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one》未木一

8、8

　　可能是太久没有以组合回归了，很多事情都比N想象中更费心费力。回归经过反复协商最终定在11月15日。当时编舞时为了制造热点，E编了一段露腹肌的动作当Killing part，本来商量让他来做。没想到他练着练着，突然得了肠胃炎，上吐下泻，才几天就瘦了一整圈。E怎么也不舍得换动作，最后不得不亲自上阵。虽说他底子本就比N好，但原定回归日期前也铁定不能够练出说得过去的腹肌。于是回归也不得不随之延期了。
　　A听到后曾坚决反对，多次私下找他商量：“我们这次的专辑主要卖点是深秋的感性，11月15日就快要冬天了，没有季节的氛围烘托恐怕不容易引起共鸣。”
　　一边是E为编舞累死累活，一边是A为音源苦口婆心，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帮谁说服谁。不知是喜还是忧，那个当口U的综艺因为反响很好也突然商量起加录来。电视台在他们这里绝不能得罪，A自然也就松了口。他这才长舒一口气。
　　即使向来是他来管理公司安排行程，这次回归也格外让他焦头烂额。不光是因为回归延期造成的预热期延长需要用新的行程来填满，更重要的是，不知怎么，他总隐隐觉得这次回归会发生点什么，而从这一开始的磕磕绊绊来看多半不是好事。这种感觉缠绕在他心里久久不散去，在每个稍稍空闲的瞬间就会浮上心头，让他坐立不安，甚至想去哪个灵山拜拜佛祖。
　　这天半夜他因噩梦惊醒，迷迷糊糊时一时冲动想取消回归扼杀一切可能。掏出手机开机看到壁纸的四个男孩的一瞬间，他突然清醒过来，在事情发展向不可控之前又按下关机键。原来他也在害怕啊。时隔三年，他们的粉丝究竟剩下多少，喜欢他们在一起活动的有多少，有经济负担力的有多少，肯为他们打榜刷音源的又有多少。自己是不是对粉丝的期待度盲目乐观了？这次的回归真的对他们每一个人的发展乃至整个公司有好处吗？这个深夜细细想起，他才发现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原来那么多。但因为这不知是真是假的预感便将成员的一切努力都推翻在地，他连这样的话题都无法提起。会好的吧。这次音源很好，编舞也有看头，他们每个人也都做了努力。除了U突然恋爱一切怎么说也都在计划内，没必要担心的。至于U……他们不是刚在一起吗，蜜月期还没过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分手翻脸吧……他下意识地对那个明优的所谓保证视而不见，转而用“U是感情上的一把好手应该能处理好”来安慰自己。
　　之前为了不给自己想东想西的机会，他给自己安排了最多的活动。工作果然是治愈胡思乱想的良药，即使凌晨回到家，疲惫不堪的他也终于能什么也不想地睡个安稳觉。可是这天晚上因为这突然的噩梦和自我怀疑，他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再次进入梦乡。
　　N突然坐了起来，先下意识考虑今天的行程是否紧要到他必须现在吃安眠药逼自己入眠。不至于的。傍晚才有X品牌活动，上午补觉也足够了。这样想着，他慢腾腾地下了床，走向书房打开电脑。

　　他来K国最初那会儿，语言不通，虽说本身运动神经不错，悟性记忆力也都上等，但说到同时掌握跳舞唱歌还是非常吃力，加上21岁在练习生中已经算是年长，实在很少有朋友。这样每天在练习室艰苦练习到凌晨，尽管浑身酸痛嗓子沙哑，在回自己寄居的半地下室前，他总会顺路拐到街角的网吧上网写写博客。他天生就没有学语言的天赋，上学时学英语也是语音语调最让他头疼。所以最初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真正掌握K国语，也干脆一天一句话也不说，全攒着晚上写在博客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乐天。
　　他永远记得那天是12月1日，一月一度的练习生考核，他被社长判了练习生涯的第一个死刑。中年男人挺着啤酒肚直言他没有当偶像的天赋，自己也不想再耽误他，让他接下来的一个月好好想想是去是留，如果下个月考核仍是如此，他必定就要离开了。当时他连社长的这番话也没听懂，仅仅是对方死死板着的脸和提高的严肃语调就吓得他大气不敢出。同期中未曾交谈过的中国弟弟易徐等人流散去后一言不发拉着他到了转角给他翻译了个大概。他理解的同时一块石头也重重砸在心底。他冲一脸担忧的易徐笑笑，说自己先回去了，让他继续加油。易徐看着他点点头，最后也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那时已经是冬天了，太阳却还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照的人目眩。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好像在想事情又好像没有。
　　从小到大他学习一直出类拔萃，做的事没有不能只有不想做，他好像样样都行，没有缺点没有短板没有一击致命的弱点。在他的心中，好像只要努力就能战胜一切人，无论是暂时的落后，短促的悲哀，还是突然涌来的思念。只要他够努力，一切都可以向应该发生的结果发生。可是这一次好像不行。尽管他活了二十一年终于发现自己所向往的不过是那方寸舞台，尽管他破釜沉舟终于决定抛弃一切走向自己的命定，尽管他耐心等待自己顺理成章地站在万人面前，然而他还是没能料到，真正在自己走向天命道路中阻碍自己脚步的，竟是自己百试百灵业已习惯的天赋到了头这个荒谬的考验。
　　他变成了庸人。在自己最该拥有天赋的时刻。
　　他的心落在地上了。

　　后来他不知怎么走进了网吧。打开电脑登上博客看到熟悉的页面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而他的视线变得清晰的一瞬间，仿佛是什么力量指引，他看到的第一个词，便是乐天。
　　在他昨晚为今天的考核跃跃欲试尽力压抑兴奋写下期待的那一篇博客最后，多了名叫“乐天”的网友这样的一个留言——“加油。希望你能暖暖和和的。”
　　那是当时网络昵称为“M”的林木和乐天的第一句问候，之后他们也一起度过了很多个寒天。不知对方职业面貌甚至性别，即使后来知道乐天也因为工作来到首尔，他也从未逾距提出见面。同样，乐天也从不曾问过他那天的考核乃至他的练习生之路是否顺利。是有好奇的，有时也会无意义地猜测——“无论如何乐天总是温暖温柔的。所以更可能是个女人吧。”但是一切都只限于他自己的想象和思索。即使有次被易徐，现在是E，看到对话框要他老实交代时，他也自然地说对方是很早就认识的朋友，男的。而同样的，乐天看起来好像也并不好奇他的具象。你情我愿，他们对任何通向现实的言语碎片都闭口不谈，纯粹又安心地做彼此生活的支持者。
　　一个月后等级评价他被社长微笑着留下后他才知道那是社长挑选预备队长惯用的考验方式，两年后的1月23日他结束练习生涯以N的名字出了道，三年后出道一周年的当天他们第一次拿到了打歌节目的一位，七年后的12月1日他们和所属社合约到期决定不再续约一起建立所属社。好像从他决定走这条离经叛道的人生路开始，他人生的一切重大事件就都发生在冬天。而所有的冬天，乐天都在记忆里或现实里对他说着“要暖暖和和。”这么多年，他们的聊天阵地从博客变到□□变到微信。而只有在乐天面前，他的昵称才是“M”，不是林木，也不是N。

　　他这样胡思乱想着登上了小号，聊天栏中只有乐天一人。
　　“乐天，你睡了吗？”
　　正在输入……
　　乐天近几年总是很忙的样子，常常不在线，回复也时快时慢。
　　这一次运气真好。他安心下来。
　　“没有，怎么了？”
　　“最近有什么好事吗？”N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现在能想到的第一件好事是什么？”
　　“嗯……能想到的第一件好事啊……”乐天好像被难住了，“哦，对了。前几天有人送了我一个卷饼。”
　　乐天顿了顿，接着问道：“心情不好？做噩梦了吗？还是又失眠了？”
　　“有点担心。我好像在工作里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个错误导致的最坏的结果是你无法解决的吗？”
　　最坏的结果……N不自觉地咬了咬指甲。
　　音源成绩不理想？还有下一次的回归，一次的不理想不算什么。
　　没有记忆点？他们已经有很多名曲，不在乎这一次。
　　粉丝流失？怎么说他们也已经不再是人气男团了。
　　那么……如果……U被爆出恋爱？
　　……无论如何他们已经不再年轻了，粉丝也清楚，所以应该也不会苛责吧。至于U……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丰富一下人设。
　　因此掉粉的话，还是那句话，怎么说，他们也不是人气男团了……
　　这样想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不仅称不上无法面对，甚至说出来都让人无法理解——他国民男团NABULAE的队长，出道9年，历经千难万险，看起来万事不关心，却因为时隔三年的集体回归烦心成这样。真的有点可笑。
　　“谈不上。”他笑笑，“说真的，你好像在安慰人方面格外擅长。我觉得好多了。”
　　“那就好。：）”
　　“不过你说的送卷饼是什么事情？为什么很高兴。”因为是你喜欢的人送的吗？
　　他最后还是把最后一句咽进肚子里。
　　“啊，一个不认识的人，像预定一样在卖卷饼的婆婆那里付一个月的钱，约定每天晚上准点去取，到时间没去就让婆婆把饼送人。我那天刚好成了被赠予者，挺意外的。就觉得挺有意思。”
　　预定……卷饼……
　　N觉得他的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万千种感觉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大脑。
　　或许……乐天……
　　你是江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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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尽全力让他们相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