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小先生》南瓜核桃派

13、第十三章

　　叶东说：“好。”又问，“准备了什么礼物？”

　　“等着你一起看呢。”纪泽楷拨了宋绛的号码，说，“把礼物拿来，叶先生和我想看看。”

　　宋绛很快就将礼物拿来了，说：“听说老司令最近迷上了收集笔筒，所以我特意准备了这对儿明末松竹延年浮雕匏器笔筒。虽然用料并不算最上乘，可名贵在难得二字上，这一对笔筒是俩大葫芦整雕出来的，两个葫芦从色泽到润头儿再到形状大小都是一模一样，所以极为难得。”

　　“他还真是附庸风雅。”纪泽楷讽刺道，将礼物递给叶东。

　　叶东接过来看看，忍不住夸了宋绛眼光好。等宋绛走后，纪泽楷说：“我看你两次红包一起给了吧，这样会讨老板娘开心的秘书不多见了。”

　　“不准叫我老板娘！”叶东气得作势要打他，纪泽楷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猛亲了几下，说：“在办公室就投怀送抱的，叫外人看到多不好。”

　　叶东说也说不过他，打也打不过，只好骂他流氓。

　　“我只这样你就骂我流氓了？”纪泽楷扬扬眉看他。

　　叶东见他目光如同暗夜，深不可测，炯炯有神，瞬间脸色一红，说道：“赶快工作。”

　　老实说，和纪泽楷一起工作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他城府深，心思重，让人难以捉摸，思路更是千变万化，他听他讲话总得努力的跟上去。纪泽楷没有耐心，更受不了身边人愚钝。但对他算是很有耐心，偶尔也愿意鼓励他；生意场上的事儿也从不避讳，就连重今集团机密企划也会拿出来为他解释和他讨论，这反倒让他受宠若惊，甚至为了避嫌，他不论在家还是公司都很少单独在纪泽楷工作的地方停留太久时间。

　　相处这阵子，纪泽楷是真的教了他不少东西，尤其是风度两个字，纪泽楷是那种大兵压境，都会泰然自若风度翩翩的人，甚至连语气都是那么冷静淡薄。他跟着他也慢慢学了起来。大大小小的会议，纪泽楷也总是让他坐在旁边，还会嘱咐：“机灵点儿。”他最喜欢跟着他开会，看他深思熟虑，听他杀伐决断，欣赏他薄薄的嘴唇里吐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决策。

　　私下里，纪泽楷也和他讲些商场内的勾心斗角，其实他多半时候都是刻薄的，讽刺那些所谓的社会精英多么愚笨可笑，并且提醒叶东不要步对方后尘；鲜少能遇到有几个可以入纪泽楷法眼的，他也会摘出对方的优点和叶东分析分析，末了总会加一句：“你只是经验少，将来未必不如他”。叶东这才发觉：纪泽楷骨子深处藏着浓重的自傲和对失败者的不屑。叶东本是最烦这样性情的人，可当主角换成了纪泽楷，他却觉得他配得上这般目中无人的骄傲。

　　日子久了，叶东渐渐意识到，纪泽楷在他身上是花了极大地心思的，甚至亲自出马栽培他，而他却始终猜不透纪泽楷的目的是什么。他能做的只是尽最大的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为他解忧，为公司带来利润，希望纪泽楷在他身上的投资可以得到应有的收益。

　　纪泽楷素来雷厉风行，负责股权转让的律师当天下午就到了。叶东看着自己手上突然冒出来的巨额财富，反倒觉得不安，他只好更加用心。

　　也许是大学主修商科，也许是名师出高徒，也许大家都知道他是纪泽楷的未婚夫，肯给他面子，他倒也渐渐地得心应手起来，甚至还谈下了一笔数额不算小的项目。那天，他专门去买了礼物送给纪泽楷，是一对蓝宝石袖口。

　　纪泽楷半开玩笑地说：“你帮公司谈了生意，应该我送你礼物，谁想到你反倒送我。”

　　叶东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说：“我给你戴上。”

　　他笨拙地卷起来他的袖子，纪泽楷的手腕上是他们当时买的那对手表，似乎订婚后，纪泽楷就没有再用过别的表。这只表其实很不适合工作场合，因为怕刻度破坏表盘的美感，所以干脆没有做刻度，单纯就是个装饰品。

　　只过了几天，纪泽楷就给了他更多地任务，他也就忙起来了，晚上还要在家里熬夜看报表，纪泽楷就坐在旁边陪他，他也会抱怨：“四叔，你是不是打算把活儿都给我，然后好提前退休啊。”

　　他还是忍不住叫他四叔，正如他俩虽睡在一张床上，却只是停留在了蜻蜓点水的肌肤相亲。纪泽楷定力十足，而他向来被动，从未争取过什么。他只是知道如果纪泽楷想要做些什么，他也会顺从。

　　周日最终还是来了，他特地起个大早，又将人物名单看了一遍，确保烂熟于心。纪泽楷逗他说：“下午我们才过去，别又忘了。”

　　“真忘了怎么办？”叶东此时也顾不得和他斗嘴，他是真的有些紧张，类似的场合他也参加过，可那时候他的还是小孩子，根本不用虚与委蛇。

　　“你只要能记住重要的人物就好，其余的不用费心。”纪泽楷心不在焉地说。

　　生日宴办在西山别墅里。因有田建兴开车，纪泽楷惬意地捏着他的手坐在后面，给他讲这房子的典故：“老头子喜欢中式建筑，纪伟国俩兄弟便斥巨资将这整片地买下来，修成了仿古的中式别墅。随后，那俩又请了园林专家，在后院打造了花园假山，挖了人工湖弄了湖心亭，人工湖里面养着各式各样的锦鲤，说是可以享受古人烹茶喂鱼的乐趣。谁知道挖池塘时竟不幸弄断了一颗百年古树根，几个专家都犯了愁，没救回来，干脆把树整个挖了。”

　　纪泽楷在车上嘲笑：“没什么本事，偏要东施效颦。我看宋绛那笔筒也送的不好，应该送一块儿匾额，写着‘烧琴煮鹤’就可以了。”接着又说：“下次就送这个好了。”

　　叶东听着也乐。

　　纪泽楷偏头看了他一眼。可能是跟着自己沾染了些商场的杀伐之气，刚见面那股子稚气竟是淡了些。纪泽楷顿时有些说不明白的情绪，仿佛是看到自己教养的孩子在成长，一时间竟然有股骄傲的惆怅从心里升起。他叹口气，伸手搂住他，叶东便乖巧地窝进他的怀里，没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纪泽楷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倒也不觉得时间缓慢，转眼间已经能看到青瓦灰墙，里面起起伏伏地梅花树，偶尔间露出些娇艳的花瓣，倒也赏心悦目。

　　等叶东醒来，车子刚进了前院，门口正站着那几个人。他忽然就有种即将血战沙场的感觉，顿时后背都僵硬了。纪泽楷一眼就识破了他的不自在，朝门口扫了一眼，正好看到江子韫朝他们看过来，他心里冷笑，表面却极温和地说：“挺好，你不想见的人都在门口呢。”

　　叶东拉住他的袖口，低声哀求说：“四叔，我想冷静冷静。”

　　可偏偏纪泽楷不依，车门刚被田建兴拉开，就抓着他下了车，挽着他走过去。

　　叶东紧张地险些不会走路，纪泽楷见状笑着搂紧他，并亲昵地在他耳边低语，在外人眼中，这不过是恋人之间亲密的悄悄话，他笑着说：“东东，我教过你什么？任何情况下，任何人面前，你都要笑得出来。哪怕你现在想活剐了他，你也要笑容灿烂面对他。更何况我就在你身边，你又在怕什么？”

　　叶东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表情，他暗暗给自己鼓气，这些天跟着纪泽楷也经历了不少风浪，不至于就见这么几个人还要如此害怕，他心一横，冲着纪泽楷扯出了一个笑脸。

　　“这才乖。”纪泽楷奖励地吻了他的侧脸。

　　纪伟华倒是远远地就打了招呼：“老四，我们正念叨你呢。大哥和秦夫人在书房陪爸爸呢，爸爸今天早晨起来就有点儿胸口闷。你这次，也不要太不像话了。”

　　想必秦夫人就是那位名义上的续弦，实际上纪伟国，纪伟华还有纪伟珊兄妹三人的生母。想到这里，叶东偷偷瞟了眼纪泽楷。

　　只见他微笑着：“二哥，您多心了，我是带东东来贺寿的。”

　　江澈连忙过来打哈哈：“你二哥刚才念叨你半天了，说你回国也不着家，订了婚也不带人来看看，我看他是想你又不好意思讲出口，恼羞成怒了。你别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纪泽楷微微一笑说：“怎么会呢？我从来不和哥哥们计较。”

　　江潼也凑过来，道：“我看你们几个总说老四不着家，也不想为什么？”说完才看向叶东，眼角的细纹笑得都挤在一起，说：“这位就是叶先生吧？之前只听闻你聪明，没想到长得也这么英俊。”

　　纪伟华点点头，嘴角带笑，眼神却是凌厉的。他说：“何止如此，我听闻叶先生小小年纪就已经能从华启手中抢下生意。这样好的人才，怪不得四弟要藏着掖着，连人都舍不得被我们看一眼。”说完，朝叶东伸出手，俩人虚握了一把，才微笑着说，“当年我和你父亲交好，现在你我又要成为一家人，想来我们两家缘分不浅。”

　　叶东已经被纪泽楷教出了皮毛，答得幽默又不失礼数，纪伟华笑笑说：“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跟着老四也不改改口。”

　　纪泽楷说：“他脸皮薄，你这个老油条不要逗他。”

　　江潼揶揄：“呦，我这可是第一次听老四护着人。”

　　纪泽楷听罢直接眼色一厉，面色阴冷，江潼这才似乎反应过来似的，连忙赔礼道歉：“是我说话让人误会，叶先生你别多心。泽楷这是第一次介绍另一半给我们认识，自然是第一次见他护着人。”

　　纪泽楷安抚拍拍叶东的手，似乎是脸色好了些，冷哼了一声，说：“姐夫，您这嘴可缺个把门儿的，小心今后祸从口出。”

　　“行了，都别在这里站着吹风了。都进去吧。”纪伟华发了话，大家也都跟着应和，几个人继续热热闹闹地说话，明明就是你死我活的仇人，可大家之间却格外亲热，仿佛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亲人友人般。

　　江子韫一直跟着江潼走，强迫自己目不斜视，可终于没忍住朝叶东看过来，叶东穿着深蓝色的西装，笑容甜蜜得站在纪泽楷身旁，俩人生生就是一对璧人。纪泽楷看了一眼紧盯着叶东的江子韫，又看了看正在仔细听他说话的叶东，心下了然，勾唇一笑。

　　生日宴还没开始，已经热闹非凡。纪伟华领着他们到了主桌入座。唐宏宇和唐慎明见他们过来，纷纷站起来招呼他们坐在旁边。叶东正笑着，却忽然脸色变了变，他没有想到居然阮家人也在这里。这般狭路相逢，叫他险些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纪伟华自然地说：“泽楷，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阮立新，阮氏企业的总经理。”他顿了顿，在叶东看来，纪伟华似乎是在琢磨要不要捅破俩人和叶东关系，他强迫自己神色如常，手却不由自由地攥紧了纪泽楷的衣角。

　　就在他低头分神地时候，纪伟华已经介绍完了阮正宁，他终于松了口气，抬起头时正好看到纪伟华的太太不善的目光。

　　阮立新忙不迭地站起来和纪泽楷握手，笑容可掬地说：“纪先生，久仰久仰。”他正要通过自己是叶东舅舅的身份拉进俩人的关系，却突然想到纪伟华之前的耳提面命，又想到阮氏最近几个月的跌宕起伏，心里打了个突，忙闭上了嘴。

　　纪伟华满意朝阮立新使了个眼色，似是在夸他上道儿。叶东的辈分着实尴尬，纪泽楷又是个天性护短的人，如果胜霆集团还向几年前那样可以在商界稳如磐石，他一定会揪着叶东的辈分给自己的好弟弟点儿难堪，说不定还会将纪泽楷未来的岳母阮立茹都请过来。可现在正是风雨飘摇之际，造成这局面的始作俑者虽然一直未浮出水面，可他明白，幕后之人一定是纪泽楷，所以为了争取自救的时间，他不敢也不能在明面上得罪纪泽楷。

　　“纪叔叔。”阮正宁略带害羞地笑笑。

　　纪泽楷知道叶东不喜他，只虚虚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没想到，阮正宁却朝叶东喊了声：“哥。”

　　叶东强压心火，表面上只是微微笑笑。

　　倒是纪泽楷转脸假装不解地问：“怎么，岳父还有个孩子？”

　　这么些日子总在一起，俩人配合默契，叶东淡淡的说：“我是爸爸的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