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生七

37、第三十七章

　　那天，林阳记得爷爷吃得很饱。林阳坐在爷爷的病床旁坐了很久。阳光透过窗子，照进了爷爷的病房。阳光照在林阳身上，照在林阳脸上。金色的阳光照耀着林阳，衬托出了一个瘦小的侧脸，和一个脆弱的身子。两人就这样，靠着一勺一勺的饭菜。两人聊着天，两人聊着只属于祖孙两人之间的东西。
　　时不时爷爷还会发出笑声，大概是说到了什么好笑的地方。林阳则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爷爷诉说。林阳忍着眼泪，尽量不让眼泪流出自己的眼眶。但是这眼泪很不听话，一直在林阳的眼眶里面打转，一直想冲破林阳眼眶的防线。林阳一直在和这眼泪斗争，时不时还用笑容还掩盖自己。但是林阳知道爷爷知道自己的，只是没有说而已，而那时的林阳还自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那天林阳听着爷爷聊了很久，爷爷聊了很多。爷爷把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也说了一遍，把林阳家的祖宗也聊了一遍。林阳知道爷爷是在抓紧时间，爷爷怕自己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和林阳再这样的聊天。爷爷想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告诉林阳，想把内心藏了多年的东西，一股脑的全告诉自己的孙子，这样以后就没有了遗憾。
　　但是想说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林阳爷爷一直在说着，但是还是没有说完。林阳和爷爷在病房待了许久，一直到大伯过来接林阳回家吃饭。林阳爷爷和林阳才结束了对话，林阳忍着眼泪离开了病房。
　　林阳大伯载着林阳，回到了家。林阳匆匆吃过了晚饭，林阳准备找萝卜和电线杆。林阳来到了电线杆的家里。林阳询问了电线杆的奶奶，才知道电线杆没有回来。林阳感到很是奇怪，为什么这电线杆为什么没有回家。林阳又跑去萝卜家里，询问萝卜的去向。萝卜家里面只剩下萝卜的奶奶。萝卜奶奶告诉林阳，萝卜父亲生病了，在医院里面住院。林阳听到之后不由得心里震了一下。萝卜奶奶把事情都告诉了林阳。萝卜父亲早就生病了，在林阳去城里不久之后，萝卜父亲就住进了病房。
　　林阳想了一下，才知道自己一开始给萝卜打电话，原来那时候萝卜父亲早就进了医院。林阳不明白电线杆和萝卜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清晨，林阳早早的就起床了。林阳直奔电线杆的家里。此时电线杆正在床上熟睡，林阳直接进了房间。林阳一把抓住电线杆，随后询问说：“为什么，不告诉我？”此时正在熟睡的电线杆一下子懵了，不知道林阳这是要做什么。“你做什么啊，放开我啊。”电线杆立刻挣扎的说。说完就开始拿手与林阳开始抵抗起来。“我问你，萝卜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林阳加大了声音，像是在怒吼一样。电线杆这时才明白了怎么回事，才知道林阳知道了萝卜的事情。电线杆放弃了挣扎，任由林阳抓着。林阳停住了动作，放开了电线杆。两人就这样呆坐在电线杆的床上。
　　“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走后没几天。”
　　“为什么不告诉我？”
　　“萝卜不让我告诉你。”
　　“什么病？”
　　“好像是癌症吧。”
　　“有办法治吗？”电线杆听到之后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林阳听到之后瞬间懵了，不知道怎么办了。林阳感到自己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萝卜他人呢？”林阳询问电线杆。“大概是去了医院吧。”林阳想了想。“带我去医院吧。”电线杆看了看林阳，随后点了点头。电线杆立刻起床，洗漱完毕，领着林阳去了医院。
　　林阳和电线杆来到了医院。在病房外面林阳看到了萝卜。林阳看到了一个脆弱的男孩，眼神是空洞的，毫无精神。脸上带满了疲倦，看样子昨天晚上萝卜在这里呆了一晚上吧。林阳和电线杆走到了萝卜身旁。此时萝卜正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耷拉着一个脑袋。萝卜看到了眼前有两双脚，这才抬起头。萝卜看到了林阳和电线杆。萝卜没有意外，大概是知道事情早晚是瞒不住林阳的，萝卜没有想到林阳这么快就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萝卜用着沧桑的声音问着。林阳没有想到这是萝卜的声音，如果不是当着萝卜的面，看到萝卜亲口说出这句话，林阳一定是不相信这是萝卜的声音的。林阳点了点头说：“嗯，怎么不告诉我。”萝卜又迟疑了一下。萝卜说：“也没什么大事，所有就没有告诉你。你爷爷的事情你也很难过了，我不想再打扰你。”林阳看了看萝卜。林阳没有想到如今在自己眼前的是萝卜，是自己从小就认识的萝卜。此时的萝卜好像突然长大了，变老了。林阳记得以前萝卜是不会这样说的，林阳这下彻底懵了。林阳看着萝卜，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林阳看着萝卜，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阳坐到了萝卜身边，看着萝卜的脸。什么时候萝卜竟然这样苍老了。林阳拍了拍萝卜的肩膀说：“没事的，会好的。别太担心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肯定有希望的。”萝卜听到之后沉默了一下。随后萝卜笑了笑。林阳看到萝卜笑了，但是那笑容是那样的难看。那笑声是那样的的刺耳。像是在自嘲一样，随后萝卜说：“癌症晚期，这还怎么治呢。难不成还有长生不老药吗？”说完萝卜的眼睛红了起来。林阳看着难过，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萝卜。
　　“人都有生死的，不要太难过了。”林阳安慰着说。
　　“以前都是会回来的，这次估计再也不会再回来了。”萝卜红着眼睛说。
　　“萝卜，我们都在你身边的。”电线杆很是肯定的说。萝卜没有说话，此时萝卜的眼睛掉了下来。林阳看着这个脆弱的孩子。在几个月以前，萝卜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快乐的孩子。但是现在林阳感受不到任何孩子的迹象了。
　　此时的萝卜是成熟的，好像一夜之间萝卜就这样成熟了。不仅是成熟了，而且是苍老了。林阳看了看萝卜。萝卜的头上似乎还有了白头发，林阳不由得怔了一下。一夜之间，这个自己熟悉了很久的萝卜，已经苍老的不成了样子。
　　“还有多少时间？”林阳小心翼翼的问着，生怕自己的话刺激了萝卜。萝卜一直在哭泣，听了林阳的话，随后带着哽咽的声音说：“还有几个月吧。也许没有那么久，医生说要看命了。”林阳听到之后心里震了一下，大概是被这个消息震惊了。林阳是知道萝卜父亲的，林阳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还和萝卜父亲嬉闹过。
　　萝卜父亲是个非常好的父亲，一直非常的疼爱萝卜的。没想到如今，一个生命就这样快要陨落。林阳自己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更加不要提萝卜了。作为儿子的萝卜，想到自己就快要失去自己的父亲，心里是怎么样的，林阳是无法想象的。
　　“好好陪陪你爸爸吧，最后一点时间了，不要留下什么遗憾吧。”林阳轻声的对萝卜说。萝卜把头放进了林阳的怀里，一直在哭泣。林阳抱着萝卜，拿手抚摸着萝卜的头。此时萝卜就像是一个没了父亲的可怜孩子。
　　萝卜躺在林阳怀里，身子不断的颤抖着。林阳感受着来自萝卜身体的颤抖。萝卜的每一次颤抖，都让林阳难受。林阳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该怎么做才能让萝卜不要那么难受。林阳做的只是不断的拿手抚摸着这个小孩，这个正在痛苦和无比痛苦的孩子。
　　也不知道萝卜哭了多久，也不知道林阳难受了多久。林阳记得那天，萝卜眼睛都苦肿了，林阳的衣服都被萝卜的眼泪弄湿了。到后来，萝卜停止了哭泣。萝卜离开了林阳的怀抱，萝卜在林阳旁边重新坐好了。萝卜拿手不断的擦拭着眼睛里面的泪水，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难过，让自己显得自己从来就没有哭过。没多久，萝卜的妈妈就来了。萝卜的妈妈带着一身疲倦赶来医院，看来这件事让萝卜整个家庭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你们都来了啊。”萝卜妈妈询问着。
　　“阿姨好。我们来看看。”林阳和电线杆齐声说出了这句话。萝卜妈妈强带着笑容，对着林阳和电线杆笑了笑。但是林阳知道那笑容是那样的勉强，是那样的无奈。那无奈的笑容正是让林阳心里不由得震了一下，林阳看了看萝卜，才知道自己心里更加的难过了。萝卜和他的妈妈都只是在伪装者，假装没事，其实这只不过是装给别人看的。只有正真懂他们的人知道，他们心里是多么的难受。
　　萝卜的妈妈进到了病房，开始照顾萝卜的父亲。林阳，萝卜和电线杆在病房外面静静站着，看着病房里面萝卜妈妈忙碌的身影。萝卜再度留下了眼泪，林阳看着难受的萝卜，眼睛里似乎也开始难受起来，眼泪似乎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真没用。”萝卜哭着说。
　　“别这样说，不要责怪自己。”林阳听到后很是难过。萝卜开始责怪起自己来，林阳知道这是萝卜太难过的表现。林阳拍了拍萝卜，随后叹了口气。林阳此时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告诉和安慰这个受伤的孩子，这个脆弱的孩子，这个弱小的心灵。林阳只能任由萝卜在那里哭泣，在那里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