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当铺往事》沈箐言

2、第二章 乔舒（二）

　　3

　　和乔安在一起的日子是简单的，乔安每天清晨出去拍摄，傍晚回来修图，我就抱着我的小熊在屋子里嗒嗒嗒的来回走动等他回来，累了就打开一包薯片看会儿卡通。

　　我很满意我现在的日子，乔安却总是觉得我一个人在家太孤单。

　　终于有一天傍晚乔安回来，认真的看着我说，乔舒，你得去上学了。

　　因为乔安的这句话我闹了一晚上的别扭，其实我对上学没什么厌恶，只是害怕哪天等我一回到家他就和他的摄影机一起不见了，像之前那样。于是乔安给哭哭啼啼的我写了一份保证书，我把它贴在我的床头，当我得意的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看不懂。我拿去叫乔安念给我听，他刚抽完一支烟，看到我着急的样子，轻笑着说，你去上学就会认字了。我发现我又被乔安骗了，他总爱骗我，而我总能被他骗。

　　过完八月，我终于还是去学校了。我在学校认识的第一个人叫乔默。乔默是我的同桌，头发卷卷的，他叫乔默可是话却很多，他总是唧唧喳喳的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他总说，乔舒，你头发好短。

　　乔安不会给我扎头发，每次都是东一根，西一根的钻出来。然后有一天，她跟我说，乔舒，去剪头发吧，现在都流行短发。从理发店回家以后，我整整哭了一个星期。那根本不是短发，而是男生的发型。乔安摸着我脑袋说，和我一个发型不高兴吗。

　　于是我想了想对乔默说，我喜欢短发。乔默撅了撅嘴说，其实短发也不赖。

　　乔默是整个一年级的老大，后面总跟着一群小屁孩。有一次老师问我们未来的理想是什么，乔默毫不犹疑的说，□□老大。全班哄堂大笑。但是我没笑，我偷偷告诉他，我相信你，你有那方面的天赋。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乔安的时候，他笑的前俯后仰，乔舒，你这是助纣为虐知道吗。我摇摇脑袋说，这个成语太深奥了，我还没学。

　　自从我认可了他的理想之后，他就对我另眼相看，买的零食总会分我一半。我觉得他是害怕失去我这个唯一认可他梦想的人，换句话说他的梦想是靠我撑起来的，这么一想我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零食了。

　　没想到真正让他远近闻名的却是杨琪琪。

　　五年级的夏天，班级组织春游，地点在学校附近一个叫雅望的公园。雅望公园里有许多乔木，还有天然流经的河水。

　　我们的班长杨琪琪是今年刚转来的，据说父亲是部队的长官，我们都很怕她，因为她总是昂着脑袋，走起路来步子总是铿锵有力。我们都觉得她生来就是要成为很厉害的军官的，因此没人敢违背她的话。

　　这次春游是班主任韩老师代我们班，杨琪琪负责带队。她都在前面步子哒哒的响，我们跟在后面模仿她的走路姿势也走的踏踏的响。别班的老师都纷纷投以羡慕的眼光，“韩老师你们班有一群小标兵。”韩老师笑着说，“都是小孩子觉得好玩而已”，说完不自觉的仰起头，也把步子踏的哒哒的响。

　　乔默在背后捅了我一下，乔舒，我觉得这种姿势特别扭。

　　我说，乔默，没有什么是不别扭的。

　　乔默大概是觉得杨琪琪抢了他□□老大的风头，便故意同手同脚的走路。乔默总有办法让别人关注他，就像这样同手同脚走路还哼起歌。

　　果然小孩子都是不由自主的对陌生的事物进行模范。不一会儿，大家都同手同脚走着，还哼着歌，每个人一个调。我看到杨琪琪渐渐的板起脸。

　　于是大家烧烤的时候，杨琪琪故意分配乔默去林子里捡柴火。

　　“乔舒，你和我去吧。”我摇摇头。

　　“林子那边可以看到日落呢”

　　我立刻点点头，看来五年的同桌不是白当的，乔默已经相当清楚我的软肋。

　　其实那会才下午四点，离日落还有好一会儿。我坐在林子里的一个石头上，托着腮帮子，眼巴巴的等着日落。

　　乔默不一会儿就捡了一大把树枝。

　　乔默说，乔舒，每天的日落有什么不同吗？

　　我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乔默也学着我的模样，托起腮帮子，坐在我旁边。我们就这么看着天空，等着落日。

　　“你俩怎么在这里偷懒，大家都等着你们的柴火呢”杨琪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两人身后。

　　乔默站起来也就比杨琪琪高一点，所以他故意站在石头上，眼光停在杨琪琪的脑袋上，那一刻他真的有一个□□老大的架势。

　　“杨琪琪，人累了就有休息的权利，不要摆你的那副军官臭架子给我看，我不吃这套。”

　　杨琪琪顿时觉得遭到侮辱，伸起手抓着乔默的衣服想把他从那块石头上拽下来。怎曾想，一个中心不稳，两个膝盖跪在了石头上，微微有血从划破的皮肤上渗出来。看到膝盖上的血，杨琪琪愣了会，下一秒不住大哭起来。

　　乔默见状，赶紧从石头上下来，“得赶紧找老师”，于是蹲在杨琪琪面前，“不想死就上来。”

　　受了伤的杨琪琪显得格外听话，乖乖的趴在乔默背上，一路上胳膊还死死嘞着乔默的脖子。

　　后来一整周乔默的脖子上都挂着红红的印记，他说，乔舒，原来杨琪琪那么怕死，我以为要当军官的人应该不怕呢。

　　我说，乔默，人人都怕死。他低声咕噜，□□老大就不怕死。

　　自这件事之后，整个班的人都对乔默另眼相看，因为他摆平了一个要做军官的女生。而杨琪琪走路再也不昂着头，脚下也不发出哒哒的响声。不管怎么说乔默还是捍卫了他作为一个□□老大的尊严。

　　4

　　六年级的时候我收到了人生的第一封情书。

　　那天早晨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一份信静静的躺在我抽屉里。

　　信纸是浅浅的鹅黄色，上面写着：乔舒是乔林的乔，乔舒是我女朋友。

　　我把信给乔默看，他的脸瞬间黑下来，他说，乔舒，你认识这个叫乔林的吗？

　　我摇摇头。

　　乔默说，没事，我有办法。

　　后面的事却是超出我想象。

　　乔默已经两天没来上课了。当我被叫到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我看到乔默站在那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而旁边站着两个人，脸上也是同样挂了彩。

　　“乔舒，这两位乔林同学说被打是因为你”韩老师说。

　　我看了乔默一眼，他低着头没有看我。我说，乔默，我讨厌你。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办公室。

　　乔默回来上课了，带着脸上的伤。整个学校都知道乔默为一个叫乔舒的人打架了，而那个叫乔舒的人正好就是我。我不喜欢别人议论我时候露出的表情，我不像乔默那样喜欢站在灯光下，我喜欢在阴影里，不被打扰。

　　于是我一整天都目视前方，没有偏过头看他。他用笔轻轻戳了下我的肩膀，我还是无动于衷。

　　放学回去的路上，我感觉到他默默在我身后跟着我。我开始跑起来，夕阳的余晖把我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把我身后的乔默的影子也拉的长长的。

　　我听到乔默在喊我。

　　我怕自己心软，在下个拐角一转，赶紧躲到家里。乔安在家，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看着我慌乱的关上门，他说，你头发又长了。然后指了指窗外，乔舒，逃避不是办法。

　　我朝窗户外看，乔默正在门口的那颗红枫树下站着，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在风的带动下，红枫叶一片一片的飘落，有一片落在了乔默的头上，他没有拍掉，我还是第一次看乔默这么沉默着。然后又有几片枫叶飘到了房间里，我看着它们一片片的飘进来，然后在地板上打转。

　　乔安把它们拾起来放在我的手上，他说，乔舒，你看这红枫叶多么像夕阳的颜色。

　　我想起来乔默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乔舒，你看这夕阳多么像红枫叶的颜色。

　　我把红枫叶又放回乔安的手里，然后推开门出去了。

　　看到我下来，乔默的眼睛亮了一下，我走进他，踮起脚尖把他头顶的一片红枫叶拿了下来，我说，乔默，我想看日落了。

　　乔默渐渐扬起笑容，牵起我的手，往街道的相反方向走。我说，乔默，你的手好暖和。他说，刚才跑多了。

　　街道反方向的尽头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庙，现在不是节日的时候，寺庙显得很冷清。我们爬到半山腰的庙就看到落日了，它比以前我见过的都要大，感觉离的很近似乎用手就可以触摸得到。

　　在落日里，乔默说，乔舒，对不起。我说，□□老大不能轻易说对不起。

　　回到家的时候，乔安正在和一棵白菜做斗争，他的厨艺这么多年都没长进。乔安看到我回来了，他冲我眨了眨眼睛说，乔舒，你的头发又长了。

　　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已经齐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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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更，希望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