷重重地叹口气，十分郁结惆怅。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能让纪泽楷这般难受，想了想最终默默地走上了楼。

　　他刚躺下没多久，他就听到有人门咔哒一声开了，他飞快地闭上眼装睡，过了一会儿，唇上落下微软的触感，轻轻地一点，并没有就此停留，只是他仍觉得脸上有暖气，仿佛纪泽楷仍旧在俯身看他，他心里砰砰直跳却一动也不敢动，紧接着纪泽楷轻声说：“东东。”半晌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心里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能直直地躺着，一直等到纪泽楷将他抱进怀里，渐渐沉睡，他才敢缓缓睁开眼睛。夜深人静，纪泽楷的心跳，一下一下激荡在他的耳边，他轻轻地将手环住他的腰。

　　之前的事情又一幕一幕的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才觉得纪泽楷不仅花了不少心思栽培他，也花了不少心思让他快乐。他也曾经是说过他喜欢他的，只是他没敢当真。

　　叶东闭上眼睛，陷入沉思。原本他也想过纪泽楷为什么执意要和自己确定关系。感觉也许是怕自己真的找到了证据，会用证据要挟他，所以才将自己留在身边，以便牢牢掌握自己。

　　现在，他却发现纪泽楷对他内心是隐藏着别的感情的，如果纪泽楷只是个比他成熟的普通人，他们大可假戏真做。可他和纪泽楷之间掺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这些东西让他担忧甚至恐惧。换句话说，纪泽楷为了他的目标付出了这么多，如果没有得到理想的收益，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而他又能帮他走到哪一步呢？如果出现了别人对他更有利，他会选择自己还是放弃自己呢？

　　然而，当他又听不得纪泽楷那么惆怅凄凉。

　　他只好搂紧纪泽楷的腰，将脸压在他的怀里，他恨不得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又在每次靠近的瞬间想要逃离。纪泽楷于他就像是长在悬崖边缘的古树，想要拥抱他，就必须要有一份孤勇。

　　这些念头折磨了他一个晚上，早晨起来眼睛肿肿的，眼底还有着隐隐的黑青，像是哭累了睡着的一样。

　　纪泽楷边打领带边说：“今天没什么要紧事儿，你接着睡吧。”

　　“今天周一，我不去恐怕不合适。”

　　“有秘书呢。”

　　“有些他能代劳，可还有Joe &Paul合作企划案要签字，他做不了。”

　　“我帮你签了就好了，你在家睡觉吧。”他轻描淡写地说，又把他重新塞回被子里，叶东嘟囔了句什么就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