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心》末雪

39、眉间砂（11）

　　黑猫盯着沈画心，与她四目相对，没有丝毫的退缩。直到看见沈画心因心存忌惮而先行离开的时候，它才像是松了口气，将凛冽的眸光收了回来。

　　迈着步子，往祠堂门口走去。看着祠堂内叶母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一直盯着她的背影，静静地看了许久。直到它的主人出现在它的身侧，它才将目光收回来，一切归于平淡。

　　“走吧！”墨羽冰冷的声音响起，与之前与杨朝泷对持时的语气不同，冰冷却带有几分人情味。

　　黑猫收回一切目光，紧紧跟在墨羽的身后，离开叶宅。

　　尘缘事，尘缘了。执念结，执念解。

　　沈画心不甘心地回到王宫，气得她差点儿把寝宫给砸了。不就是个冥界吗，自己跑啥呀，大不了跟他干一场。

　　当然，她现在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觉得丢了自己妖界九公主的威名。不过当怒火消解之后，她又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地琢磨。

　　冥界一直司管着鬼魂灵族，在人间出现并不奇怪。可奇怪的是，那只黑猫。

　　黑猫周身的气煞，是根据自身主人化形的。气煞越强，则说明它的主人就越强。凭借她的了解与观察，她所看见的那一只，即便还未灭障，却也绝对不简单。

　　所谓灭障，是冥界灵族不可少的一个步骤。黑猫体质为阴，可通灵，躯壳却仍旧是肉体凡胎。想要真正地成为灵族，则必须通过灭障去念。消除前生的所有执念孽障，方可真正地为冥界所用。

　　看样子，那只黑猫的执念孽障还未消除，应该有什么放不下的因果。

　　沈画心又甚是烦闷。一只未灭障的黑猫就有这么强大的气势，那它的主人，只可能是那两位中的一个。

　　可听十妹说，冥界不是已经向妖界开战了嘛！父王还派了大姐前去抗敌，只怕是来势汹汹，那个灵族怎么还有闲情在一个僻壤小镇逗留呢？想不通，这不合情理啊！

　　她越往深处想，就觉得越是苦恼。本来先前就为狐心的事困扰，又独自调查百年前内乱真相，以她懒惰的性子，能坚持这么久，实属不易。

　　如今，又夹杂着来历不明的杨朝泷，不明目的的冥界灵族，她越发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算了，先不管那么多。一件一件，慢慢来。

　　忽地有个什么硬邦邦的圆形球体，‘砰’地一声，砸在她的头上，这声响还不轻。可怜她的头，疼得要命。

　　她揉揉自己受伤的头，满是愤怒地看向罪魁祸首。

　　南枝光明正大地走进来，直接忽略掉她的怒火，坐在她的旁边。一手支着头，满是闲暇地看着她。“想什么呢？叫你那么久，都没有反应。”

　　“那你就用这种方式叫我？”沈画心气鼓鼓地指着地上的桃子。

　　南枝只笑笑，并未在意。“你先前在想什么？”

　　“与你无关。”沈画心没打算回答。她心头的困惑，连十妹都没有倾述，又怎会说与南枝听呢？

　　“乖，说给我听听，说不定。”南枝伸手，便习惯性地摸上她的发，揉了揉。

　　“我说了，你会帮我？”沈画心挑眉。

　　“不会。”南枝急忙把手一收，立即撇清。

　　沈画心翻了个白眼。切，不帮忙，你还问。

　　“今日来，是为了给你带件东西。”南枝手一翻转，手掌之中，已经多出一物。

　　“我不喜欢花。”沈画心甚是疑惑地看着。一朵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赤血红蕊，只掌心大小。

　　“赤血红莲，舒筋活血，补气修灵。这种好东西，不知道有多少人巴巴地抢着要呢！”南枝故作无奈地抬起，作势便要将那红莲收起来。

　　沈画心听得心动。赤血红莲，这可是个好东西。若是吃了它，不但能够恢复所有的伤势，还能够增长修为灵力。可惜，这种红莲，对地方太过挑剔，只生长在梨山天泉中，实在是少得可怜。

　　沈画心生怕他反悔，连忙一把抢过来。捧着那朵小小的赤血红莲，真是越看越喜欢。只要吃了它，自己因失心而消减的灵力，便能够恢复。

　　她又看了南枝一眼，既然有这么好的东西，之前怎么不拿出来。“喂，南枝，你不会特意回了趟梨山，替我摘的吧？”看着南枝那么可气的模样，她顿时生起玩笑之意。

　　“那小九你是不是特别感动。”南枝微笑道，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看着沈画心瘪瘪嘴，多半是信了。南枝接着又说了句。“不过，你觉得可能吗？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多睡两觉呢！这东西，是老头子让我给你的，爱吃不吃。”

　　说完，他起身，打着哈欠就走了。

　　沈画心看了看南枝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的赤血红莲。梨山老怪物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缺这个东西，这么蹩脚的理由，三岁小孩都不信。

　　心中有了衡量，她张嘴，将赤血红莲整个吞了下去。运转周身灵力，直到红莲的灵力与自身融合。

　　感受着灵力失而复得，她内心别提有多么高兴。虽然失去狐心的伤害还未完全弥补，但已经足够她施展手脚。

　　另一头，妖界边境。

　　妖界与冥界之间的关系，如同紧绷的琴弦，只需一个外力，便会折断。虽然摩擦不断，但真正的大战，还未展开。如今紧张的局势下，大公主沈画眉只能是勒令三军，严阵以待。

　　看着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即便身处万鬼从中，也遮不住他那身耀眼的白衣。

　　沈画眉皱紧眉头。既然已经看见他了，那么妖冥之间，定然少不了一战。

　　谁让妖界与冥界之间，已有千万年的宿仇。至于这仇恨的来源，早已无人能够记得清楚。虽然在百年前，两界曾修好过，但不知中途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冥界灵族对妖族的仇恨更深。

　　“大姐，情况如何？”二公主沈画恬走到她的身侧，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鬼兵，也不禁是愁容满面。“看来冥界此次，定是不死不休。”

　　沈画眉凝眉，并未开口。只是握紧手中未出鞘的寒铁剑，将目光锁定在那道白衣身上。那个人，自己真的不想与他动手。

　　沈画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同样瞧见那道白衣。“是他？”瞧着张熟悉的面孔，她微微有些吃惊。再回头看看大姐的神色，明白了些什么。

　　命运捉弄，让他们此刻处于敌对的立场。但为了各自的背负，却不得不厮杀拼搏。

　　边境尚且如此，王宫中也没法安宁。因形势紧张，更有凡间人族和天界仙族虎视眈眈，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扑咬上来。妖王沈铁卿疲于想应对之策，已是焦头烂额，好几个日夜未眠。

　　事关妖族存亡，前殿之中，各族族长纷纷前来，共同商讨对策。人多力量大，可人多同样有个毛病，那就是意见不统一。有的想出兵迎战，有的想设计埋伏，更有的想遣使和谈。

　　争吵了几天几夜之后，总算有个大概的结果。那便是迎战，但不可倾尽妖族全力，需要有所保留，以防人族和仙族的偷袭。

　　大概的方案定下，又有新的问题出现。派遣哪个部族前去迎战？一说到这个问题，大部分部族族长都沉默不言，低下头，往后退缩。

　　大家都心知肚明，妖界明面上看似统一，但部族分化格外明显，少不得明争暗斗。大多都想要保存实力，谁会愿意让自己的族人到前线送死。

　　看着下方诸位族长退缩的模样，沈铁卿不由得掐掐鼻梁，甚是烦恼。

　　“妖王，事关妖界存亡，既然诸位族长都不愿意前往。那我梨山，定义不容辞，愿做先军。”梨山长老拄着拐杖往前踏了一步，对身后那群胆小怕事之人嗤之以鼻。

　　见有人肯站住来，沈铁卿自然是松了口气，脸色缓和许多。“那就有劳梨山长老了。”

　　随即，他又扫视一眼下方的族长们。正色道“妖界面临危机，身为我妖界子民，定当是存有怀报之心。既然如此，每个族落，都抽取三成族人前往边境，以抗冥界进犯；抽取两成族人前往神魔井，严防神族发难；抽取两成族人严守妖界大门，以防人间偷袭；剩余族人留守部落。”

　　那些族长们，大多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异口同声“妖王英明。”

　　为了以身作则，妖王沈铁卿自然得派遣自己的女儿们，前往各地，做名义上的主将与督军。

　　大公主与二公主早已奔赴边境前线不说。其后，沈铁卿又派遣七公主前往边境，八公主看守妖界大门，三公主六公主镇守神魔井，四公主五公主留守妖界王宫

　　至于十公主沈画晴暂且不说，因她太过年幼，而未有令。可为何九公主沈画心同样也没得到任何指令，哪怕是一句留守。又跟百年前的内乱一样，所有姐妹都有参与，唯独自己。

　　虫子不由得打击她几句。“多半是看你没什么用，去了反而成为累赘吧！”

　　沈画心直接手一捏，将虫子狠狠地蹂躏一番，随手一扔，直接撞上殿前回廊的柱子。

　　虫子被撞得七荤八素，眼前直冒金星，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有此教训，它不敢再乱说话了。“没给你安排任务，难道还不好吗？你这才有空去人间收心啊。”

　　沈画心眼前一亮，虫子说的，好像也没错。

　　入冬之后，人变得更懒了，根本就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