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种青梅(上部）》萌童

3、金雕

　　这座坟的后面是一座雄伟而又陡峭的大山，高山之巅的峭壁处有几块巨石悬挂着，地面上的人仰头看了，总觉得惊心动魄，那巨石看起来随时会掉落下来，那里却正好是金雕为自己和家人挑选的居住地，金雕非常聪明，它把巢穴选在这里，背靠大山又向着阳光，既安全又舒适。
　　住在这里的是最霸气勇猛的金雕，爸爸和叔叔无数次叮嘱过小子彦，一旦遭遇金雕，不许攻击。
　　到了坟前，显文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叠烧纸，划着了火柴，燃着纸钱，显文做这些时，小子彦跑到坟的后面，翘起脚尖伸长脖子，竭力巴望悬崖上的巢穴，这是他最感兴趣的地方，最想探究的地方，他真想自己能够长上翅膀飞起来，飞到峭壁上，飞进金雕的巢穴一探究竟。虽然爸爸和叔叔总是告诉他金雕是多么凶猛而又强悍，他也知道村里的老少男人都不敢惹它，可他并没有亲眼见识过金雕的可怕，他对人们惧怕的金雕充满好奇。
　　此刻，金雕的巢穴很安静，小子彦仰着头，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倾听着，试图寻到金雕的一点点蛛丝马迹。
　　显文烧完了纸钱，静默了片刻，走过来牵了小子彦的手，小子彦乖乖地跟了爸爸，他们绕着这座坟走了几圈，然后立定在坟头，爸爸低头看看小子彦，不知是对子彦，还是对眼前这座安静的坟，说了一句：好了，看过了。
　　正当爷俩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异常的声响从头顶的上空传来，是叽叽的叫声，十分微弱但却透着惊慌，当他们抬头看过去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已经从悬崖落下，一下子掉落在眼前的山坡上，顺着坡度滚了下来，距离显文和小子彦只有两步之遥，小子彦一下子冲过去，他要抢先看个究竟，显文伸手制止他，却迟了一步，已经来不及了。
　　小子彦跑到那坠落的东西跟前，咦了一声，小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惊喜和诧异，他回头高声喊道：爸爸，是小雕。说着，伸手就要去摸。
　　显文一步跨到小子彦前面，拦住小子彦，说：不要碰它。显文蹲下身，察看失足落下峭壁的小雕，小雕一动不动。
　　小子彦忍不住还是用手触摸了小雕，他开心的跳着脚喊道：爸爸爸爸，我要它，我要养它，我要把它抱回家。他独自兴高采烈着，而显文却在警惕地环顾着上空。
　　小雕被摔的不轻，血从小雕的爪子里渗出来，皮毛上有许多地方被刮伤。
　　确定周围安全后，显文把小雕抱起来，轻轻放在厚厚的青草上，他嘱咐小子彦不要乱动，看好小雕。
　　小子彦仰头问爸爸：小雕伤的厉害吗？
　　爪子折了。
　　小子彦神情悲悯的看着小雕，小雕一点动静也没有，小子彦：爸爸，小雕会死吗？
　　不会。
　　显文在附近寻找了几种草药，回到小子彦和小雕的身边，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捣碎了草药，一点点的涂抹在小雕的爪子上，用青草缠紧了小雕的爪子。
　　小子彦坐在小雕的身边，等待着爸爸做好这一切，仿佛小雕已经归属了他，只等爸爸给它医好了伤，他就可以抱起小雕回家了。
　　显文抱起小雕，对小子彦说：傻儿，小雕是老雕的孩子，不可以归你，爸爸要把小雕送回它的窝，它需要养伤，你在这里别动，等着爸爸。
　　听到爸爸的决定，失望的小子彦一下子急眼了，跺着脚喊道：爸爸，不要把小雕送回去，我要它，我会照顾它。
　　傻儿，不可以，小雕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爸爸妈妈，再说，老雕很快会找到小雕，一旦老雕以为你抢了他的孩子，老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显文正在哄劝同样不愿意善罢甘休的小子彦，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待抬头，一只庞大的金雕倏然而至，带着呼啸的风声，敏捷有力地从高空向他们俯冲下来，显文却异常冷静，他用一只手抱着小雕，一只手臂护住小子彦。
　　老雕就像一个武艺高超的艺人，它在瞬间停止了飞行和俯冲，一刹那间戛然止住上举和扇动的翅膀，稳稳地静止在空中，也许顾及到了他的孩子就在眼前这个人的手里，它犹疑着，但保持着机警的状态，它与显文对恃，凶猛的姿势和恶狠狠的眼睛，显示出它随时会采取进攻，让人不寒而栗。
　　小子彦从爸爸的身后观察着大雕，头顶是黑褐色的，后头至后颈的羽毛又尖又长，呈柳叶状，羽端金黄色，小子彦终于明白人们为什么叫它金雕了。小子彦觉得老雕用锐利的鹰眼看到了躲藏在爸爸身后的自己，他想他已经算是和这个大雕认识了。
　　在虎视眈眈的老雕面前，显文没有一丝胆怯，他没有放下小雕，而是让小雕继续安稳地躺在他的怀里，他轻声哄劝小子彦坐在草地上，耐心地告诉小子彦他去把受伤的小雕送回巢穴里，让小子彦安心等他。
　　小子彦按照爸爸的话一一照做了。
　　显文怀抱着小雕，在一触即发的大雕面前，镇定的朝着悬崖走去，显文从一个隐秘的石缝里拽出了一根很粗很结实的绳子，它从悬崖上垂落下来，一头握在显文手里，另一头拴在悬崖顶上一根松柏的粗壮树干上，显文一只手稳稳的抱紧小雕，另一只手抓牢绳子，两只脚寻找着峭壁上可以立足的地方，一点点攀爬上去，大雕似乎比显文紧张，他在空中守护着它的孩子，划着最小的圈子在显文和小雕身边盘旋着。
　　小子彦屏住呼吸盯住大雕和爸爸的身影，机敏和勇敢的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和动作，他意识到了此刻的千钧一发，爸爸的安危是小子彦最在意的，他才不会扰乱爸爸要做的事情。
　　身手不凡的显文终于爬到了陡峭的山顶，母雕站在悬崖边，也处于高度警戒中，看到显文，她立即发声呼叫老雕，并且振臂飞旋起来，随时准备对敌人展开凶猛的攻击，老雕发出了叽叽声，用只有他们夫妻才懂的语言沟通着，母雕终于安静下来，但它们夫妻的站位却如同学过兵法，一前一后夹击着显文，以防不测。
　　镇定自若的显文走近巢穴口，把小雕轻轻放下，慢慢退了回来，他的鹰一样的眼睛和老雕对视，老雕的眼睛里分明没有了敌意，那双眼睛里的内容十分复杂，有些许的无助，有被帮助过被施恩过的感激。
　　小子彦在坟头焦急地等待着爸爸的归来，终于等到显文从峭壁上下了山，他冲过去担心的问：爸爸，大雕没伤你吧？
　　显文放开绳子，仔细的把绳子藏在石缝里，他平静地摸摸小子彦的头：爸爸没事。
　　嗯，爸爸，我好担心你。小子彦轻柔如水的声音令显文一怔，显文轻声说：傻儿，咱们回家。说完，牵起小子彦的手，朝山下走去。
　　爸爸，我长大了我也会和你一样勇敢。
　　你现在不就是大王吗？
　　小子彦呵呵笑起来，完全忘记了刚刚经历过的危险。
　　傻儿，记着，好多动物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可以无缘无故伤害它们。
　　小子彦颇为难过的说：爸爸，我想把小雕带回家，在家里和它做好朋友。
　　显文抱着小子彦走下山坡：傻儿，它们是一家人，就像你和叔叔还有爸爸是一家人，谁要拆散我们，你愿意吗？
　　嗯，当然不行。小子彦应声。
　　小子彦回头张望老雕的巢穴，他大声说：爸爸，你看，老雕站在悬崖上看着我们呢。
　　显文并不回头，伸出手，温柔的摸了摸小子彦的脸，把他抱了起来。
　　小子彦朝着崖头挥手，一遍又一遍高喊着：老雕，我们回家了。
　　小子彦好奇的问：爸爸，那里的绳子是你挂上去的吗？
　　是，爸爸上山采药要用。
　　采草药要去那么高的地方吗？
　　所谓山有奇珍，必有异兽，老雕巢穴旁一般都会有珍贵的草药，有一种草药叫灵胡，只有在金雕的巢穴附近才能找到，它很珍贵，一棵灵胡相当于一根千年人参。
　　爸爸，你去老雕的巢穴旁採灵胡，不怕老雕跟你打架吗？
　　金雕是神鸟，很通人性，如果人不进攻它，它从来都不会主动进攻人。
　　嗯，爸爸，刚才老雕怎么不抢你手里的小雕？
　　老雕没有办法把受了重伤的小雕弄回窝里，只能我帮它，它懂得。
　　哦。小子彦一副思考的样子：那它不是和我们一样吗？
　　有些地方是。。
　　爸爸，你总去山上採灵胡吗？能带我去吗？我想看看小雕好了没有，我想和它做朋友。
　　傻儿，採灵胡是有时令的，何况山里有各种猛兽，很不安全，等你再长大些，爸爸带你上山。
　　嗯。
　　傻儿，家里只有叔叔和你，你孤单吗？
　　不孤单，爸爸，家里不是还有你吗？小子彦伸出胳膊，环饱着爸爸的脖子，小脸贴在爸爸的耳边。
　　显文的眼眶湿润了，他抱紧小子彦，继续走着路。
　　小子彦在爸爸耳边轻声说：爸爸，你以后别去山顶採草药了，你要是生病了，让叔叔从医院里拿药不就行了么？
　　傻儿，不用担心爸爸，爸爸不需要你担心。
　　爸爸，我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一座坟建在金雕的巢穴下面了，是因为别人都怕金雕。
　　嗯，傻儿真聪明，是，这座坟不会有邻居，这个地方也很少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