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玉华》腆笑

21、陵州采花贼

　　在平安寺借住了两日，直到离开的时候，白玉华才第一次见到明能方丈。
　　“这两日叨扰方丈了，多谢方丈收留。”白玉华向来有礼，离开前一定要去感谢方丈。
　　明能看着他的脸，皱起眉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嘴上却应到，“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多礼，这附近荒郊野岭，平安寺本来也是为了予路人方便才修建的，若是有下次，欢迎施主来叨扰。”
　　白玉华礼貌地笑着点头，然后上了马车。
　　萧煜铭看了一眼平安寺门前的明能和福一，“不会有下次了。”
　　笑了一下就转身上了马车。
　　“出发！”
　　“明能方丈，昨夜打扰了。”魏源等人也出发回去复命，“属下们得回去复命，告辞了。”
　　“告辞。”
　　明能看着远去的马车，眼神阴郁，“白珩……”
　　福一听到他说话，但太模糊了听不清，见他一直盯着已经看不见的马车，弯腰询问：“主子可有事吩咐？”
　　明能似乎才回神，“无事。”转身走进庙里。
　　很像年少时的白珩。
　　但不是他。
　　福一心底疑惑，但不敢多问，跟着他到后院，下跪请罪，“昨夜那群官兵和护卫看得紧，属下不敢靠近，所以，没能碰到江泰来的尸身，请主子恕罪！”
　　明能扇了他一掌，“废物！”
　　“请主子饶命！”福一被打得吐血，又立刻跪好请罪。
　　“江泰来怎么被抓住的？”最近损失的人手一个接一个，虽然都不是重要的人，但也让他心里隔应得很。
　　“江泰来去陵州办事，不知为何暴露了身份，被陵州刺史当场抓获，随后策划了逃狱，却不想把官府的人都引来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能清楚江泰来的性子，只怕又是好色惹的祸。
　　“那陵州刺史又是如何知道检查刺青的？”
　　福一回答：“之前沈柏寒被抓，被睿王严刑拷打了几天，大概睿王是从他那里得知的。”
　　“又是睿王……”明能近日来总是听到睿王萧煜铭，自贪污案一事起，睿王就得知血剑盟的存在，还越查越多，半年前想下毒杀了他，却被慧忠和慧可给救了。
　　“你们两个倒是有本事的，我差点忘了……”明能念叨着，眼底晦涩不明，“沈柏寒的尸体找到了？”
　　“找到了，可他带着的东西，却没在身上……”
　　“恐怕那名册早就被睿王得手了！”明能握紧拳头，“罢了！徐培呢？”
　　“徐培还在陵州城中。”
　　“让他找机会，杀了睿王！”
　　“是！”
　　马车又行走了四天左右，终于在第四天太阳下山之前到达陵州。
　　白玉华望着窗外赶路的百姓，基本都有说有笑的，陵州城门有官兵把守，但是没有盘查。
　　这是个热闹的城池。
　　马车穿过城门，直接往一个方向走去。
　　白玉华看着这个时候依旧热闹的大街，从百姓的衣着和状态看来，陵州城很繁华，虽然比不上京城，但这是他一路上见到的最热闹的城池了。
　　看到还有一些官差行走在街上，白玉华转头问：“萧大哥，这些官差是在巡逻？”
　　萧煜铭回答：“嗯，你也看到了，城门进出还算自由，只要不是可疑的人都能进，不过官府为保城内安全，会派官差定时定点的巡逻。”
　　白玉华点头，心想这陵州刺史真是治理有方。
　　“脚还痛吗？”萧煜铭见他脸色不错，还是细心地问了一句。
　　对着白玉华，萧煜铭总是细心又耐心。
　　“不痛了。白润一直帮我调理，这几日感觉好很多了，虽然看着肿，但没其他不舒服的感觉了。”这几日萧煜铭总是会问上几次这种问题，白玉华都乖乖回答，心里暖暖的。
　　除了师父和白润，萧大哥是第三个这么关心他的人了。
　　“药虽然苦，但是还是得喝，身子最重要。”萧煜铭又唠叨了一句。
　　余立在外头听到，依旧严肃着脸，心里却想着爷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居然还会关心人，而且唠唠叨叨的。
　　马车停在一家酒楼前，萧怡婷第一个从马车里跳出来，坐的她腰酸背痛的，都快难受死了。
　　白玉华依旧是被萧煜铭抱下车的，又直接被抱进清平楼里。
　　清平楼是萧煜铭在陵州的产业，因为时候不早了，虽然清平楼不够清静，只好先安排人入住，明日再去余嘉祺安排的庄园。
　　清平楼的掌柜亲自出来迎接，“爷，房间都准备好了，在后头，比较清静。”
　　“嗯，叫人弄些饭菜到房里。”
　　白玉华被抱着放到床上，伸了伸懒腰，摸着手感丝滑的被子，真想倒头就睡。
　　萧煜铭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倒了杯茶给他，“先吃饭，再睡觉。”
　　白玉华喝了口茶，感觉醇香四溢，“这茶真好喝！”
　　“清平楼有的是好货，我让掌柜的包几斤给你。”
　　众人洗漱一番，又吃了晚饭，白玉华已经晕晕欲睡了，白润伺候他睡下之后，萧煜铭命令其他人不能打扰到他。
　　萧怡婷吃过晚饭恢复精力，本来想找白玉华出门玩的，结果被这道命令给扼杀了，于是她只好委屈点找大哥陪她。
　　现在她觉得自己很确定了，白公子肯定是月人，只有月人身子才差。
　　萧怡婷把这事说给萧文翰听，萧文翰觉得她真傻，如若那白公子不是月人，九叔能那么对他？
　　“大哥，九叔为什么会喜欢上白公子的？白公子人是挺好的，但他长得不算漂亮啊！”萧怡婷见过好几个月人，都长得比白公子好看，特别是父皇宫里的容妃，跟天仙似的。
　　她以为，九叔那么好看的人，应该会看上跟容妃差不多美的人才对。
　　萧文翰也不懂，他每日只想着像九皇叔一样，能为父皇分担朝务，没心思想情爱的事，所以他并不懂九叔的想法。
　　“大概……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萧文翰琢磨着回答，“白公子挺好的，跟九叔也聊得来。”
　　萧怡婷听他说了跟没说一样，叹了口气，她这大哥还没开情窍，就不应该问他。
　　正在被讨论的萧煜铭突然打了个喷嚏，觉得鼻子还有些痒，摸了摸。
　　“怎么了？着凉了？”正在同萧煜铭讨论公事的陵州刺史余嘉喝了杯酒，坐姿随意，有些吊儿郎当的。
　　萧煜铭让余立开了窗户，也不知道余嘉祺刚从哪里过来，身上一股庸俗的味道，“你身上太臭了，熏着我了。”
　　余嘉祺的笑容一时顿住，啧了一声，他刚从船坊过来，身上沾的自然是脂粉味。
　　萧煜铭跟他是多年好友了，经常损来损去，见他吃瘪，屋里空气又流通了些，继续刚才的话题，“江泰来身上真有那印记？”
　　余嘉祺见他说起这话来，不好跟他吵，点头，“嗯！我亲眼见到的。之前亲自去牢里审他，用刑的时候见到的，在左肩上，刻着带血的剑，若不是你之前跟我通书信的时候提起，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收获！”
　　“现在人死了，白收获一场了。”
　　“啧，居然跑到平安寺去，还是明能方丈打死的，这可真不好追究。”余嘉祺摸了摸下巴，有些烦恼。
　　萧煜铭从萧文翰那里知道明能方丈求雨的事，虽然他讨厌那些老秃驴作怪的样子，但的确不好动他。
　　“你让人留心点平安寺，我总觉得那里不简单。”
　　“唉，行了！平安寺的修建，还有里头供奉的降龙罗汉，的确是先帝下旨的，都记录在案，你也别太介意！皇上都不介意呢！”
　　萧煜铭转移话题，“江泰来怎么犯事被你抓的？你还要亲自审问？”
　　余嘉祺没有立刻回答，眼神闪烁，“他，在街上公然调戏良家少妇，还打伤人，就被我抓住了……”
　　“就因为这？”
　　“当然不止，江泰来被我抓住之后，一调查才发现是个惯犯，在别的地方玷污了十几个女子和月人，还因为偷盗杀了好些人了，简直是罪该万死！”
　　萧煜铭最恶心这种人，这血剑盟真是每一个好人，而且还素质低下。
　　“他调戏的是谁？那人跟江泰来有关系没？”
　　“当然没有！”余嘉祺反应有点打了，“就是一个寡妇，他那死去的相公是陵州城的首富，不过现在生意都归他打理了。”
　　“女子？”
　　“月人。”
　　“你认识？”
　　“认识，认识好几年了……”余嘉祺叹了口气，心底都是挫败感。
　　萧煜铭见他一副相思的样子，挑了挑眉，花花公子也有单相思的时候？用手敲了敲桌子让他回魂，“那采花贼又是怎么回事？”
　　余嘉祺喝了口酒，“那采花贼是在十几日前出现的，已经有六个人受害了，女子月人都有，而且这六个人都是已经成亲的，更糟糕的是，在被玷污之后的第二天，这几人都被暴露出同他人通/奸的事，而那些奸/夫都在第二日发现被杀了。调查到今日，我只能确定那采花贼和杀人的凶手是同一个人，但一直不能抓到他。”
　　这就是陵州城今年来最大的案子，短短十几日内，六人被杀，还有六人被玷污，而他到现在还没抓到人，最近都快愁死了。
　　“采花贼玷污了六人，还杀了奸/夫们，把他们通/奸的事公之于众，那六个人如今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名声全没了，都被丈夫休了，还被别人指指点点，基本都离开这儿了。”
　　“凶手是怎么知道那六人通/奸他人的事的？”
　　“这是个切入点，但说实话，我也想知道他能从哪里知道这些这么私密的事？”
　　“啧！”萧煜铭也烦恼，这个案件的确难查，他们太被动了，只能等凶手出现。
　　“现在那些大户人家都风声鹤唳的，特别是那些老爷的妻妾，被看管得更紧了。”
　　“遇害的女子和月人都是大户人家的妻妾？”
　　“嗯。”余嘉祺点点头，正因为都是大户人家出事，他最近更被烦透了，那群人还想用钱财来压他。
　　“为今之计，你让士兵们都戒备些，特别是深夜时候，一旦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先抓起来再说。”
　　“这个我知道怎么做。”余嘉祺见他站起身准备离开了，叫住他，“这就走了？”
　　“还有事？”
　　“不去喝一杯？最近这船坊……”
　　“不去！”萧煜铭直接回绝。
　　“啧！”余嘉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听说你今日抱着个人下马车，还直接抱进房间里头。是谁三生有幸，被睿王这么宠着啊？”
　　萧煜铭见他一副贱样，觉得自己真是眼瞎了，怎么就结交了这么个人。
　　“爷劝你一句，最好收收性子！就你这风流性子，难怪别人看不上你！”
　　余嘉祺被戳痛脚，气得牙痒痒的，想了想戳回去，“我也劝你一句，你可是已经成亲的人了，睿王妃还是太后和皇上指定的，地位暂时是不可动摇的，别给人太多妄想！”
　　萧煜铭一听到有人说他成亲的事就忍不住发脾气，更何况余嘉祺还把白玉华拿出来说事，更加愤怒。
　　“余嘉祺，你想找死！”
　　余嘉祺知道他不喜欢刚进门的睿王妃，却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一时愣住。
　　萧煜铭很想动手，但最后忍住了，甩袖就走。
　　余嘉祺叹了口气，自己躲在屋里喝闷酒，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啊！
　　余嘉祺喝了半个时辰闷酒才出门，才走了几步就被人撞了一下。
　　“抱歉！”撞他的人急忙站好道歉。
　　余嘉祺这才看到他的脸，艳丽的样貌，两颊有些红，眼神也有点不清明。
　　“秋明？你怎么在这？”余嘉祺闻到了酒味，不是自己喝的那种酒，“你喝酒了？”
　　“余大人。”易秋明没想到碰巧撞到的是他，“我来这跟人谈生意。”
　　易秋明就是让余嘉祺饱受相思之苦的寡妇，八年前他嫁给陵州商人严川，因为严川父母去世得早，严家也没有其他子嗣，所以夫妻俩相依为命。严川是个有本事的，白手起家，才十年时间就成了陵州首富，可惜天妒英才，三年前一次出行让他丧命了。
　　易秋明得知他去世的消息之后，痛不欲生，甚至想跟着去了，可惜他弟弟还年幼，易家父母也早已去世了，为了弟弟就渐渐打消了轻生的念头。
　　余嘉祺和严川是自小就认识的朋友，亲如兄弟，在易秋明丈夫去世之后，就一直帮助易秋明，并且陪伴在他身边。
　　易秋明很感激，也渐渐对他生了感情，他一边唾弃自己居然背叛了丈夫，又一边愧对余嘉祺，觉得自己对他产生了那种念头，实在是侮辱了对方。
　　余嘉祺不知道易秋明对他有想法，他只知道自己从八年前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动了心了，无奈他是嫂子，所以一直把这份心思藏的很深，只装作游戏花丛的浪荡子。
　　只是这几年他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所以他怕了，特别是最近，一直避开不敢见他。
　　“你跟什么人谈生意？还喝那么多酒？就你一个人吗？”
　　严川去世后，易秋明很快就振作起来打理他留下的一大摊生意，他聪慧能干，很快就做的有声有色的。只是要打理好生意，免不了得出门同人周旋应酬。
　　之前多是余嘉祺陪着他的，就算有时候忙，他也会派魏源陪着，近日官府太忙了，就一时没注意到易秋明的情况。
　　“我没事，就喝了一点，不会醉，而且有卓然陪着我。”易秋明碰了碰发热的脸颊。
　　“那他人呢？”余嘉祺看了眼走廊，根本没人。
　　“他去茅房了。”
　　易秋明才说完，易卓然就出现了，“余大人。”
　　易卓然也有十八岁了，现在跟在哥哥身边一起打理生意。
　　“下次不能让你哥一人同陌生人呆在房间里，随时都有危险，注意点！”余嘉祺黑着脸，一想到他们都那么大意就生气。
　　“知，知道了，余大人。”易卓然有些怕余嘉祺，他当官多年，身上带有一股威严，一冷起脸就让他怕。
　　余嘉祺知道他害怕自己，没再瞪他，问易秋明，“是要回府吗？”
　　“嗯。”易秋明点头，这酒后劲有些大，他有点头晕了。
　　“一起吧！正好我没马车。”
　　“好。”易秋明站在他身旁，走了两步就头晕，余嘉祺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还说没醉！”余嘉祺美人在怀，有些心猿意马，但脸上的表情正经无比，训斥了一句，抱着他的肩膀一起下楼。
　　如果易秋明没有因为愧疚而怕面对余嘉祺的话，他就能发现自己同余嘉祺的关系早已超出嫂子和弟弟的关系了。
　　至于余嘉祺，这个浪荡子已经觉得自己够收敛了。
　　易卓然这么多年来都看着他们这样相处，迟钝的他就没想太多。
　　三人都没注意到，拐角处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正盯着他们。
　　“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把桌子收拾了！”一个在楼里干得比较多年的管事骂了他一句，那小厮才老实地进去收拾桌子。
　　“请你们这些散工就是不好，都不懂得好好做事情！”管事骂骂咧咧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