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里晚一》余沉

11、愈谁裂谁伏笔

　　张时晚注意到右手背上细密开裂的纹路时，晚自习已经开始十分钟。
　　冻疮，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但细痕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或浅，犯不着愁着止血，或深，毕竟几处结痂。
　　对自己好的人曾问她：“为何不做些保护？比如涂霜。”
　　她就喜欢笑着收起冻伤的手，道：“我皮糙肉厚，没那么娇气。”
　　但还是会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抚摸自己的手背，默念个三到四句：跟着我受苦了。
　　请展现你强大的自愈能力。
　　我对不住你。
　　比如，现在。

　　手握成拳，裂痕撑开，手摊出掌，裂痕褶皱。
　　手指冰凉，呵气不暖，掌心掌背，色差明显，并不美观。

　　周里一伸手轻点她桌子的时候，她已经横穿了很多马路，思想飞到了外太空。
　　“下课还有几分钟？”周里一问。
　　张时晚抓起眼镜看黑板旁边的时钟。“二十七八分的样子。”后一想，不对，“你近视？”她记得周里一廊道里跟尽头的贾育文比OK时，眼睛没有眯起来像看不清的样子。
　　“不近视。”周里一搁下笔，“但是同桌闲的没事发呆走神倒不如好好利用。”
　　“......”这家伙总是能把玩笑开得很严肃。
　　张时晚一副我还有什么话可说的无奈样，周里一起身，轻声从后门出了班级。
　　不久，便回来了。
　　随她回来的，还有一只不隔热的装满水的玻璃杯。
　　她把玻璃杯丢给张时晚后坐下：“水太烫，制冷。”
　　张时晚嫌弃地看了一眼周里一，她真的很懂人尽其用，看自己闲的没事便招来降水温，降好温后周里一就可以畅饮。
　　张时晚的手碰上杯壁，温暖之至。
　　等等，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以降温为辅行暖手之实。

　　“你的杯子怎么在外面？”
　　“下课忘在饮水机上了。”
　　“......”

　　陆巧出现在转角处的时候，第二堂晚自习已上到中旬。
　　这个初中由于被人冠上“靠父亲是校长才敢飞扬跋扈”之名而同人大打出手、导致校方请家长的男生，此刻沿着阶梯边，左一下，右一下地摇晃。
　　他的酒窝若隐若现，往事重叠。
　　他本来要给无中生有说他靠爹的男生一顿教训的，但是看到那男生的母亲半头白发站在廊道、办公室外一个劲给自己道歉，甚至还流了眼泪，他只觉内心深处被狠狠撞击了一下，而后木讷地对自己的父亲说，不想读书了。
　　毕竟，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他。
　　他对着和他打架男生的妈妈说：“阿姨，你很好，不是你的问题。”
　　他指着和他打架的男生恶狠狠：“臭小子，长点脑子。你妈很辛苦。”
　　父亲对他生了很大的气。身为校长，儿子居然能说出不读书的话！这传出去，还像话吗！
　　但那一次陆巧铁了心，刚到底。
　　校长气了很长时间，但是自己的孩子，总归是狠不了心。
　　亲自教他，孩子处于叛逆期，多是听不进。请人教，不出三天就会收到辞呈。
　　焦头烂额之际，某天，陆巧突然亮着眼睛对父亲说：“爸，我想有个人能胜任我的老师。”

　　“发什么呆，我要的东西。”周里一是声线偏低音的女生，但陆巧却知道，那是他绝对不会听错的声音。
　　给了自己无限可能的人。
　　“带了带了，老师交代的，哪敢耽误。”换掉深思时无光泽的眼神，酒窝可爱，看向里一。
　　交接过后，陆巧知道周里一要回班级了，正准备目送她，却遭遇周里一突如其来的一拳，拳头止腹，陆巧对上周里一的眼神。
　　“我不在，不代表不用努力。”周里一的目光清幽，片刻后抽离。
　　陆巧立马会意，酒窝更深：“保证不让老师失望！”
　　周里一收拳，转身：“烟味，难闻。”

　　张时晚撑着下巴瞌睡打到一半，额头猛的一落，乎得惊醒，吸吸鼻子，茫然张望周围，没有老师，好，可以再睡一下。眼睛又快合上，“嗯？”最后一点视野放大了笔旁边的愈裂霜。
　　一点琐事能完全赶走困倦的年纪。
　　瞟瞟前桌、同桌，是谁放这里的？

　　周里一从后门进来的声音很轻，刚落座，张时晚一直看向自己的目光无法忽视，撇头皱眉。
　　某张晃晃手里的膏药打哑语，周里一左手指着右手手背作涂抹状。
　　张时晚理解了意思，抽了张纸片，挥笔是谢谢。
　　周里一收起了这张纸，在张时晚以为没有然后的时候，重起一张纸，递去。
　　同桌张氏挑眉，哦哟？班长也会开小差！
　　看了内容后，挑眉僵硬。
　　周：我看了你的月考成绩单，还有你的梦想。
　　来这个班级，有一样事一定要做，便是确立梦想。
　　晚：惨不忍睹？
　　周：梦想是随便写的吗？
　　晚：自然不是。
　　周：相差太大。
　　晚：我会努力的。
　　周里一摇头：没戏。
　　就瞅张时晚平常对学习不感冒的样子，这句没戏，确凿在理。
　　但是周里一似乎发现了些有趣的事物，比如这家伙明明上课不怎么听，过程一展示却能各种套用。消化方法也是一点就通。
　　断定她对学习不感冒？可数学课的三个解法从抄写开始，她很认真地全了解。

　　你说那是天赋？想必张时晚不会喜欢这两个字。
　　那么，是不是可以算作她的心里有结，她是故意不学。
　　比起会了还要故意考低分，一开始就什么都不会瞎考似乎省力许多。
　　至于那个结为了什么，是什么，这些深层次的东西，周里一没有兴趣。
　　周：如果你一味把梦想压在顾虑之下，就撕掉那张卡片。
　　不要放一个可行，却做着不可行的事。
　　张：我不会撕的，那是我从小到大的信念。
　　周：你不要觉得自己时间很充裕，玩得起成绩。
　　张：我才没有！我会坚持的。
　　纸条传递，褶皱前，下课铃声响起。
　　周里一收起纸，眸深成海：“坚持？什么时候开始？”
　　张时晚内双，受了刺激，极度认真：“即刻起！”
　　周里一神色空明，笑容隐晦：“很好，周末的时间都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