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里晚一》余沉

37、为什么那么好

　　与季安微有些不欢而散。
　　时晚看到她走的急，眼圈似乎泛红，想去问为什么，但是刚起身追出去，身体的异样感让她停住了脚。
　　不会吧......
　　算算日子又好像差不多，这次不会来得那么准吧？
　　火速前往附近的商店购置必备品，又匆匆寻了个洗手间。
　　真的，来了。
　　月经，有外号称大姨妈。
　　张时晚到了这段特殊时期，整个人会体现出很多不同的状态。
　　比如走路永远带风的外八，会收缩成缓慢淑女的步伐。
　　比如平常好动喜欢这捣鼓那窜窜，现在安分的堪比佛系弟子默念心经。
　　最重要的一点，也算个毛病。
　　她会痛经。
　　据她自己观察。
　　刚见红的24小时内她可以像平常一样该潇洒潇洒，该浪得浪。
　　一旦过了这个时间，她就要往死里把自己整睡着。
　　因为腹部的疼痛会研磨着自己一阵一阵钻心得疼。
　　这种疼痛不是持续性的，持续性说不准痛久了也就麻木了没那么疼了。
　　但它偏偏是，在你精神和感官上放松了警惕觉得平常是多么美好的时候，将你推入深渊，折磨着你，绞痛着你。
　　又在你觉得生不如死之前将你送回人间喘一口气，再继续周而复始。
　　这种不间断的疼痛持续时间是近12小时。

　　张时晚打了个寒颤，想想就难受。
　　又记得答应了周明天的学习，算了下24小时，够她在那学习完回家躺着准备迎接姨妈的亲戚“痛姨妈”。
　　诶？等等，说起周里一，她怎么知道我在东家蛋糕店坐的是哪张沙发？

　　次日。
　　“叮咚”。
　　“卡擦”。
　　周里一开了门，转身便往屋里走。
　　张时晚手握着双肩包，疑惑：“陆巧不在？”
　　这要是平常，开门这种事陆巧是不会让周里一去做的。
　　“他朋友失恋，去游乐园受刺激去了。”周里一走到咖啡色掺白砾的瓷性厅台旁，端起杯子，正喝着水。
　　“哇，游乐园不是热恋带对象去的地方吗？”深觉诧异，张时晚也走了进来。
　　“你的腿，抽了？”放下水杯的周里一挑着眉，抬眼看见某张走着不同于以往的步伐。
　　两脚掌笔直，丢了外八，迈着无形中有条线的猫步，淑女的路行，却给周里一种不协调的错觉。
　　张羞涩：“额，目测要抽好几天。”

　　周末冬季的正午阳光尚好，适合约闺蜜逛一下午热闹的街区，适合见老友屋檐下三五盘输赢无关的棋局。
　　不适合这独栋楼里，没有温顺的猫，不能看的电影，没法用心做作业的时晚。
　　她已经少了以往很多小动作，就做着两样事。
　　一件，盯着英语卷发呆2分钟，写一个选择题。
　　一件，写完一个选择题，斜睨一下沙发，看一眼闭目听歌的周里一。
　　脑袋里还附带两个问题循环。
　　周里一出的英语卷答案怎么经常模棱两可，这个答案也行那个答案也行的样子。
　　周里一会喜欢听什么歌？

　　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张时晚握紧水笔，使自己保持静止，眼睛睁的圆溜溜的。
　　不可能吧，不可能那么早就犯疼的。
　　努力去感应，那疼痛似乎有点区别。
　　刺痛感又来，张时晚右手臂横在额前，额头叠在臂上，像极了一个上课偷睡的孩子。
　　至少从周里一的角度是如此。
　　每听完一次单曲循环，周都会睁眼看看那漫不经心的人。
　　偶尔两次两人目光交汇，周里一立刻眯着眼，伪装还是闭眼的样子。细缝里看着某张的眼神还在朝着她那边，啧啧啧。
　　傻样。
　　此刻，看到张趴在桌子上，周里一甩了耳机，起身上前。
　　周：“做作业时间偷睡，加一小时。”
　　“天呐，还能不能相亲相爱，我，是肚子不舒服。”张轻缓着声音，不敢高调，怕牵扯了痛区。
　　“肚子不舒服？”周里一俯身，压了一字眉，瞅见张确实用另一只手按着肚子的位置，眉压得更低，“不是让你吃完午饭过来吗？”
　　没错，张时晚按着不舒服的位置，是胃部。
　　而且，按压的地方平平的，一呼吸，肚子还能再往里吸。
　　肚子里空空如也的象征。
　　“这跟吃不吃午饭没关系。”这是痛经，张时晚潜意识里的认知。
　　“你饿了，当然会不舒服了。”周笑，立了身，不知道这家伙在执着什么。
　　张时晚听进去了这句话，摸摸肚子，似乎真的与痛经不太一样的感觉。
　　可是，她是故意不吃的。
　　以往的经验告诉她，最好是饿到痛苦结束再进食。
　　不然她很容易上吐下泻，这不是她第一次有这些反应。
　　不吃东西反而好些。
　　可她也没想跟周里一解释那么多。
　　毕竟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讨论身体反应......

　　周里一出了房间门，出门前交代某人休息做些事情转移注意力。
　　张时晚瞬间来了精神，肚子也似乎好了一半。
　　踱步走到沙发椅靠，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人给自己发消息。身边沙发上插着耳机的手机屏幕一直闪着光，引起了时晚的注意。
　　好奇班长在听什么歌。
　　时晚慢慢把脸凑上去，极其小心。
　　忽然睫毛颤了下，深褐色的瞳子缩了缩。
　　是首录音，单曲循环。正在播放。
　　录音备注：Wan。
　　张时晚抓了耳机戴上。
　　“上帝给了我一盆盖的雨，把我和她困在伞里......”
　　又马上摘了耳机，脸涨的通红。
　　班长那天！！！ktv！！！
　　录音了？？？

　　楼梯走的很沉，每一步都很慢。张时晚努力平衡着肚子，深怕那有什么受到了震荡。
　　但是将走到楼梯底的时候看见周里一快步从厨房走出到菜篮子里拿了青花菜，再准备回厨房，张时晚几乎是条件反射不顾一切跑上前阻拦：“班长，你拿菜进厨房干什么？”
　　“做菜。”周里一答完，就准备转身。
　　“你怎么能做菜！？”张时晚慌了，伸手夺过某周手里的青花菜，好言相劝，吟诗般朗诵出，“这世界，很多东西都是注定的，比如我赖床但是几乎不会迟到，比如童百寻吃龙虾过敏，比如牛顿会被苹果砸到，比如鲁迅人文成就......再比如......您不适合厨房。”
　　陆巧说周里一炸厨房的经历......
　　虽未目睹，但总会根据那些描述历历在目。
　　“张时晚，你也喜欢听别人说的，而不是眼睛看到的？”周里一根据身高优势，手一拦，又把菜揽到自己手里，“眼睛看到也未必真，那，信一下你的鼻子？”
　　张时晚听话，深吸一口气，厨房确有清香溢出。
　　“可是陆巧说的很逼真，几乎......”
　　“他说的没有错，他没有骗你，我在他面前确实快炸掉了厨房。”周里一一手撑着菜，一手揉了太阳穴，“但是不代表我不会做饭。”
　　“厨房都炸了......高压锅里的粥都飞天花板了，鸡蛋黑白两面色......”
　　“我没有必要在所有人面前都做到完美。那小子有没有告诉你，他是故意的，故意去酒吧喝酒想引我劝导他，故意在我面前一副重病的样子，他后来都坦白了。”周里一揉太阳穴的手松开，身子一步步压向时晚，将她压靠到墙角，动弹不得，就这样一手端着青花菜，一手撑着墙，斜着嘴笑，“况且，你见过炸厨房的技艺那么高超的吗，高压锅把粥弹上天花板的力度那么好，鸡蛋双面色也不易。”
　　眼前这个超级无比自恋的这个人真的是周里一吗？？？

　　上桌的倒都是清淡的食物，三条小黄鱼清蒸，青花菜西兰花清炒。主食是稀饭。
　　张时晚犹豫着还没动筷子：“我，来例假，要保持空腹，不然容易上吐下泻，所以，真的不是故意不吃你做的......”
　　“行，我自己能吃完。”周里一很爽快得表示理解，自顾自端来一碗稀饭。
　　咀嚼的声音。
　　吞咽的声音。
　　周里一掀了鱼肉，上口。
　　天呐，这个班长 ！！！
　　知道自己饿着肚子还能吃的那么享受？？？
　　“班长，我后悔了。”经历了一番挣扎，张时晚握着筷子准备接受对面人的损话。
　　“学校里的伙食基本偏咸，辛辣，吃了吐泻正常。清淡的好消化的食物能最大化地降低影响。”周里一放了筷子，本就不饿，吃得香也是装装样子。
　　“对，您说的都对。”张时晚附和，开动，塞了满嘴的菜。
　　周：“痛经，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噗......”努力憋住使劲咀嚼，慌着下咽后，时晚猛咳。
　　“咳咳咳，你怎么知道我......”痛经......明明不想她知道的。
　　“全班都见过你痛经的样子。”
　　张：“那是因为开始不好请假，一中请假那么严格。”
　　周：“所以发现好请了以后，想请假就装作痛经的样子？”
　　这人......这周里一是在翻旧账？？？
　　自己不就是......装病出校嘛，还是去救人的，虽然自己差点也搭进去了......

　　周里一也拍了自己的额头，自己这是在干嘛，不能让经期的女人受到刺激，这是对她们很大程度上的伤害。

　　“逗你的，红糖水准备好了。在厨房，趁热喝。”为了掩饰一下刚才尴尬的‘翻出旧帐’局面，周里一搬出了红糖水。

　　只是刚才还夹着筷子拼命往嘴里送菜的人，突然没了声音。
　　周里一抬头，就见时晚的脸色有些苍白，原本自然红艳的唇此刻毫无血色。
　　“班长，痛经真的提前来了。”张时晚的声音没有底气，音符似乎都是随着呼吸出来的。
　　腹部，该死的开始抽疼......
　　一阵一阵，熟悉的感觉更加难受。
　　“我本来以为可以撑到回家的。”时晚整个人的身体软下来，“怕你看到......”
　　我怕你看到我胆小看到我恐高现在，还要看到我软弱。
　　怕给你添麻烦......
　　全身无力，只有腹部的阵痛拉扯着神经......
　　怎么总是这样，每一面糟糕的都呈现给这个女人看到呢？

　　“喂，张时晚。”周里一本能得先去喊她的名字，照顾痛经者的经历她是没有，上前扶住那瘫软的身体，不让她下滑摔地。
　　“你冷不冷，哪里特别不舒服？喝得了红糖水吗？”
　　周里一步痛经，无法切身体会她知道时晚会痛经后，也了解过治疗的方法，多半是通过中药调理，不是一时之间能够遏制的。
　　最快的止痛方法，也是很糟糕的提议，服用止痛药。
　　中药、止痛药的念头通通打消，周里一看着时晚绷紧着脸，眉头深锁，乱了理智，她搂住时晚，试图将她抱起到空旷些的地方。让她疼的打滚也好，蜷缩也好，床或者沙发，好过在这椅子无法伸展。
　　打横抱起时晚后，才发现手臂的力道不足以她抱着时晚很久。
　　择最近的客厅沙发，刚将时晚放平，她立马缩了起来，隐约在发抖。
　　周里一怕她冷，匆匆跑楼上扛了一床被子下来，铺在时晚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除了脑袋在外，其余没有空隙。
　　“还冷不冷？”没有回应。
　　暖的暖的，暖水袋？！
　　周：“你撑住！”
　　噼里啪啦跑离时晚一阵翻箱倒柜，周里一这个不怕冷的女生，冬季就没用过暖水袋，终于在储物间找到了，火速插上电源，又慌里慌张跑到厨房端了红糖水。
　　100个人里面98个都说痛经喝红糖水管用！
　　真正将红糖水端到时晚面前的时候，她连眼都不愿意睁开，张嘴不可以，起身更不可能。
　　怎么办！
　　张时晚头抵着沙发靠背，背对着周里一，背后的女生一番折腾后，还不罢休，又跑上楼梯拿了手机准备再搜索。

　　“里一......”张时晚白着唇轻声道。
　　“怎么样，哪里疼？”周里一丢了手机，耳朵凑过去听。
　　“被子......太重了，我想翻身......”
　　周：“......”
　　周里一提了提被子，又不敢全拿开，怕温度不适应时晚着了凉。
　　待时晚面朝自己这边，才发现她眼角疼出了眼泪......
　　莫名心疼，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一定，还有什么缓止的办法！
　　打算去找丢出去的手机，这边时晚伸出了只手，拽着她。
　　“傻不傻......”某张微睁开眼睛，嘴唇说话，“按我说的做。”
　　“你的大拇指跟食指折骨处，按住我，这只手，大拇指跟食指中间的肉，然后，用力按住，往外拉，或者使劲揉......”
　　周里一照做。
　　“要一直拉，一直揉......直到我睡着。”
　　能睡着，是最佳的救法。
　　周里一一刻不停，揉拉并上。
　　“很好......”似乎是体现了效果，张时晚的嘴角微扬。

　　张：“对了 ，你昨天怎么知道我在东家会坐在哪张沙发上？”
　　周里一皱眉：“你还有力气聊天？”
　　张：“我是不知真相睡不着。”
　　周无奈，说的也是一本正经：“传言打一个喷嚏，就有一个人在说自己坏话。打一个冗长的喷嚏，就有一个人在自己熟悉去过的地方讲自己坏话。”
　　张时晚，我的瞎掰的能力都是跟你学的。（周里一内心窃笑）
　　“还有这种说法，啊......以后不能随便说人坏话了......”
　　显然某张的神志也不全清，竟欣然接受。
　　周弯嘴，一个笨蛋。
　　张：“那，为什么偷偷录我随便唱的歌......”
　　周不客气：“因为唱的实在不怎么样，录下来等你配好乐，人有人样，这歌，也要有歌样。”
　　张：“接受，到时候再完善一下，还有后半段呢！”
　　周润了唇，一个傻瓜。
　　张：“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周里一瞳孔收缩了一下，张时晚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均匀，表情没有那么痛苦。
　　是睡着了。
　　周里一把她的手放回被窝里。转身去拔暖水袋的插头。
　　得知时晚经期将近，早就在陆巧这备好了清淡伙食原料和红糖水。
　　不管她是肚子饿，还是经期，都准备只做清淡的食物。
　　暖水袋捧在手里，是蛮暖手的。
　　周里一叹了口气。

　　“张时晚，你冷到我了，又暖了我。我回冷你了，也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