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尔安》江上秋

7、第 7 章

　　接近午时，咖啡厅内的人流量比先前翻了几番，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样，窃窃私语着靠了过来。
　　有几位远闻的员工认出了江至远，惊呼着围过来借问候之余套近乎，眼底透着显而易见的惊奇与窃笑。江至远止住喘息，从善如流地在面上描出了毫无破绽的微笑。
　　他端正体态，一面应答一面不动声色地设法远离众人的视线中心，无果。
　　于是江至远便隔着衣袋摆弄手机呼叫秘书过来救驾。

　　楼上很快就来人了，那副公事公办的严肃模样吓退了许多探求目光，十分轻松地把江至远领出去了。
　　江至远松了一口气，回头再看了先前专注摄他的监控仪一眼，那东西已然恢复正常，现下正战战兢兢地记录着过往的人们。
　　视线顺势下移，却见那台方才尖啸崩溃的扫描仪屏幕上赫然蹦着一把血淋淋的尖刀。虽是弄成了动画的形象，但衬着屏幕背景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愣是让江至远的心胆都颤动起来。

　　检测到有人靠近，扫描仪屏幕上的画面渐渐隐去，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江至远不自觉地停了步，他前面的人径直走了一段路才察觉到江至远的反常，忙回身过来拽了拽他，江至远方才回神过来，定定心神，继续被对方领着走。

　　甫一进到私人电梯，另一人便卸下了人前恭敬的模样，大声地斥责起江至远。
　　对方名唤喻修然，本是江氏上一代掌权人钦定的接班人，乃是商界的传奇人物，江氏内部一等一的高手，可以说江氏之所以能在上一代掌权人手里发扬光大，喻修然占有大半功劳。
　　如果江至远当初没有半途空降过来，江氏还当继续是喻修然掌中的赏玩之物。

　　本来高层便对突然出现的江氏继承人颇有异议，加之江老默不作声地把大半股份都转移到了江至远名下，更是惹得大伙愈发看不惯江至远，纷纷撺掇喻修然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政变”夺、权罢。

　　然喻修然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反而在江至远尚在空降未有着陆时就给他腾好了位置，此后便一直兢兢战战地辅佐起一问三不知，彼时还很傻白甜的江至远，更是辞掉了COO的位置，连股东的身份都不要了，给江至远当起了贴身保姆小秘书。
　　这下可气坏了一众连走路都巍巍不停的老股东们，好几位老爷子直接当着江至远的面甩掉拐杖怒骂其带坏了商业奇才，更是不顾家里人反对，吭吭哧哧地每天按时到远闻大厦打卡，亲自监督起江至远，一旦发现任何错漏就卯足了劲给他下绊子。

　　当然，在喻修然的指导下江至远最终把一切都处理得完美无暇。他也不是没有疑惑过喻修然这般对待自己的缘由，只是每当江至远试图提问都会被喻修然慈母般的眼神噎得把话继续吞回肚子里去。
　　因此，江至远把喻修然放到了一个类似于母亲的位置，大多数情况下，闯了祸必呼喻修然来收尾，就比如现在。

　　江至远自知理亏，便垂着头任对方发泄，待对方骂完了，才若无其事地问道：“我叫你派去跟着贺先生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闻言，喻修然一口气梗在喉咙那里差点背过去，他曲着手指用指节给了江至远的脑门几下，怒道：“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今天这事让夫人知道你就惨了。”

　　江至远恰好被击到额前痛处，不敢显现，哽了一下才回道：“我有贼心没贼胆，只能顺便帮贺先生付个钱，没敢像你说的那样提出包养他，夫人没有把柄把我怎么样，你不要多虑。”
　　“还多虑！能不虑吗？你要是真的只是在试图包养一个过气老腊肉我还很为你的开窍而高兴呢！可你这TM的明显是被吃干抹净了也没见得捞到好处呀！”喻修然怒火中烧，揪着江至远的领子把他提到电梯门前，“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的样子，退一步说吧，就算现在科技很发达，一个按钮就可以隔绝一切，可公共场合也不是你们苟合的地方啊！”

　　江至远听从喻修然的指令回首去看银色金属门折射出的光彩，便见自己发丝稍稍杂乱，额间湿汗粘腻，面上潮红未退，颈间红痕暧昧，就连衣衫都略略有些不整。
　　“噢。”他后知后觉地叹了一声，算是知晓先前万众瞩目的原因了。
　　“我们什么都没做。”江至远真诚地捧住喻修然的手，“虽然梦里该做的一步不落，但我这次甚至可以用贺先生来向你担保，我真的没来得及做些什么。”

　　熨金的名片就塞在里衬的口袋里，贴着左胸，搅得贺迩安的心神不大安宁，一路只顾疾走。
　　直到奔出远闻大厦被斜斜的日头曜到眼睛，他才意识到现在离约定的到剧组探班的时间还早了好几刻钟，接他的人还没个影呢。

　　这阵子剧组都在郊外取景，虽说取景地距离远闻大厦并不算远，但那地方不太好找，贺迩安第一次自驾过去的时候愣是被导航带着到处兜圈子，还差点就被引到河沟里去了，是以他之后再去探班都是那边直接派人接送的。

　　于是贺迩安便干脆拨了在剧组饰演男一的褚季同的电话，预备叫他派个人接自己过去。

　　褚季同当年也是聚光旗下的艺人，与贺迩安差不多同期出道，两人几乎是一路被比较着过来的。
　　彼时褚季同还十分敬仰李泛景，因而与身为李泛景小师弟的贺迩安意外的有话聊。两人聊着聊着见臭味相投，便称起了知己，可以说他是贺迩安在圈内少有的好友了。

　　也因着这层关系，那时贺迩安他们决意出来单干后，褚季同本来也是要掺一脚的。
　　但那时褚季同正逢上升期，贺迩安和李泛景讨论后一致觉得这不是褚季同逞义气的时候，几乎是和褚季同闹到了要绝交的地步才堪堪掐灭了褚季同心里那朵不依不饶的小火苗。
　　没想到阴差阳错，他们的“二子泛舟”工作室走上正轨后签的第一个人不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而是已然如日中天炙手可热的褚季同。

　　贺迩安还记得那阵子他因得罪人被全线封杀，工作室的开支全靠李泛景全年无休无缝接剧本维持。
　　贺迩安当时年轻气盛，憋屈了一阵实在受不住了，打算跑去鱼死网破。

　　这褚季同却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风声，某天就突然拎着行李拍开了“二子泛舟”的大门，大喇喇地在贺迩安的办公桌上抖腿，还十分嚣张地要求贺迩安给他起一份最严苛的合同，要是能够压榨透他的剩余价值就再好不过了。

　　贺迩安当然不从。可褚季同更绝，这厮那阵子就直接打了铺盖睡在了他们工作室门口，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最后还是李泛景杀青回来，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才安分一点，把铺盖打进工作室里面。
　　贺迩安他们拗不过一根筋的褚季同，最终还是遂了褚季同的愿，把他签了下来了。

　　虽说贺迩安才是李泛景真正意义上的师弟，但是比起早早退居幕后的贺迩安，活跃在大小荧幕的褚季同倒更像是那个追逐李泛景步伐的人。
　　去年拿到金琅影帝时，褚季同还不满二十六周岁，可以预见，他日后会比李泛景走得更高更远。
　　艳羡且不说，贺迩安真的，由衷地为好友开心。

　　振铃才三两下就被接通了，褚季同似乎是在吃饭，那边觥筹交错声接连不断。
　　“吃着呢？”贺迩安走到了远闻大厦的一处偏门前，坐到了门前的花坛边，“我今天想提早过去，方不方便派个人来接兄弟我呐？”

　　褚季同那边悉悉索索地磨蹭了一阵，直到背景的嘈杂声小了才答话，“二哥，我们正好在悦来吃饭呢，你也过来吧，吃完我们一道去。”
　　“不了，我才吃了东西，你们待会吃完了再顺道来远闻稍我吧。”
　　贺迩安方才吃了好些蛋糕点心，一时间肚腹里腾不出空间，便回绝了褚季同的盛情，同他唠嗑几句后就挂了电话，老老实实地起身踱回远闻大厦，在一楼到处转悠。

　　在远闻大厦开个人工作室的不止贺迩安他们，还有几位当红的流量担当，所以时常能看到远闻的安保人员从各处领人往门外送。
　　贺迩安闲得无聊便也跟着围观了一下日常上演的“这些年，安保一起追过的粉丝”，今天的战况尤为激烈，那一溜的蹿来跑去的制服差点没晃花他的眼，贺迩安揉揉眼睛，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解闷的好去处。
　　或许该说，是个可以供他解闷的人。

　　迟珊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