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玉华》腆笑

15、山寨

　　“大当家！”一个正在吊红灯笼的汉子恭敬地向一个男人问好。
　　庄凡哲点点头，看着山寨的人到处忙活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才拦住一个婢女问：“季公子呢？”
　　那婢女想了想，“刚才好像见季公子往二当家掳回来的那个人的屋子去了。”
　　庄凡哲皱起眉头，让她继续干活，提步走去。
　　若他没记错，季柯颐身边那个小厮一直爱慕二弟。
　　庄凡哲担心季柯颐是去为难那个人的，如今二弟正心喜他，若是闹起来了就不好。
　　当庄凡哲走到门口时，就听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声音冷漠，然后又听到季柯颐的声音，于是直接推开门进去。
　　萧煜铭看着刚走进来的人，就是先前拖住他，让别人掳走了白玉华的那个，挑衅地笑了笑，拉着白玉华坐下，“这件事想这么算了，你们未免也太天真了？”
　　季柯颐看了一眼庄凡哲回答：“如今他人也没事，也没人为难他，这位公子还想如何？”
　　“可你们既然敢动他心思，就这点，我就不能放过你们。”萧煜铭牵着白玉华的手，“现在我也进了山寨了，想这么打发我，也要看我愿不愿意走了。”
　　季柯颐听了，瞪了眼庄凡哲，怎么就惹了这么一个大麻烦回来。
　　庄凡哲皱着眉头，他跟眼前这个男人交过手，的确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如今还让他悄无声息地进了山寨。
　　“你想如何？”庄凡哲开口问他，声音清冷。
　　萧煜铭似笑非笑的，“中州附近有个山贼窝，这事已经传到朝廷去了，可惜最近事情多，朝廷一时没派人解决。你们如今也是有些名气了，这中州刺史可真是无能，连个贼窝都端不了！你或许是有些本事，可我看其他人就未必了……”
　　庄凡哲面色严肃，“你是朝廷的人！”
　　萧煜铭没有回答，感觉到白玉华抓紧了自己的手，转头看着他，见他轻轻皱着眉头看自己，拍了拍他的手表示安慰。
　　季柯颐这时候又开口：“如今的中州刺史的确是个没用之人，除了收敛钱财，为中州百姓还做过些什么！若不是因为他，黑风寨也建不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白玉华听着有些不明白，问出声来。
　　“什么意思！”季柯颐语气有些暴躁，“这山寨里，有哪个不是受了那中州刺史的迫害才被逼成为山贼的！冤假错案，官逼民反！若不是因为他，黑风寨也不会存在！”
　　白玉华微微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煜铭却是见怪不怪了，他已经调查过现任的中州刺史，知道他的为人处事，却没想原来还挺严重的，这下子倒是省了些事。
　　“所以，你们就可以聚集起来，伤害其他平民百姓了？”
　　季柯颐顿时不再说什么，黑风寨也不是天天会下山抢人钱财，只是偶尔为之，而且每次都不会伤到人，只抢了钱就走，今日也是意外，居然还抢了个人回来，也因此惹上了大麻烦。
　　季柯颐看了眼庄凡哲，他其实也是暂住在黑风寨内，寨里的事情大多数轮不到他多嘴，“可黑风寨从未伤人！大家都是被逼上山做了山贼，大当家心软，这才收留了这么多人，今日这事，是二当家做错了，我们道歉，山寨里的人都是无辜的，你别牵扯上他们！”
　　庄凡哲拉住季柯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冲着我来，别牵扯其他人。”
　　萧煜铭嗤笑了起来，“你们不用这样子，倒显得我像个小人，你们大义凛然的。选择做山贼的是你们，犯法的也是你们自己选的，别把所有错都推到对方身上！”
　　庄凡哲和季柯颐脸色很不好，却说不出话来。
　　白玉华安静地在一旁看他们争执，见气氛有些僵硬，双方如今都僵持不下，抿了抿嘴，他虽心底有些为这群山贼不忿，但他们也做了危害百姓的事情，为他们说不出求情的话。
　　“你们虽没伤人，但的确抢了人钱财，那些钱财对他们来说也是身家性命，所以无论如何，抢劫都不是道义之事。”白玉华斟酌着出声，“再说了，你们能保证这山寨里的所有人，都是正直之人吗？”
　　庄凡哲和季柯颐因为白玉华的声音都顿了顿，差点忘了还有个人在，听到他的质疑，季柯颐看了眼庄凡哲，回答他：“黑风寨不可能收留那些作恶之人，一经发现，都被当家的抓去官府了，当然，不是中州的府衙就是了。”
　　白玉华看着那位一直很冷淡的大当家，现在还瘫着一张脸，他对这个大当家倒是不惧怕，这人虽是山贼首领，但周身正气，刚才听他说话也很有担当，不会是个作恶之人。
　　为什么要当山贼呢？
　　白玉华没问，这人性情冷清，不好相处。
　　萧煜铭挑眉看着那大当家，“据说凤临城的府衙前偶尔会出现一两个被通缉的罪犯，那些恶人都是被人五花大绑地丢在府衙门口，身边还有张通缉令……原来你就是那位‘侠士’……”说完了笑了笑。
　　庄凡哲听了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季柯颐对这个面瘫男毫无办法，只好继续说：“黑风寨虽是山贼窝，夺人钱财也是逼不得已，但从未做过杀人放火之事！今天冒犯了二位，对不起，但希望你们别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白玉华皱着眉头，摇摇头，“你这是不讲理！抢无辜百姓钱财，论起来都是你们的错，也不存在逼与被逼的情况……至于其他人，抢劫这事你们也是集体行动的，只怪罪你们，那其他人会怎么看萧大哥……”
　　萧煜铭看白玉华一脸不开心地责怪他们，为自己抱不平的模样，只觉得可爱极了，勾起嘴角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随后说道：“行了，你们不用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了，我这有个想法，要我不怪罪其他人可以，我想调查一些事，而你必须如实告知我！当然，别企图骗我，我查的出来，到时候就真的不会放过你们这群山贼！”
　　庄凡哲只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萧煜铭很满意，点了点头，“去个安静的地方谈吧！”一看到桌上的物品他就忍不住发火。
　　庄凡哲心领神会，点头带他们去书房，萧煜铭牵着白玉华起身，出门前转头对季柯颐说：“你，去把你小厮带来，装扮好了，今晚等拜堂，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季柯颐差点忘了这事，听他同意了急忙点头，匆匆先跑出去了。
　　庄凡哲皱着眉头，却没说什么，带着人避开其他人去了书房。
　　走到中途，又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庄凡哲刚想动手，就听到白玉华喊他：“白润！”
　　白润当时被一群山贼喽啰困住，情况比萧煜铭还被动，那群山贼喽啰被他打得伤的伤，残的残也撤退得及时，白润没有去追他们，而是在萧煜铭之后追上去，但都没有发现几人的身影，费了些时间才摸上山寨，到现在才找到白玉华。
　　白润见他没事，先跪下请罪：“属下失职，请公子责罚！”
　　白玉华上前拉起白润，上下看了看他没受伤才安心，“我没事！你没受伤就好！别说什么罚不罚的！”
　　白润起身，见他情绪稳定，松了口气，萧煜铭见了，想了想，问庄凡哲：“有没有安静的地方让他们呆着？”
　　庄凡哲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后山。”
　　萧煜铭看着白玉华解释：“我要跟他聊的事，不方便让你参与，现在有白润在，我也放心些，你们先去安静点的地方休息一下吧！事情解决了再来找你，好吗？”
　　白玉华理解地点点头，“好！”朝廷的事他的确不好参与。
　　白玉华同白润呆在后山一块平地上的的一座亭子里休息，鸟语花香，也没有其他人在，白玉华觉得舒适多了，放松了下来。
　　白润拿了水给他喝，“公子有没有受伤？”
　　白玉华摇摇头，牵扯到后面脖子被人劈晕之后留下的伤，觉得有些痛。
　　白润见了，走到他背后扯开领子看了下，白玉华皮肤白，脖子上的乌青很明显。
　　白润拿出随身带着的行礼，帮他擦好药，“公子忍一忍，这药很快就起效了。”
　　白玉华“嗯”了一声，问他：“白润，车夫和马车都没事吧？”
　　“没事，我让车夫寻了个安全点的地方等我们。”白润收好东西，“公子，那位萧公子跟山贼有什么要谈的？”
　　白玉华停了一下才回答：“萧大哥好像在调查中州刺史的事，听这山寨里的人说，这些山贼大部分是受了那中州刺史的迫害才落草为寇，所以要问那位大当家一些事。”
　　调查中州刺史？
　　白润抓住了这几个字，问：“公子，那萧公子，是朝廷的人？”
　　白玉华抿了抿嘴，“白润，萧大哥姓萧，懂了吗？”
　　白润这两天心神不是很平静，听他这么说才想起，萧可是皇姓。
　　“公子，他是皇室中人。”白润皱紧眉头看白玉华，“你不能跟他有过多的接触，可不能忘了你如今的身份！”
　　白玉华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也明白，这两天是我考虑欠缺了！只想着能和萧大哥重逢了，高兴过头忘形了……我是该注意分寸的。”
　　白润看他落寞的神情，心底有些不忍，但没有安慰他，九王妃的身份摆在那，就算他们今日远离了京城，也迟早得回去的，同一个男人同行，就算他们有乔装成男子，还是挺容易认出来的，所以对白玉华的名声是有一定影响的。
　　“你别担心，接下来我会注意的。”白玉华笑了笑，“等到了中州……到时候也该告别了……”
　　白润看着他笑得勉强的脸，叹了口气，拿出一小罐东西来，“公子，把这个擦上吧。今日这事也是个教训，还是擦上去安全些。”
　　小罐子里面装的是一种涂料，是白润配出来的，可以涂抹在脸上身体上，让皮肤变得黄黑一些。
　　早在出了京城时候，白润就建议让白玉华和他一样擦上这涂料，只是擦了一天，白玉华就感觉皮肤闷热，后来就没再擦。
　　“我又添了些东西进去，现在擦上去不会再感觉那么闷热了。”白润抹了点涂在白玉华手上，让他自己感觉一下。
　　经历了今天这样的事，白玉华也得到教训了，乖乖听从白润的话，两人找了个隐蔽的屋子，把颜料涂抹上去。
　　“怎么样？”这屋子似乎是个放杂物的，没有镜子，白玉华涂上颜料之后看不见效果如何，只好问白润。
　　白润点点头，“效果不错！”之前的白玉华穿上男子服饰，但皮肤白皙，样貌上好，气质出尘的他还是能让人认出月人的身份。现在抹上涂料，倒是朴实了些，只像个瘦弱的少年人。
　　白玉华听了，点点头，“有效果就好！现在我看起来可像个男人了？”
　　白润看他一脸期待的表情，停顿了一下，“像个朴实的少年。”他一向只说实话。
　　白玉华有些失望，“若是我以前多空出些时间来跟你学功夫就好了！”
　　“公子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你自小身子就亏损了，需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调理好，公子身体健康才是关键，功夫我会就好了，有我保护公子。”
　　白玉华点点头，笑着回答：“你说得对，身体健康最重要！我们出去吧！萧大哥应该聊完了。”
　　两人快到达后山小亭时，就看到萧煜铭黑着脸，桌子上放着一些吃食。
　　“萧大哥。”白玉华喊了他一声，见对方一看到自己，眼里满是惊讶，碰了碰自己的脸，“萧大哥觉得我现在怎么样？应该看不出我是月人吧？”
　　萧煜铭收回惊讶，挑眉问他：“你知道我看出你月人的身份了？”
　　白玉华点点头，“多少能感觉到！”
　　萧煜铭上下看了看他，“这样子不错！早该这么装扮了！先过来吃点东西。”
　　白玉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又经历了这些事，这会儿已经有些晚了，之前身在贼窝，没有一点儿安全感，现在有白润和萧煜铭在，提着的心也落下了，看到一桌子吃食才感觉饿了。
　　三人坐下吃饭，食不言寝不语，除了一些必要的交流，三人很少说话，很快就把食物给解决了。
　　白玉华吃饱了，心情也放松了，整个人有些懒散，萧煜铭看着他笑了笑，“这东西涂在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白玉华愣了一下，觉得萧大哥还挺细心的，回答他：“不会，这涂料是白润亲自调配的，都是些草药，不会让人不舒服。”
　　“那就好。”萧煜铭点点头，看他没有害怕的表情，想了一下，“今日就先不赶路了，正好今晚山寨有喜事，留下了一起看热闹？”
　　白玉华听了就愣住，“可是……这喜事……”
　　萧煜铭勾起嘴角笑了笑，“无事！我们不露面，确认一下而已。”
　　于是三人在庄凡哲安排的房间休息到落夜后，没有出房门都听到山寨里头的热闹声。
　　吃过晚饭后，白玉华听到外头没有停过的热闹声，有些想出去看看，萧煜铭见到他少年人生动的表情，笑了笑，建议他一起出去看看。
　　白玉华跟在萧煜铭身后，一路走的步伐都很轻，左看右看的，“萧大哥，我这样真的好吗？”
　　萧煜铭看着他，“没事，你看现在都没人在，而且见过你的人没两三个，如今你这样打扮也认不出你的，我们找个隐蔽点的地方看一下就走。”
　　白玉华点点头，他也想确认看看那位季柯颐的小厮会不会露馅儿。
　　可惜大概因为那位二当家太过高兴的原因，也可能因为季柯颐那位小厮的身形同白玉华有些相似，拜堂很顺利就完成了。
　　庄凡靳笑得很开心，一直紧紧握着对方颤抖的手，跟众人道谢。
　　白玉华躲在一旁，看仪式进行得顺利，松了一口气，反而一旁的萧煜铭冷笑着看着庄凡靳开心的模样，只想揍他一顿。
　　白玉华看仪式进行完了，那群山贼已经开始吃吃喝喝的了，拉了拉萧煜铭的袖子，示意他离开。
　　他们住的两个房间靠近后山，避开一些人后，一起到后山透透气。
　　这会儿凉风习习，月明星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整个人都舒服极了。
　　白玉华看着星星，微微笑着，整个人都舒服自在。
　　萧煜铭见他这副样子，笑着问他：“今日让你受惊了，现在看你没事了，我也放心了。”
　　白玉华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自己的心情，心里觉得很温暖，笑着回答：“萧大哥放心，我没事了。”
　　萧煜铭摇摇头，“今日这事怪我，是我没好好保护你！还让那个家伙生出那种想法来！啧！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萧大哥真的不必怪自己的！也没发生什么事！”
　　“怎么能算没！让别的男人碰了你，怎么能说没事！”萧煜铭正要抬手碰碰白玉华的脸，却被对方躲开。
　　白玉华正得了白润的警告，顾忌多了些，不敢再同萧煜铭有什么亲密点的接触，直接躲开他的手。
　　气氛有些尴尬，白玉华有些羞愧，看着萧煜铭说：“萧大哥放心，那人并没有碰我哪里，算不上损失，我也没放在心上，你也别太介意了。”
　　萧煜铭顿了一下，把手放下，暗暗捏了捏手指，心里有些烦躁，但没有表现出来，“你安心了最重要。”
　　白玉华笑着看他，“今天谢谢你，萧大哥。”
　　萧煜铭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底叹了口气，“同我不用如此客气。”
　　罢了，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