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生七

44、第四十四章

　　学校里面的灯开始亮了起来，整个学校瞬间被灯光照的通亮，即使在黑夜里面，学校还是亮的，学生们不再害怕在黑暗里迷失方向，不怕晚上写作业没光。林阳走下了屋顶，这是林阳常来的地方，没有课的时候，林阳就喜欢跑来这里。这时候林阳身边没有人倾诉了，只有林阳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高三那年，林阳变了。那是在高考前的时候，家里面传来了消息。林阳爷爷病重了，那时候已经许久没有流下眼泪的林阳流下了眼泪。林阳爷爷被送去了医院，家里面很多人都来看望了，其中有许多都是林阳陌生的人。他们都是林阳家的亲戚，但是林阳却是陌生的。在医院的病房里面，林阳见到了爷爷。那时候林阳爷爷已经憔悴不堪了，脸上带着满脸的疲倦。林阳知道爷爷很累了。从爷爷撑起这个家的那刻，林阳爷爷就感到疲倦了。但是林阳爷爷却从未敢有丝毫的懈怠，这是上一辈人传下来的。作为家里面唯一的男子，林阳爷爷肩负着一家人的希望。如今，似乎可以放下心里的包袱了，子女们都长大了。
　　林阳在一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安静的坐在爷爷的身边。那个下午，太阳很温暖。阳光透过窗子照进了房间里面，照在爷爷脸上，照在林阳身上。爷爷在熟睡，林阳没有打扰爷爷。林阳仔细的看着这个正躺在病床上熟睡的白发老人，那张沧桑的脸，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慈祥的面容是林阳看了十几年的，但是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林阳心里感觉很是陌生。原本以为自己对爷爷很是熟悉，这一刻林阳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那么了解爷爷。
　　不知看了多久，林阳爷爷睁开了双眼。林阳看到爷爷睁开了双眼，便急忙拿手擦了擦眼睛里和脸颊上的眼泪。林阳对着爷爷笑了笑，林阳也看着林阳，随后笑了笑。那笑容还是那么慈祥，眼睛里带满了关爱的目光。爷爷笑的很好看。
　　“林阳，你怎么来了？”爷爷声音很脆弱。
　　“听说爷爷病了，我来看看。”
　　“别听他们胡说，我没病。只是有些累了。你快要考试了，快回学校复习去吧。”
　　“没事的。也不差那点时间。”
　　“怎么没事。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你这样万一考得不好，我会很愧疚的。”
　　“真的没事的。”林阳此时声音是颤抖的。林阳知道爷爷总是这样，永远都是关心别人。无论发生什么，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林阳看着虚弱的爷爷，眼睛里面早已经红了，眼泪一直在眼眶里面打转。爷爷看到了林阳在哭泣，随后便笑了笑说：“不要哭了，我又没什么大病。死不了的。”林阳听到之后更加难受。“不要这么说，爷爷。”林阳想要阻止爷爷继续说下去。爷爷则是笑了笑。“我年纪都这么大了，一个糟老头子不中用了。”说完则是感叹了一下。林阳没有说话，看着爷爷，林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每当想到什么话，刚想说出口，便又在嘴里说不出来。
　　“咳咳咳。”林阳爷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这可把林阳吓坏了。林阳急忙站了起来，照顾起爷爷。没几下，爷爷便不再咳嗽了。林阳却是被吓坏了。爷爷此时身体不好，如果要是着凉了那肯定是很严重的。“看来是真是老了，不中用了。”林阳爷爷则是自嘲着说。林阳可没有心情，刚才已经被吓坏了。“爷爷，不要着凉了。要不然会加重病情的。”林阳嘱咐着说。林阳爷爷知道林阳是真着急了，便笑着安慰说：“好好好，我知道了。”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门外进来了医生和护士。医生则是打开了病历，护士帮忙换了药。林阳看到医生，随后便想了想。医生和护士一会就转身离开了。林阳也跟着医生走出了病房。林阳叫住了医生。“医生，我爷爷的病怎么样了？”医生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医生看了看林阳说：“你爷爷？”林阳肯定的点了点头说：“嗯，是的。”医生看了看林阳。随后医生小声的说：“叫你家大人早点做打算吧。”当医生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林阳彻底懵了。此时的林阳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想什么。此时的林阳脑子是一片空白的。
　　医生看着林阳在发呆，好像没有听清自己的话。于是医生拍了拍林阳说：“小伙子，听清楚我刚才的话了吗？”林阳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林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急忙点了点头，其实并没有听清楚刚才医生的话。“那就好，我先走了。”说完医生转身离开了。林阳站在原地，呆呆的站了好久。林阳透过门上得玻璃，看了看房间里面的爷爷。林阳看着一个熟悉的老人，正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死亡，等待着生命的结束。林阳忍不住了，眼睛一红，眼泪便哗啦啦似水一样，不断的涌出眼眶。林阳尽力的把声音压小一点，这样可以不会让在病房里面的爷爷知道。
　　其实此时在病房里面的爷爷或许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体应该比谁都清楚些。只是林阳爷爷从来都不会说出来。林阳在门外哭了很久，哭的眼睛都有些痛了。林阳想到出去太久了爷爷肯定会怀疑的，于是林阳拿手擦了擦眼泪。林阳装作没事的样子，林阳推开了门，进到了房间里面。
　　“你还没有回学校啊。”林阳爷爷问道。
　　“没有，今天我不回去了。我就在医院陪着爷爷。我都给老师请了假了。”林阳笑着说。
　　“胡闹，都快考试了还请什么假。”爷爷有些生气的说。
　　“没事的。”林阳安慰着说。
　　“怎么没事？不考试了？要是你听话，就赶快回学校去。”听到这里，林阳很是矛盾。林阳想了想。于是对爷爷说：“爷爷，那我陪你一下午好吧。我晚上就回学校。”林阳爷爷想了想，于是允许了。
　　午饭是林阳大伯送来的，林阳打算自己喂爷爷。林阳把饭菜放在了桌子上，拿起勺子便开始喂爷爷吃饭。是林阳奶奶做的饭菜，还是熟悉的味道。林阳爷爷吃的很好，吃了不少饭，看样子就很是喜欢。林阳爷爷一边吃着饭，一边和林阳聊起天来。林阳和爷爷聊的很好，时不时还会聊的笑起来。
　　林阳记得也是在医院，那是爷爷刚刚中风的时候，林阳也是这样亲自喂着爷爷吃饭。林阳很是细心的喂着，生怕爷爷烫着。在这个安静的午后，温暖的阳光照进了病房。虽然整个病房里面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但是林阳却一点也不感觉不舒服，大概是爷爷在身边，林阳已经忘了这样的味道吧。
　　林阳喂完爷爷吃饭，于是整理了一下。这时候林阳发现自己还没有吃饭，林阳大伯只是送来了爷爷的饭，好像没有带林阳的饭。爷爷便让林阳去医院外面的餐馆吃饭，虽然林阳一再说自己不饿，可以陪爷爷。但是肚子却咕噜咕噜的作响，这一下林阳早不到借口了，林阳便只好来开病房，去餐馆吃饭。
　　林阳在餐馆吃完了饭，便离开，准备朝医院走去。这时候林阳看到了一家理发店。这时候林阳想到自己的头发很长了，而且林阳知道爷爷很是喜欢自己短发。自从林阳上了高中之后，便留起了长发，虽然爷爷一直没有说过。但是林阳知道爷爷心里很是想林阳留短发的。林阳走进了理发店。林阳对着理发店的老板说：“给我短一点，那种板寸的。”这老板看到有生意做了，立刻笑着说：“好嘞。帅哥你先坐一下。”林阳于是便坐到了椅子上。林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个长发的遮住了眼睛的男孩。正看着镜子，眼神有些空洞。
　　随着理发师拿起推子，林阳的长发不断地从林阳头上掉了下来。林阳看着自己的头发，一大把一大把的掉了下来。此时，林阳看清了自己的脸。短发让林阳的五官暴露在空气里面，林阳看清了自己的眼睛，林阳看清了自己的脸。林阳距离上一次看清自己的脸，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林阳看着自己的脸，似乎自己的脸变了。林阳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出了神。林阳似乎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开始慢慢变，开始变老的是林阳的头发，头发慢慢的变白。随后是林阳的脸，那张脸开始多起了很多皱纹，慢慢的那张脸开始变得越来越苍老。
　　“帅哥，剪好了。”那理发店的老板朝林阳喊了一句。这时候林阳才回过神，此时林阳又看了一下镜子。但是此时，镜子里面的自己是短发的，是年轻的。林阳自己并没有变老，林阳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一回事。林阳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啊。刚才快睡着了。”这是林阳给的借口，那理发店老板笑了笑。随后林阳把钱给了理发店老板，林阳走出了理发店。在走出去之前，林阳还特意还看了一下镜子，林阳确认自己还是刚才的模样，林阳似乎轻松了一下，林阳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林阳走出了理发店。
　　林阳走进了爷爷的病房，此时林阳爷爷正躺在病床上。爷爷很是高兴的看到了林阳，林阳的短发。“还是短发好看。”爷爷对林阳笑着说。林阳也笑了笑，随后走到了爷爷身边。爷爷拿起他那粗糙的手，摸了摸林阳的头。林阳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只记得自己已经对这感觉陌生了。随后林阳和爷爷聊了起来，各种聊。大概是怕以后没有机会聊吧。林阳爷爷想一下子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但是时间有限。没说多久，就已经快要到晚上了。一个下午，陪伴着林阳和爷爷的是阳光，是安静。两个人就这样度过了一个下午，这也许是最后一个相见的下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