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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念母伤怀 ...

  •   金雕王自己也没想到,无意间得了个儿子而且是长子。他和王后两人很是高兴,封黑牡丹为如嫔。黑牡丹有子万事足,只想守着儿子,过自己的日子。可惠安太妃在宫中朝堂都有很大的势力,视她和贝隆嘉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王后百般护着,早就被她暗算了。
      贝隆嘉一天天长大,不知为什么母亲总一个人偷偷落泪。
      “娘,你想父王了?”
      也是,吉昆禧专宠王后,对后宫诸妃没什么兴趣。
      黑牡丹的心事儿,没法儿跟小儿子讲,只得点点头。若说想金雕王,她如何不想,只是不敢想。有时站在廊檐下远远地看他下朝回来,大多是匆匆赶往中宫,自己在他心里算什么。其实,她不奢求什么恩宠了,只要儿子能平平安安长大就行。
      小贝隆嘉因王后总霸着父亲,两人形影不离、相濡以沫,而母亲总哭,所以也不喜欢王后。王后每每赏他东西,或逗他,他躲得远远的。牧野星歌比他大五岁,常常在没人的时候欺负他,他那时又瘦又小,挨了打回到母亲处。母亲总是抱着他,心疼地掉眼泪。
      “娘,你别哭,等我长大了,把他们全杀了。”贝隆嘉擦着母亲脸上的泪。
      母亲惶恐地忙捂住他的口。
      一日在学里,牧野星歌又闹了起来,非说贝隆嘉偷了他的匕首,那是舅父送他的生日礼物,甚是珍贵。他在学里是一霸,师傅们哪敢得罪,早躲了起来。贝隆嘉只有九岁,因母亲身份低下,虽是长子,但在学里没人把他当回事儿。贝隆嘉气不过跟他们扭打起来,牧野星歌兄弟几个比他大,按着他往死里打。牧野星歌被贝隆嘉踢疼,便拔出匕首照贝隆嘉心口就捅。贝隆嘉疼得晕死过去。众人见他杀人了,惊散了,有人忙去禀告金雕王。
      惠安太妃见儿子把事儿闹大了,遂又拿过一把匕首照儿子腿上扎了一刀。牧野星歌杀猪般地号了起来。惠安捂住儿子的口道:“就说贝隆嘉偷了你的匕首,被抓住了,还抵赖要杀你,他自己不小心摔倒,撞到匕首上的。”
      黑牡丹赶到学里,见儿子胸口插着匕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还那么小,就因为自己出身低贱得罪了人,被害了。每天害怕,日夜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她抱起儿子一言不发,一滴眼泪也没有。
      吉昆禧和王后气得跺脚,惠安拉着儿子,又让众人指证,非说贝隆嘉偷了东西,自己失手杀了自己。黑牡丹拔出儿子胸口的匕首,来到惠安面前,不管她怎么迫害自己都忍了,如今牧野星歌杀了儿子,他们还泼脏水。
      “陛下、王后,贝隆嘉他不会偷任何人的东西。”黑牡丹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就是个不干净的贱人,这儿哪儿轮得上你说话?”惠安太妃不许她狡辩。
      王后气得满眼是泪,急道:“惠安你住口!”
      黑牡丹冷笑了笑,道:“我干不干净,天知道。谁是脏心烂肺,猪狗不如,老天都在上面看得清楚。”
      惠安见一贯逆来顺受的宫女,此时手握匕首,双眸冰冷,仇恨地怒视着自己,这一刻她害怕了,向后退。黑牡丹向前拉着她的袖子,道:“人心隔肚皮,是不是干净只有把心掏出来,才能让世人看清楚。”
      惠安吓得抖作一团,道:“如嫔,你想做什么?我赔你银子,你不要杀我。”惠安抱着头,吓得惶恐。黑牡丹冷笑了笑,儿子没了,自己要银子干什么?她绝望地将匕首插向自己的胸口,鲜血溅了惠安一身,皑皑雪地上,血迹斑斑。
      吉昆禧没拦住,抱着黑牡丹,不由气急,她若刚才杀了惠安,自己什么也不会说,道:“牡丹、牡丹,你怎么这么傻呀?”
      黑牡丹觉得活得太累了,道:“陛下,我和贝隆嘉是干净的,我可以把心掏给您看。”
      吉昆禧连连点头,道:“牡丹,孤知道,孤信得过你呀。”
      “贝隆嘉的心长在右边儿,您救救他,别让人再伤他。”
      王后忙让御医抢救。吉昆禧道:“孤没护好你和儿子。孤发誓绝不许任何人再伤贝隆嘉!”
      贝隆嘉醒来后,记得雪下得很大,再也找不回母亲。从此后就由王后亲自抚养。原氏非常喜欢孩子,对贝隆嘉视如己出,可贝隆嘉从心里不待见她,怪她霸占父亲,使母亲受冷落。原氏总爱拿些好玩的小东西逗他,可年幼的贝隆嘉,冷冷地看着她,心想:“我跟你熟吗?”一把将她手中泥做的五彩斑斓花喜鹊的小泥哨摔得粉碎,“我要的是刀、是匕首,我要杀了牧野星歌。你给我泥哨干什么,能吹死他?”
      王后怕贝隆嘉到学堂再被人欺负,便亲自教他读书,下棋。可谁对那玩意有兴趣呀?学堂师傅们把戒尺打折了,都没记住一句。贝隆嘉把书泡到墨汁里,把象棋子当子弹用弹弓打飞鸟,把王后气得粉面通红,甚至掉眼泪,才觉得心里高兴。他无法无天乱闹,王后管不了,可父亲知道了,把他打了个半死。后来伯父,也就是哈术行真的父亲又将他带到军中,他觉得那儿才是自己的地盘,终于不用再跟那个烦人的女人磨蹭了,动不动就诗呀文呀,就没给你整过一样有用的。
      记得离开承乾殿那天,王后两眼红红地送他,一路上唠唠叨叨,他低头不理会,反正一出去,就不用烦了。王后送到舜华门,他终获自由地跑了,拐角处看了她一眼,她站在原地珠泪闪闪,苦笑着看着他。那目光就是一位母亲看着她叛逆顽劣的儿子,无可奈何又牵挂担心。
      贝隆嘉后来在军营中,找到了自己的天地,四处征战,不常回达歌城。但不管到哪儿王后都派人送信捎衣物。他对信不信的从也没看过,更不会回。王后生过三个孩子,前两个都没养大,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有一次回去,父亲交代去看她,心想现在长大了,不能再气她了。承乾殿中见到那个憔悴的女人,她拉着他,哭着埋怨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她。当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匆匆走了。后来王后病逝了,他打仗打到天涯海角也再没收到什么信,什么衣物,忽然觉得没了那缕你看不见的牵挂,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飘飘摇摇不知该去哪儿。见到别人接到家人的信兴高采烈的样子,才知道自己又成了没娘的儿子了。
      “嗨。”贝隆嘉孤绝地站在蔚雪湖冰面上,仰面对着漫天的飞雪,风如诉,雪如泣,心似漂萍,灰飞烟灭。
      阿斯哈敏原本想赶往辽峰口接璟平,在城门口,被内侍传回宫中。吉昆禧家事国事没一样顺的,见着儿子就骂:“你去接那个妖精干什么?陶兰王同意了吗?那妖精动不动就能上天了,金雕庙小可装不了她那神仙。”听说贝隆嘉和行真去接她,她一个不喜欢金雕,两个不喜欢金雕人,看把她能的。自己这个当老公爹的是金雕王,首当其冲怎么办?贝隆嘉打她,活该!娶回来一天打八顿,一顿都不能少。阿斯哈敏本想帮璟平圆圆场,不过他自己都找不到一个词儿。
      金雕王无比同情地看着窘迫为难的儿子,摆了摆手道:“去看看你母后吧,白疼你了。至于妖精,就晾到那儿,看陶兰王怎么说?”一想到儿子带着彩礼好心好意去提亲,陶兰王恨不能把儿子活劈了就生气。
      承乾殿中,王后和福灵娜公主拉着阿斯哈敏是边哭边数落。阿斯哈敏低着头一言不发。王后多罗蘅芷原为德妃,并不受宠,给金雕王只生了个女儿。先王后去世,金雕王怕嫡子吃亏,见德妃稳重谨严,一丝不苟,又无子嗣,便把阿斯哈敏托付给她,并封为王后。王后把阿斯哈敏当作自己的依靠,比对女儿还上心,从来不让阿斯哈敏受半点委屈,至于选妃的事儿,她老早就操心呀,在自己族中千挑万选。
      “你说黛云珠还不是个尖儿?论品格,论相貌,哪点儿配不上你了?别说金雕,就是放在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姑娘。”王后一提起侄女那是泣不成声。
      阿斯哈敏双膝跪地,道:“母后,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是我配不上姐姐。您别气坏了身体。”
      王后是越说越恨,指着阿斯哈敏的鼻子,道:“你说那个小寡妇,她是怎么狐媚勾引你的?我看她敢来!”阿斯哈敏真想撞头算了,婆媳不和,自己以后的日子没法过。
      王后怒道:“你跟我说说她怎么勾引你的?你说呀?你说不说?”
      福灵娜看着母亲胁迫着哥哥往死里逼,忙把哥哥拉走了。到了殿外,福灵娜看着一头是汗的哥哥,哈哈笑了起来,道:“你把母后气疯了,我听说新嫂子也是个疯子,到时候她俩把你夹在中间,你不疯才怪呢!”
      阿斯哈敏抱头跑了,王后追到殿门口,一副降魔除妖的架势,道:“你说那个狐狸精,她长了几条尾巴?你让她来,你让她赶紧来!”阿斯哈敏狼狈逃窜,只觉得天雷滚滚,电闪雷鸣。
      金雕王朝为康王妃柯映雪举行了盛大空前的葬礼,金雕王和王后亲自送葬,阿斯哈敏陪同贝隆嘉步行扶棺直至茔地。安葬完毕,贝隆嘉看着妻和儿子们的坟茔,说什么不想走了,死了算了。阿斯哈敏劝不了,只能交代殷骜好好陪着。
      一个多月过去了,璟平在辽峰口心情越发不好,越沛送来陶兰王的旨意。陶兰王降旨女儿忤逆不孝,断绝父女关系,今后生死无关。越沛气呼呼宣完旨,他觉得妹妹是自找的,跺脚就走。哈术行真看着这位舅爷,真无语,武功不咋的,箭法稀松平常,脾气大得上天。自己和殷骜去引他,带着他在山里一遍一遍地转呀。他是满头大汗,锲而不舍,若不是因为他是璟平的堂兄,几个也杀过了。最后把他捆到铭功碑上,他还一副誓死不降的样子乱叫乱骂。侍卫们火了,把穿了多年的袜子拽了下来,当然一直都舍不得洗,忍痛塞到他嘴里,他算是不吭声了。
      璟平见堂兄走了,把父亲的旨意收了起来,回到小院中。行真见她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道:“姐姐……”他刚想去安慰,毕竟父女断绝关系,谁也接受不了。
      璟平打断他,道:“行真,陶兰王给我下什么样的旨都没关系。我难过不为这个,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行真没办法,只得出了小院。其实,这段时间跟她相处,也不怎么烦她了,虽有失心疯,但胸襟见识绝非一般女子可比。她不仅大量购买辽峰口的药材,而且出资将后山上的老兵、残兵送回了家。有的残兵很过意不去,因为攻伐陶兰时,杀过不少陶兰人,内疚落泪。她倒开明,国家恩怨和个人无关,战争结束了,让他们回家过自己的日子去。
      璟平的难心事儿没法儿对任何人讲,七颠八倒,走也不是,来也不是;和亲也不是,不和亲也不是。如果是她自己无所谓,可如今有了身孕。父亲断绝关系,金雕晾着她不管。
      又过了五六天,陶兰王后派人送来女儿的嫁妆,又派使臣到达歌城为女儿商议婚事。金雕王看着这位使臣很感慨,问道:“陶兰王和她断绝关系,我金雕迎娶的算谁呀?”
      “陛下,我陶兰王跟公主断绝关系了,可陶兰王后没有呀。陶兰王后生的女儿在陶兰还是公主。”
      金雕王哭笑不得,他太能体会陶兰王此时的心情了,养活个女儿,养得这么惊心动魄。他给金雕吧,穆彦旻跟他急,他不给金雕吧,贝隆嘉几十万大军兵围牧羊城。逼得他跟王后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咬牙切齿,欲哭无泪。
      哈术行真一路护送璟平的凤辇和嫁妆直至达歌城外,王后扣着阿斯哈敏就不让他出城。金雕王没办法只得去承乾殿找王后商量,总不能为了儿媳再禁婆婆的足吧。金雕与陶兰和亲,天下人都巴巴看着呢。进城的头天晚上,璟平见到了前来迎亲的阿斯哈敏,两人谁也不理谁。哈术行真急得挠头,把阿斯哈敏推进凤辇中。
      璟平坐在妆台前,阿斯哈敏半躺在小榻上,凤辇中一片寂静。
      “我也不是非嫁给你,天高海阔,哪儿不能去?”璟平赌气心想。
      “还来干什么?我也伺候不起你。”阿斯哈敏心中郁闷。
      璟平真想起身就走,心道:“我不喜欢金雕,不喜欢金雕人。”
      “普天之下,除了穆彦秀你还喜欢谁?”阿斯哈敏看着她,真想抽她。
      两人一个半躺着养神,一个闲坐着闭目。哈术行真从帘缝中看到情景,没有半点新婚的激动喜悦,怎么回事儿呀?后半夜福全儿请睡着的阿斯哈敏到外面睡,说新娘要上妆穿嫁衣。阿斯哈敏只得出来,跟哈术行真挤一辆马车,行真还知道把他新郎的衣服拉扯整齐,阿斯哈敏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璟平纯粹挤着眼儿把自己交给嬷嬷、宫女们,随便,反正我已经担了妖精的名声,你们把我弄成什么样儿都行。
      黎明时,天色尚黑,寒风凛冽。达歌城内外万巷皆空,人头攒动。各国驻达歌城的使臣齐聚王宫前。金雕王和王后心里一万个不痛快也得硬撑着,必须皆大欢喜。
      太阳从达歌城头冉冉升起,城门豁然洞开,人们对那位天下闻名的公主,翘首以待。阿斯哈敏没精打采地站在凤辇下,等得不耐烦,道:“你出不出来呀?”
      “来了。”璟平没好气地在辇中答道。
      哈术行真强迫自己不许哭,要是娶新娘跟哥哥这样,自己一辈子还不如打光棍儿,痛苦死了。
      阿斯哈敏实在是等烦了,道:“你有完没完,出来怎么那么难?”
      “催什么催?”璟平在辇中“啪”地把玉梳摔了。
      阿斯哈敏气得咬牙,若不是行真拉着,真想跺脚走人。
      璟平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凤辇中出来,忽看见城门方向影影绰绰有很多人。她也顾不上别的,又回辇拿出她的千里眼,打开瞄着一只眼儿细看。
      “坏了,人山人海呀。”她有些惴惴,紧张不安地在辇上来回走着。
      “那么多人不在家睡觉出来干什么?你派人清清场嘛。”
      阿斯哈敏现在最想清的就是这个小女人。下辈子再见她,一定捂着脸儿,看也不看走过去,就她这样,今后往晋王府一扔,两不相干。达歌城倾城出动,满朝文武、外国使节和父母都在迎她,她此时让自己清场,清谁呀?也不想跟她废话,一把拉着下辇,璟平挣不过他,一跺脚,“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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