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玉华》腆笑

45、往事

　　齐家被抓的一晚，有多少人睡不着不知道，但始作俑者睿王夫妇却休息得不错，皇帝也没有被这件事打扰。
　　第二日皇帝在清华宫醒来，刚洗漱完，李洵就进来，“奴才参见皇上。”
　　“何事？”
　　“启禀陛下，邓老将军跪在御书房外求见，还说皇上若不见他，他就长跪不起。”
　　萧煜宏看了眼还在沉睡的白容嘉，转身出门。
　　“邓老将军为大晅奉献了许多，年老了也是不容易！”萧煜宏一边走一边和李洵说着。
　　“陛下，邓老将军为大晅征战沙场多年，打了许多次胜战，又一心牵挂着大晅的百姓，忠君爱国，他就是最好的榜样！虽然老将军在家休养多年了，但依旧心系皇家和百姓，更是难得。”
　　“若朝廷里，有更多像邓老将军一样的忠臣，朕也就能更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他们了。”
　　萧煜宏走到御书房前，扶起跪在地上的邓广绪，“老将军请起。”
　　邓广绪顺着皇帝的意思起身，但依旧半躬着身子，“老臣参见皇上。”
　　“老将军有何事，这么早进宫，还跪在御书房前求见？”
　　“老臣昨夜得知尚书令全家入狱，挣扎了一夜，有事禀告皇上。”
　　“哦？”
　　“老臣要禀告的，事关齐景博试图毒杀睿王妃的事。”
　　萧煜宏点头，“请老将军跟朕进来谈吧！”
　　邓广绪一早进宫见皇帝的事，在早朝之前就传了出去，许多官员一进皇宫就知道了。
　　邓广绪是齐景博的老丈人，大部分人以为他是向皇上求情的，除了极少数几个知道实情的。
　　萧煜铭今日难得来上朝，百官都知道昨夜齐府的事，一个个噤若寒蝉，都不敢和他打招呼，尤其是昨晚在场的官员。
　　正殿里安安静静的，不知为何皇帝迟迟未来，有些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猜想是因为昨夜的事情。
　　可当事人之一的睿王如今正站在殿上，尚书令全家都被压入大牢了，邓老将军一早入宫，若是为尚书令求情，不怕得罪睿王？
　　萧煜铭现在最前头，一副无聊的样子，他一早听到邓老将军入宫的消息，就知道这次齐景博是绝对跑不掉的了，所以一点儿都不紧张。
　　大皇子萧文翰站在他身后，悄声问他：“九皇叔，睿王妃现在怎么样了？”
　　“毒是解了，但身子太虚弱了，还在昏睡。”
　　萧文翰皱起眉头，没想到这么严重，都说虎毒不食子，齐景博为了对付睿王，竟然真的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下毒手，此人的确不能留。
　　萧文翰知道齐景博是血剑盟的人，以为齐司玉是真的中毒了，结合自己的一番猜想，得出这个结论。
　　“皇上驾到！”
　　百官立刻跪下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萧煜宏坐在皇位上，冷着一张脸。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理寺卿站了出来，“臣有事启奏陛下，是昨夜齐府的事。”
　　“此事朕已经听说了。”萧煜宏先开口，“九弟。”
　　“臣弟在。”
　　“睿王妃怎样了？”
　　“回陛下，王妃救治得及时，有慧可大师的解毒丹，已经解了毒，但身子伤了，还在昏睡。”
　　“可否需要宫中太医前去瞧瞧？”
　　“臣弟已经让人去临风寺请了慧可大师前往王府，劳烦皇兄挂心了。”
　　“昨夜李洵告知此事的时候，母后正好也在场，她一向疼爱睿王妃，知道他中毒，心里焦虑，还让朕一定要好好查清楚，不能姑息养奸。”
　　百官听到皇帝这么说，心里都清楚此事齐景博怕是逃不了了。
　　萧煜宏看了底下的百官，缓缓开口，“今早，邓老将军来求见朕。他也知道了昨夜齐府的事，邓老将军告知朕，尚书令夫人，也就是邓老将军之女，她和尚书令的大公子查到了一些关于齐景博的事情，但心中悲痛，所以一直没有报上朝廷，只交给了邓老将军。李洵，把证据呈上来。”
　　李洵那些一叠书信上来，站在百官面前，萧煜宏继续开口：“这些书信，是齐景博和贪污案的作案官员来往的信件，可见贪污案，齐景博也参与其中。”
　　左御史听了，行礼上前翻看信件，点头，“的确是和贪污案的官员来往的信件。”
　　萧煜铭上前翻看，“是齐景博的字迹，这么说，贪污案他也参与其中了，那只怕他原本想对付的是臣弟，结果王妃为臣弟挡了一劫了。”
　　“不错。”萧煜宏点头，“只怕齐景博知道你快查到他头上了，想对你下杀手不成，便想着害睿王妃，好让你不得空。”
　　左御史继续翻看信件，不知是看到什么，震惊了起来，“陛下，这……”
　　众人疑惑地看着他，萧煜宏给出了解释：“不错，这其中不止有齐景博和那些官员的通信，还有他参与非法贩卖孩童的证据。”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大殿都有些哗然，没想到堂堂一个尚书令居然参与了非法贩卖孩童。
　　“非法贩卖孩童，是那些丧尽天良的人偷盗孩子，再进行贩卖，这是朕这么多年来最忌讳的心病，朕没想到，齐景博竟然会是其中一个主谋，实在是岂有此理！”
　　百官跪下，“请陛下息怒！”
　　“你们要朕如何息怒！齐景博身为尚书令，却知法犯法，做出此等丧尽天良的事，实在让朕寒心！”萧煜宏冷着眼盯着底下的文武百官，“此事若还有人参与其中，朕绝对不会饶了他！”
　　百官都下跪在地，一些和齐景博交好的官员都怕的出冷汗，另外一些不知为何，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睿王。”
　　“臣弟在！”萧煜铭出列。
　　“齐景博的事，交由你来处理，贪污案和贩卖孩童案件，朕要你查的清清楚楚！”
　　“臣弟领旨！”
　　“刑部尚书，户部侍郎听旨。”
　　蔡冠霖和余嘉祺出列，“臣在。”
　　“协助睿王查清楚此事，若能让朕满意，朕重重有赏。”
　　“臣领旨。”
　　萧煜宏随后又看着那些证据，叹了口气，“这些证据虽是邓老将军呈上来的，但到底是齐夫人和齐少爷搜集的，他们能大义灭亲，忠于大晅，是大晅的福气。睿王，若查清楚睿王妃中毒之事与他们无关，就放过他们吧！看在邓老将军的面上。”
　　萧煜铭点头，“臣弟知晓。”
　　“众卿家可还有何事禀告？”
　　萧煜宏见没人出列，让李洵宣告退朝。
　　御书房内，萧煜铭站在萧煜宏面前，“皇兄，方才多谢了。”
　　萧煜宏知道他在谢他帮忙演的这场戏，摆摆手，“能让齐景博伏法就好！既然抓住了他了，你可要好好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出更多血剑盟的事。”
　　“这个你放心，臣弟知道该如何做，还有那乔燕佟，她也是血剑盟的人，知道的说不定更多。本王一定会先好好折磨她一番。”
　　萧煜宏这才想起，“对了，睿王妃真的没事吧？”
　　“没事，皇兄又不是不知道，没有真中毒。”
　　“那你呆会儿赶紧去永寿宫给母后报平安吧！昨夜她也知道睿王妃中毒一事，别让她太担心。”
　　“知道了。”萧煜铭看着那些书信，“皇兄，这里头还有张义鹤的，看来又一个可以落网了。”
　　“嗯。”萧煜宏摆正脸色，“不止张义鹤，你曾经从沈柏寒那里得到的名册上，也有好几个人和齐景博通了书信。”
　　“就凭这些证据，可以捉拿的官员就有好几个。”
　　萧煜宏叹了口气，“没想到朝廷里头竟然有这么多官员怀有异心。”
　　“皇兄失望，臣弟能理解，但经过这次的事件，能拔出这些毒瘤，让有用之人上位，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嗯。”萧煜宏点头，“行了，你先去忙吧！”
　　萧煜铭去了趟永寿宫，安抚好太后就先回了王府，齐司玉这才刚起身。
　　“萧大哥，情况如何了？”齐司玉一见他回来就赶紧问这事。
　　“别着急，坐下，我给你梳头。”萧煜铭按着他坐好，给他梳头，“邓老将军一早就进宫了，他把许向荣拿到的书信上交给了皇兄，齐景博的罪名已经落实了，至于齐少辰和齐夫人，皇兄也发话，念在老将军的份上，查清楚事情之后就放了他们。”
　　齐司玉听到齐少辰和大夫人没事，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萧大哥，接下来，你会去审问齐景博吗？”
　　“嗯，皇兄把这是交给我全权负责了，齐景博的书信不但牵扯出更多隐藏的官员，还有他参与非法贩卖孩童的事，铁证如山，而且他的罪名不小，下场只有死了。”
　　齐司玉惊讶地抽了口气，“所以，血剑盟拐卖孩童的事，他也参与了！他竟然做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无论如何，他做的事，都与你无关，你别想太多了，我只想你开心点，把身子养好了，等血剑盟的事解决了，我就带你出去游玩，看看这大好河山。”
　　齐司玉笑着和他头点着头，“好。”
　　萧煜铭奉旨查办齐景博之事，忙了好几日，该抓的抓，该审问的审问，最难撬开的就是齐景博的嘴。
　　齐景博再一次被浇醒，浑身火辣辣地疼，满脸血污，隐约看到面前坐着一个身影。
　　萧煜铭同他周旋了好些天，但却依旧不能从他口中知道明能的去向。
　　“竟然你不清楚明能的事，本王也懒得和你浪费力气了。齐景博，本王很好奇，究竟是为什么，你要给血剑盟办事？替它卖命，做那些丧尽天良之事？你是真不怕，有一日，因为你，整个齐府都得丧命吗？”
　　齐景博脑袋昏沉沉的，听到睿王的这些问题，笑了笑。
　　自他入狱以来，他就一直思考着，是啊！这么多年了，究竟是为什么呢？他竟然心甘情愿地为血剑盟做事？落得如今整个齐府都落罪的下场。
　　“财富，权利，美人……”齐景博只能得出这个答案，“哈哈哈……”
　　他穷过，落魄过，所以当有人把这些东西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迷了心，所以他心甘情愿。
　　萧煜铭摇摇头，在离开之前，和他说了，“齐景博，你和血剑盟，其他官员来往的书信，你犯罪的证据，是邓玉瑛和齐少辰交给皇上的，皇上念在邓老将军忠君爱国的份上，决定赦免他们的罪。”
　　齐景博听了，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不过你放心，黄泉路上，你最爱的女人和儿女三人，他们会好好陪伴你的。”
　　萧煜铭心情烦闷地进入御书房，也没向皇帝行礼。
　　萧煜宏看他这几日一直就没有舒展过眉头，放下手里的奏折，“怎么？齐景博那里，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没有！”萧煜铭喝了口浓茶才觉得舒服些。
　　萧煜宏也没办法，“平安寺和西山崖底那边也都没有任何进展，明能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朕派出去的人也都毫无收获。”
　　萧煜铭想了想，“皇兄，那白珩呢？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煜宏摇头，“至于你给的画像，朕也研究了许久，李洵说了，这人跟你很相似，眉眼间跟朕也有些像，但还是看不出来是皇室中哪一个人。”
　　萧煜铭啧了一声，想了一下，“皇兄，不如把画像拿给母后看看，她见过的皇室人更多，说不定会有印象。”
　　萧煜宏让李洵拿来画像，摊开来看着，“这个倒是可以，说不定母后会知道。”
　　“皇上，大和尚在外求见。”
　　萧煜宏和萧煜铭看了看对方，不知道大和尚怎么会在这时候进宫。
　　“请进来。”
　　慧忠走进御书房，给皇帝和睿王行礼，“阿弥陀佛，贫僧参见陛下，睿王殿下。”
　　“免礼！”萧煜宏抬了抬手，“大和尚有何事？”
　　“贫僧听说了这几日齐府发生的事，去了睿王府拜访王妃，碰巧从睿王妃和慧可师弟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所以特意前来给睿王解谜。”
　　萧煜铭挑了挑眉，“老秃驴，你能给本王解什么谜？”
　　“九弟！”萧煜宏训斥了他一声。
　　慧忠似乎习惯了萧煜铭这态度，笑了笑，“无事，贫僧已经习惯了睿王这么称呼，陛下不必怪罪。”
　　萧煜铭转过头不再看他。
　　“贫僧曾见过明能方丈本人，不知王爷可否画出他的画像？好让贫僧认一认？”
　　萧煜铭惊讶地看着他，喊余立拿来明能的画像，为了方便禁卫军找寻明能，他们画了好几张画像。
　　“老秃驴，你觉得那明能是假的？”
　　“贫僧听王妃描述，你们所见到的‘明能’，身强体壮，功夫了得，跟贫僧印象里的明能，完全不一样。”
　　余立很快拿到一张明能的画像，展开来给慧忠看，“大和尚，这便是我们所见到的明能。”
　　慧忠只一眼就认出了画像里头的人，叹了口气，“阿弥陀佛！”
　　萧煜铭奇怪他为何反应那么快，“你认得这人？真不是明能？”
　　慧忠转动手中的佛珠，看着皇帝和睿王，“他不是明能，而是慧能，是贫僧的三师弟，慧能。”
　　“这……”萧煜宏惊讶地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慧忠。
　　“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煜铭脾气火爆，站起来质问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慧忠解释道：“贫僧的师父，收过三个徒弟，分别是贫僧，慧可师弟，还有慧能师弟。贫僧最有佛性，慧可擅长医术，而慧能，武功最高。不过慧能在许多年前就被赶出师门，所以许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为何会被赶出师门？”
　　“慧能动了凡心，不适合呆在佛门中了。”
　　“动心？”萧煜铭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白珩？你知道白珩吗？”
　　慧忠有些惊讶，看着萧煜铭，点头，“王爷怎么会知道白珩？”
　　“听那和尚提起过，除夕夜玉儿和本王落崖，在西山崖底见到一处屋子，明能……慧能曾经就站在那处屋子前面喊了一声‘白珩’，只是本王不知道白珩到底是什么。”
　　慧忠点头，继续解释：“慧能喜欢上一个月人了，那月人就叫做白珩，说起来，他还是白府的人。”
　　“安国公府的人？”
　　慧忠点头，“白珩其人，才华横溢，样貌惊人，十几岁就名扬京城，当年许多人知晓他，就连同样才十几岁的先帝，也曾拜倒在他的才情和容貌下。”
　　先帝十几岁的事，萧煜宏和萧煜铭自然一点儿都不清楚，但慧忠却知晓。
　　“慧能喜欢上了白珩，想常伴他左右，毫不犹豫地退出佛门，可惜，白珩却不喜欢他，而是爱上了当年风姿绰约的先帝，所以他赶走了慧能。慧能伤心不已，离开了京城。”慧忠叹了口气，幽幽讲述着当年一段往事，“而十几岁的先帝，野心正大着，可惜他在宫中并不受宠，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利用白珩的才情和美貌，为他拉拢人心。”
　　“白珩爱上了先帝，却不知道对方只是想利用他，直到先帝把他送给了其他官员，他才真正醒悟，可惜，为时已晚。”
　　萧煜宏和萧煜铭听着大和尚这般描述先帝，心里的滋味一言难尽，谈不上生气，生在皇家，每个人都必须要有手段才能好好活下来。
　　“就这样，白珩身不由己地被先帝送给不同的人，想死却死不得，最后甚至被送给了当时在位的晅武帝。最终白珩忍无可忍，跳崖自杀了。”
　　萧煜铭听到这里，“西山？”
　　慧忠摇头，“这个贫僧不清楚，不过，按照方才王爷所说的，大概就是那里。”
　　萧煜铭想了许久，“白珩跳崖后没死，在崖底生活着，所以才有那处屋子，而慧能，知道那处地方。”
　　萧煜宏则让李洵拿来画卷，打开来给慧忠看，“大和尚可认得画像上的人？”
　　慧忠点头，“正是先帝本人。”
　　萧煜铭看着画像，谜底解开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