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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美色误人 ...

  •   阿阮睡得并不十分踏实,对于马车,她实在是心有余悸。转眼,见到薛问镯的额头上全是细汗,精致的五官也因为恐惧而皱缩在一起。阿阮叹气:心魔既在,梦魇难除。

      她没有法子帮她,索性挑了车帘,看向外面。

      抬眼低眉之间,那个策马行于车前的身影不期然地透过缝隙、映入眼帘:墨色的长发澈如银河,白色的衣袍飘然如风,笔直的脊背坚-挺如山,持缰的右手稳如磐石。或许是被美色勾引,或许是百无聊赖,阿阮掀了车帘,坐了出去。

      驾车的少年叫青洛,是涛濯山庄的人。阿阮见他连夜赶路,同情心泛滥,便道:“我来驾车,你先眯一会儿。”

      少年连连摆手,只道:“阿阮姑娘,这可使不得。”

      阿阮以为他有意推让。于是不屈不挠地揪住车辕,用另一只手去够青洛手上的车鞭。

      苏翟宇听到身后响动,勒了缰绳。马儿踩着碎步在原地转了个圈儿。见是阿阮在闹,他淡然一笑,问:“阮姑娘睡不着吗?”

      阿阮索然无味地罢了手,嫌弃地瞪了眼坐在身侧的青洛,瘪嘴道:“比起马车,我更喜欢步行。”

      青洛皱了眉头,道:“姑娘憎恶马车也不必拿我和薛小姐的性命来寻开心。这马儿要是受了惊,我们三人的生死就全凭阎王爷高兴了。”

      阿阮腹诽道:不过是赶个车,如何就跟性命扯上关系了。若是此番出来的是小姐,我看你这厮还能如此神气!哼!

      苏翟宇隐住笑意,道:“你家小姐倒是也跟我说过在车上睡不着之类的话。不过今夜——”话语间,瞟了眼车窗,“——倒是睡得很沉。”他转了话题,“马车颠簸,阮姑娘睡不着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家父情况紧急,怕是要委屈姑娘几日了。”

      他竟清楚地记得薛问镯以前的喜恶,听到这里,阿阮心中的阴霾被驱散了一些,张口便问:“苏伯父——哦,我是说苏老庄主,他的情况很严重吗?”

      苏翟宇垂了眸:“不乐观,但也不是希望全无。既然有了九霄龙回丹,只怕再危险的病征也能够药到病除。阮姑娘毋须担心。”

      “嗯,公子也不必过于担心。苏老庄主吉人自有天相,自然能逢凶化吉。”

      苏翟宇回之一笑。阿阮却早已转了心思。贼溜溜的眼睛盯上苏翟宇胯-下的白马,道:“青洛既不许我驾车,那骑马总是可以的吧?公子,你不介意吧?要不你先去车里睡下,借白马给婢子骑一会儿?”

      话语间,已反手一拍,借力向后一蹬,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马上。

      苏翟宇阻止不及,温香软玉已然入怀。他无奈一叹,只道:“马车在下是不能去的,若姑娘硬是要骑一会儿马,便如此吧。”

      阿阮觉得马上多了一个人颇为别扭,弄得她施展不开手脚来,便反问道:“为什么不能去”

      青洛接过话茬,瞧也没瞧阿阮,只倨傲地答:“其一,少主不想唐突佳人。薛家到底是书香世家,礼数颇为繁琐;虽有婚约,但文定之礼未成,贸然共处一室一车,只怕会有碍薛家小姐清名。其二,阮姑娘胯-下那匹‘越影’只听我家少主的差遣,我家少主自是怕你这冒失丫头丢了性命,所以才勉为其难地与你共乘一骑!”

      阿阮怎会听不出青洛话中带刺?她笑道:“小姐并不在意这些虚礼。我家老爷虽不是江湖中人,但性格豪迈,非常人所能及,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也是不拘小节。苏公子既受我家老爷青睐,定然也不会是迂腐之人。如此看来,青洛你说的第一点,只不过是某些迂腐狭隘之人的杜撰。”她停顿一番,“所以,公子留在马上的原因多半归于这第二点——是爱屋及乌地担心婢子的安危。”

      阿阮含沙射影的同时又了无痕迹地抬高了苏翟宇和薛家;若青洛再出言辩驳,只怕会把他家少主一齐拉下水,故而委屈地闭口不言。只在心下感慨:难怪师兄常说女人难惹!

      苏翟宇不动声色地看着怀中的女子。她的面容实在太过寻常,以至于他从未费心注意过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地上沙变成了天上星。

      ※

      清晨的阳光透过缝隙洒入车窗,忽然的明媚使得薛问镯的眼帘翕动。她睁开眼睛,费力地支起身子,抚了抚微痛的额角,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马车停了下来,薛问镯掀了车帘,恍然见到苏翟宇正神色安静地从马背上接过阿阮——那傻姑娘已经睡得很沉了。青洛见薛姑娘出来,本想提点他家公子注意场合,别扰了薛姑娘的心,却发现为时已晚。

      苏翟宇恰在这时抱着阿阮转过身来,不期然地对上薛问镯的眸子,微微一笑,甚是坦荡。有些人,无论做什么,都会让人觉得得体合宜,苏翟宇恰巧就是这样的人。

      薛问镯本该升起的疑虑霎时烟消云散,只道:“阿阮如何在马上睡着了?”

      “这丫头没吃过草行露宿的苦,只怕是累的。”苏翟宇将阿阮抱到马车上躺平,薛问镯微微低了

      身子替她盖上了大氅,她就着苏翟宇伸过来的手跳下马车,甫一落地,便戏谑地看着苏翟宇:“你对每个女子都这么上心吗”

      苏翟宇故作苦恼,薛问镯佯怒微嗔。他静静地瞧着她,墨黑的眸子再也藏不住笑意,握住她的手,淡然道:“自然是因为你待她好,我才待她好的。”

      男子的怀抱带着一抹青草的香甜,情话既不露骨又恰到好处。于是,薛小姐的一腔醋意便全化成了绕指柔情。

      苏翟宇的身子却微微一僵,他讶异于薛问镯的改变,不过,却是乐见其成的。

      转眼已至正午,阿阮迷迷糊糊睡了大半天,肚子终究是造了反,于是,被光荣地饿醒了。

      薛问镯见她转醒,打趣道:“你这丫头倒当真是没有半点当丫鬟的自觉,这都日上三竿了,还惦记着睡。连累我轻手轻脚地害怕吵醒你。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才是丫鬟呢!”

      阿阮瞬时恢复了清明,暗道自己得警惕太弱,还好没出什么乱子,便笑道:“丫鬟总归是丫鬟,但也分可以偷懒的丫鬟和不可以偷懒的丫鬟。阿阮我显然比较运气,遇上了个天下第一好的小姐。”她故作可怜地揉了揉肚子,黯然道:“只是懒丫头总是会遭报应。阿阮是梦到吃食,咬了自己的舌头,才被痛醒的!”

      薛问镯戳了一下阿阮的额头,再懒得追究这丫头的怠工之罪,只掀了车帘,问:“苏大哥,还有多远能到镇上?”

      青洛抢白道:“前面便是吴县了,薛小姐莫急!”

      “只怕着急的并不是镯儿。”苏翟宇不动声色地说。

      阿阮凑了个脑袋出去,奇道:“青洛都没听到我们说话,你怎么知道?你有顺风耳吗?”

      苏翟宇淡笑着摇头,只觉得这丫头很是有趣,一会儿玲珑剔透,一会儿又油盐不进。这种感觉,竟没来由地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到了吴县,阿阮急不可耐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吃饱喝足之后,听苏翟宇说要在镇上休息一宿,当即开心起来。她寻思着终于可以踏实地睡个好觉了。

      阿阮收拾妥当,刚准备睡下,却听到有人敲门。她一边应声,一边将刚卸下的人皮-面具复又戴上。

      “是我,阿阮姑娘,少主怕你有危险,让我来跟你换个房间。”

      她听出是青洛的声音,故而没好气地答:“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青洛本就不想来招惹阿阮,听她这么一说,便悻悻而去,估摸着只好自己夜里警醒点,暗地里护着这不识好歹的姑娘,或者索性让这姑娘被贼人掳去,省去一干麻烦也是好的。

      阿阮听到他脚步声远去,倒也懒得再折腾,索性戴了面具睡。她本就累极,故而很快进入睡眠。

      夜过三更,客栈里寂静无声。一阵风过,两名黑衣人自屋顶翻到廊上。

      “娘子,你偷宝贝,我偷人!”

      李空空碍于场合不好发作,只揪了她相公的耳朵,咬牙道:“换了!我去偷人!”语毕,一脚踹上自家相公的屁股,罗妙手连翻几个跟头,恰停在薛问镯屋前。他轻而易举地挑开了门闩,摸索着进了屋子。

      虽说罗妙手对他家娘子忠贞不二,此行的目的也主要是偷宝贝;但君子爱美,梁上君子更是好色,既进了传闻中苏州城中颇负盛名的美人闺房,看上一看总是无妨的,他如是想,继而悄无声息地移到床边。刚掀了帘子,便见到寒光一闪。他猝不及防地闪开,却还是被剑尖划破了皮!这美人不知何时竟变成了涛濯山庄的少庄主!

      苏翟宇挑开帘子,缓缓抬了头,越发显得身姿孑然,落拓修长。一双眼睛在暗夜里如清冽的泉水,淡道:“苏某已恭候多时了,只怕罗兄须得将妙手留下,才能不辜负在下的一番等候。”

      罗妙手隐住伤口的痛意,若无其事地大笑:“倒不知道少庄主还有扮女人的癖好!只是老子已经娇妻在怀了,不然凭着庄主这粉嫩的皮肉,就是你请老子走,老子也得留下!”

      苏翟宇恬然一笑,对他的污秽之言毫不在意。只将手中的剑换到左手,淡道:“罗兄轻功卓绝,在下暗中出手乃是下下之策。既然罗兄受伤,那我用左手应战也是应该,请——”

      罗妙手知道此战在所难免,索性应了下来:“倒让老子瞧瞧你这小子是否真的如传言中那般根骨清奇,敌手难逢?”话语间,两枚袖箭已直逼苏翟宇的面门。苏翟宇轻巧地向左侧一躲,身姿如竹,在刹时间又行云流水地划出一剑,似是随性为之,又似是筹划已久。

      剑光一闪,罗妙手只觉得窗外竹影摇曳,月光下清淡恬然的影子却忽然间变成了嗜人夺命的鬼影!他被惊出一身冷汗,仗着自己身法灵巧才堪堪躲过,他甚至可以听到剑锋擦过耳边的呼呼风声!

      只一剑便让他领教到了涛濯山庄清绝剑法的厉害!若是起初还心怀侥幸,觉得江湖传言多是以讹传讹,现今已然完全断了此番想法:这“濯云公子”只怕不是浪得虚名!如今已是凶多吉少,只望妻子没有陷入与他一般的境地!

      苏翟宇似乎并不意外那一剑会刺偏,他有条不紊地继续出招。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慢条斯理。明明是刀光剑影,他却恍若在做一件极致风雅的事,就如随心所欲的隐士徜徉山水,于一扁舟中兴致雅然地提袖画景一般。

      罗妙手只觉得有一股清风一般的气息于微妙间笼着他的手、他的脚、他的思维。他招架得越发吃力,这还仅仅只是左手,即算他没有受伤,也决在他剑下抵不过十招!他心下不可遏制地升起一股恐惧:只要不再看到这柄剑和那双淡然明澈的眼,他宁愿舍弃一切。可惜天上地下,都仿佛被这柄剑笼罩住。而他,只是这浊世中多余的存在!一阵清风划过,他完全忘记了抵抗,只等待着剑尖划破他喉口,一弹指顷,见血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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