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世界]尤物》水陆花

22、尤物22

　　系统的尖锐提示声总算把安迷修四散的思绪拉回来了一点。

　　缩在角落里的少女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裙子，整个人被宽大的黑色斗篷所笼罩，又因为她极力蜷缩的姿势，显得更加瘦小。她似乎听见了安迷修的呼唤，又好像没听真切，虽然目光是看着安迷修的，但瞳孔涣散，视线不像是落到了实处。
　　安迷修就站在离艾丽娅仅有一米远的地方，他握紧了双剑的剑柄，只有手下冰凉坚硬的触感才能提醒他眼前所见的并非虚幻。

　　艾丽娅那双宛如夜空的漆黑双眸中似有流不尽的泪水，泪珠顺着脸侧完美精致的轮廓滑下，最后汇聚在小巧的下巴处，滴落时打湿了锁骨处的衣襟，沿着泪水流淌的痕迹，覆盖在脸上的魔女假面失去了伪装的效用，被尽数剥落。
　　心系落难者的骑士披荆斩棘走入洞窟之中，看见的却不是等待挽救的公主，而是一位美貌足以令天地失色、仿佛窥探一眼就会令人堕入渴求深渊的……安迷修深深吸了口气，忽然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近在咫尺的少女。

　　引领他走上骑士道的恩师曾郑重其事地告诉过他，人类最初创造出语言是为了歌颂与赞美，可其实这是本末倒置，因为真正美好的东西根本无法用单调的词汇去描摹。安迷修原本半信半疑，但在这一刹那，他忽然有点理解恩师那时候的叹息了。
　　这世界上，过分的美丽就是恐惧本身，人们无法用语言的形式将这种恐惧传颂出去，倒不如说正是神明对人类的恩赐。

　　手中的凝晶和流焱化为光点消散，安迷修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慢慢地靠近了艾丽娅——少女墨黑的眼珠子条件反射般跟随着安迷修的走动而移动，但她依旧抱着膝盖一动不动，除了清浅的呼吸声外，似乎没什么能证明她不是一个精美的人偶。
　　安迷修走到她身前，单膝跪了下来。

　　“艾丽娅小姐……”话一出口，安迷修才惊觉自己的嗓音有一丝沙哑，他不得不停下来调整了一下，才继续问，“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不怪他担忧，艾丽娅如今的状况着实谈不上多好，尤其是凑近了仔细一看，艾丽娅眼眸深处根本就是飘忽不定的，好像她的思绪早就被拉进了另一个空间，留在原地的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

　　不行，凑近了看……完全难以抵挡啊。
　　近距离之下，极致之美的冲击比安迷修预想的还要大，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与艾丽娅对视了几秒，他就颇为狼狈地挪开了目光，将焦点定格在一旁的石壁上。

　　“请恕我无礼。”在骑士的观念里，交谈时不正视着对方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情，但安迷修综合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控制力，觉得如果望着艾丽娅，说不定会出现更大的失态，于是两害相较取其轻，他依然保持着偏头的姿势，歉意地说道，“艾丽娅小姐，在下刚才感觉到了元力失控的迹象，不知道您有没有受伤，如果——”

　　话未说完，安迷修忽然感觉到有一个软软的东西往自己这边靠过来，他一回头，正好看见艾丽娅紧闭着双眼，像是陷入了昏迷之中，身体再也无力支撑，顺着惯性往前倒下——而刚好挡在前面的骑士就成为了天然的垫子，安迷修不自觉地张开双手，将怀抱空了出来，接住了艾丽娅软下的身躯。
　　“……小姐？”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后，安迷修从头到脚都石化了。

　　艾丽娅靠在他的胸膛上，脑袋无力地耷拉着，长及腰间的黑发落在安迷修结实有力的小臂上，发丝冰凉而柔软，触感异常的舒适。
　　安迷修机械地低下头，因为艾丽娅垂着头，从他的角度看不见艾丽娅的神情，但鼻尖却能嗅到一阵奇异的香气，跟记忆里任何一种花香都对不上号，明明是很淡的香味，甜度却超标，仿佛在引诱着闻到的人上瘾。

　　不对，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对着一位毫无防备的女孩，他不思考着如何将对方唤醒，反而认真地在分辨对方身上的香气，简直、简直就像是没有丝毫羞耻之心的登徒子，这跟他平时立誓要讨伐的□□有何区别！
　　安迷修狠狠地在心中教训了自己一通，但骂完之后，他的视线再次落到怀中的少女身上，为难的情绪从心底涌出，几乎要将他淹没。

　　元力暴动的确会对使用者造成伤害，但根据实力强弱，受到的损伤程度也有所不同，现在看来，艾丽娅的身体状况应该尚算可以，只是精神上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才导致她神思恍惚，以致不受控地昏迷过去。
　　但麻烦的问题在于……安迷修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艾丽娅靠得更舒服一些，然后空出一只手来点开了终端机，上面用红色的字体显示着一条紧急通报。

　　“要求参赛者立即赶往大厅，否则将扣除一半积分，到底是什么事情这样紧急？”安迷修喃喃道，犹豫地瞥了艾丽娅一眼，“艾丽娅小姐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去往人多的地方啊……”
　　拥有这等祸水级别的容貌，艾丽娅若是往人堆里一站，其威力不亚于星系爆炸，可安迷修转念一想，又觉得要是她还清醒着，一定也不愿意接受失去一半积分这么重大的损失。
　　没办法了。

　　安迷修将滑落的兜帽重新盖在艾丽娅头上，宽大的帽檐能遮住大半张脸，将那副漂亮得不可思议的面容完全隐藏在阴影之下，隔绝外人的窥探。之后，安迷修顺手替艾丽娅整理了一下散落的衣襟，接着一手怀着她瘦削的肩膀，一手抄起她的膝弯，直接将人横抱了起来。
　　姿势的改变令艾丽娅贴得更紧，脑袋稍微一偏，侧脸便抵在了安迷修心脏的部位，浅浅的呼吸应和着不断加速的心跳，不同调的节拍却出奇的和谐。

　　太轻了，就算抱在怀里，也几乎没有实感。
　　突然进入沉眠的少女将全身的重量交托给了安迷修——话虽这样说，但安迷修却依然感觉不到多少份量，他不像是抱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抱住了一片云朵、一缕清风。

　　“艾丽娅小姐，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可如果您醒来发现积分无端少了一半，会更加困扰的吧？”安迷修抱着艾丽娅走出山洞外，峡谷上空的风暴已经停歇了，积压的黑云散去，天空又恢复了平静。即便知道昏迷中的人是不可能听见自己的致歉，但安迷修还是认真地说了一遍，接着召唤出元力武器，轻轻跃了上去。
　　在启程之前，安迷修特意把艾丽娅的身子往上提了提，让她能睡得更舒适，然后才猛地加大元力输出。

　　凝晶化为一道蓝光，载着两人急速向凹凸大厅的方向驶去。

　　就在安迷修离开迷失峡谷不久，载着大赛裁判长的圆盘形飞行器降落在了艾丽娅刚刚所待的山洞前。
　　丹尼尔匆匆走进山洞后，立刻意识到自己来晚了一步——这里只遗留了一个被抛弃的孤零零的睡袋，而之前他在监视屏上所看见的少女已经不知所踪。

　　裁判长的面色慢慢变得沉郁，眼眸内原本透彻的金色似乎更暗了些，他环顾了山洞一圈，那个在监控画面上见到的少女就像是泡沫一样，突兀出现又陡然消失，如果不是隐隐还能捕捉到的一丝淡香能证明此处曾经有人，丹尼尔都快怀疑是大赛的监控系统出错了。
　　是自己离开的么……

　　低矮的洞窟对于身形高大的裁判长而言显得十分逼仄，他不习惯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待着，见毫无所获，转身就要走出去。
　　但刚踏出一步，身后忽然传来浓郁的黑暗气息，逼得他停了下来。

　　“嘻嘻……你来得太慢了，她已经不在了呢……”孩童嬉笑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话音里毫不掩饰嘲弄的意味。
　　丹尼尔猛地回头，却没有捕捉到人影，但那个声音仍在继续：“想抓住我吗？”

　　“是你！”诡异出现的童声太有辨识度了，丹尼尔脸色一变，压着嗓子，一字一句地问，“之前的动静，也是你闹出来的？”
　　那个声音只是笑，没有正面回答。
　　“我说过——如今是非常时期，你藏得越深越好，凹凸大赛期间整个星球都会戒严，这次是我帮你把异状压了下来，没有直接申报到众神之座上，你要是再不知分寸，我是不会再帮你隐瞒的。”丹尼尔素来温和的脸上冷若冰霜，语气里含着严厉的警告。

　　“这有什么关系嘛，再说了，你有能力阻拦我吗？”笑声越来越肆意，藏匿在暗处的人说，“你这个神使的走狗不是一直当得很完美么，既然你说我不知分寸，那为什么不履行你的职责，把艾丽娅的存在销毁，反而将监控里所有拍到她的画面从系统中彻底删除呢？”
　　丹尼尔沉声道：“我会自行调查，这种事不需要扩大影响。”

　　神秘的声音一顿，继而恶意地笑道：“可是艾丽娅已经去到凹凸大厅了——你想私自把她带走的算盘，落空了呢。”
　　他毫不收敛地大笑：“真可惜啊，丹尼尔。”

　　丹尼尔金色的双眸完全冻结成冰。

　　*

　　凹凸大厅。
　　由于系统突如其来的通知，所有在外面狩猎的参赛者都急匆匆赶了过来，对许多人来说，这还是头一次出现这么热闹的景象，原本显得空旷的大厅被数千名参赛者挤占，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不过，虽然人员众多，但参赛者们心里却都有着相同的默契：哪怕需要与别人一起挤在一块狭小的空间里，都不能往排行榜前列的那些人面前凑，尤其是大赛前十这种在普通参赛者脑海里已经被打上“杀神”标签的怪物，周围方圆十米之内愣是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当然了，像雷德与祖玛这样尽职尽责的护卫，哪怕有参赛者不识好歹靠近过来，他们也会用武力逼迫别人认清“此地不可接近”的现实。

　　“祖玛，老大来到这里之后似乎就很焦躁，一直看来看去在找什么人的样子……难道是在找格瑞吗？那我要不要去帮老大问问看？”雷德往旁边瞥了眼，只见嘉德罗斯抱着神通棍靠在墙壁上，视线不停地在大厅内逡巡，随着时间的流失，脸上不耐烦的神情越来越明显，令雷德看得心惊肉跳，不禁悄悄凑近祖玛身边问道。
　　祖玛一个手肘将他捶开，警告道：“别做多余的事。”
　　雷德扯着自己的头发，抓狂道：“可是老大看起来一副下一秒就要杀人的样子……”

　　悄悄话还没说完，嘉德罗斯冷不丁叫道：“雷德。”
　　雷德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话被老大听见了，脊背一下子挺得笔直，战战兢兢地转过头，还没等嘉德罗斯开口，就连珠炮似的抢白道：“老大，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把格瑞找出来，保证一分钟之内——啊！”

　　金黄色的长围巾准确地抽打在雷德的脸上，雷德只敢硬生生地承受，还不敢躲开，连续被抽了十几下，握着围巾另一头的嘉德罗斯才冷哼一声，收回了手。
　　“没有让你找格瑞。”因为从来到凹凸大厅开始直到现在都没看见自己想找的人，嘉德罗斯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戾气，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杀气浓重。

　　雷德揉着被抽得通红的脸，这种程度的教训对他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得有多痛，听到嘉德罗斯想要见的人不是格瑞，雷德惊讶了一瞬，兴致勃勃地追问：“那老大你刚才是在找谁呀？”
　　嘉德罗斯诡异地沉默了几秒。

　　他紧抿着嘴唇，似乎是因为雷德直白的问题戳中了他心底深处不愿暴露太多的想法，嘉德罗斯忽然又不想问出口了。
　　都这种时候，那个渣渣居然还没有赶过来，果然实力低微的虫子连自身的力量都驾驭不了，不过是一次元力暴动而已，竟然胆敢耽误这么长的时间……嘉德罗斯无不嘲讽地想着，手指却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被扣在掌心中的黄金耳环。

　　不知从何升起的焦躁令嘉德罗斯几乎站立不住，正好在他的不耐升至顶点之时,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扛着烈斩的银发少年从人群中走过，所到之处参赛者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来，正是嘉德罗斯所承认的唯一堪可与自己一战的强者。
　　既然不想等，干脆打一架来消磨时间好了……

　　满心的躁动瞬间化为强烈的嗜血欲望，嘉德罗斯握紧武器，目光锁定住远处的格瑞，嘴角稍稍扬起，弯出一抹恶劣且暴虐的笑意。
　　“格瑞，不用躲了！”大罗神通棍毫不留情地一挥，将所有碍事挡路的人全部扫到一边，挟裹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恐怖威压向格瑞的方向落下。

　　格瑞皱起眉，他的动作也利落干脆，反手抽/出烈斩架住来势汹汹的神通棍。
　　其实早在被嘉德罗斯的杀意锁定时，格瑞就知道这一次没那么容易躲过去了，只是这回是在凹凸大厅中，且全部参赛者都汇聚一堂，嘉德罗斯还能这么不知收敛，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格瑞还是挺佩服他的。

　　但是一想到正是这种嚣张而狂妄的姿态令艾丽娅受了伤，格瑞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那天他替艾丽娅包扎的时候，已经清楚知道嘉德罗斯压根没有手下留情，可他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个生气，比起受伤，格瑞更无法容忍艾丽娅“丝毫不在意自己受伤”的态度。
　　明明被嘉德罗斯所伤，为什么艾丽娅还是能以温和平静的口吻谈论起伤害自己的人？

　　格瑞抬起头，紫色的双眸中倒映出嘉德罗斯的身影，自大而高傲，如往常一般总爱以居高临下的姿势来发起进攻，看着看着，格瑞的脸庞渐渐漫上寒意，原本一直小心压抑着的元力倾巢而出，化为烈斩上更为凌厉的杀意。
　　艾丽娅她总是这样……纵容着别人对她的善意毫无底线的索取，可是嘉德罗斯不可以。
　　那是个不知贪婪为何物的怪物，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因为喂不饱而主动反噬的。

　　格瑞握紧烈斩，挡开嘉德罗斯挥下的神通棍，跃至半空，绿色和金色的光芒立即缠斗在一起，两股元力的激烈碰撞将大厅打塌了好几处，底下的参赛者连忙四下躲藏，心内俱是叫苦不迭。

　　“就是这样！格瑞，终于肯认真起来了吗！”嘉德罗斯因为格瑞难得的回应而兴奋不已，血液中的嗜杀因子在沸腾叫嚣着，他肆意大笑着，神通棍在手中挥舞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凶狠，“继续吧——在正餐开始之前，就由你来陪我热热身吧！”
　　格瑞迅速挡住他的进攻，两人出现了一瞬间的僵持，就在此时，格瑞忽然开口，声音如同淬了冰渣子：“嘉德罗斯，狂妄也该有个限度。”

　　“限度？那是什么？”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嘉德罗斯嘴角扬得更高，“格瑞，肆意妄为是强者的特权，力量如果失去让人取得想要之物的作用，那便毫无意义。”
　　格瑞静默片刻，眼底流淌着暗河，他反问：“那么，嘉德罗斯……你弄伤艾丽娅，却不把她置于死地，又是想从她身上获得什么？”

　　嘉德罗斯双眸一眯，杀意大涨，他唇边张狂的笑容慢慢隐去，咬牙道：“你说什么！”

　　与此同时，凹凸大厅二楼。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嘉德罗斯和格瑞激烈的打斗所吸引，托那两个人的福，安迷修非常顺利地避开了人群，悄无声息地抱着艾丽娅走上了相对比较少人的二楼，找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待着，遥遥地瞥了眼楼下惨不忍睹的状况，心中对那两个不分场合殃及无辜的第一和第二名产生淡淡的不喜。

　　可即便是如此声势浩大的打斗，也没能唤醒艾丽娅，她依旧窝在安迷修的怀里沉沉睡着。
　　安迷修贴心地将兜帽往下拉了拉，一手捂住她的耳朵，为她隔绝外界的喧闹。

　　本来安迷修以为自己选的位置足够僻静，能够支撑着他听完裁判长所要宣布的事情，然后就可以立刻带艾丽娅离开这个不安全的地方，以免被别人窥见，但很多时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他越不想被人发现，偏偏就有人自动找上门来。

　　而且上门挑衅的，还是安迷修最不想应对的□□头头。

　　雷狮独自一人拦在安迷修身前，头巾在身后飘扬，视线扫过被安迷修小心护在怀里的那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谁的身影，绛紫色的双眸浮现恶劣的笑意。
　　海盗头子拖长尾音，慢条斯理地问：“安迷修，你抱着的是什么东西，不介意让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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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坐等看看谁的股价涨了→_→
*修罗场没那么快完，毕竟是第一次大型现场，哪里能简简单单放过呢，嘻嘻嘻
*下一章金小天使正式加入大乱斗，另外高亮！因为我更喜欢漫画里金的人设，所以本文里小天使的人设会偏向漫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