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情缘》Eunice木夕

35、回归

　　茶楼里隐约传来喧闹，林洛取下纱帽，王修并不避讳，两眼怔怔地望着她。林洛有些不自然地说：“你可还好？”
　　“好。你呢？”
　　“我……”
　　林洛无从说起，恰好店小二送菜进来替她解围。待小二出去，王修关切地问：“看你神色戚惶、可是为丕公子的事忧心？”
　　林洛绞着纱帽，皱眉道：“你可有什么办法？”
　　“丕公子欲何为？”
　　林洛也猜不透，子桓看似颓废，却又好像有自己的筹划，遂摇摇头。
　　“此事看似由赵温引起，其实是丞相惩戒公子的寻的一个由头。这事主要还在公子，如若平日能收敛些也不会有比遭遇。”王修不止一次劝诫他，奈何曹丕没有收敛，行事反而益发恣意妄为，在朝中笼络权臣，又与地方官员将领勾结。他看林洛神色更加凝结，叹了口气道：“倒是有一人或许可以帮到公子。此人少有奇才，胸怀韬略，只是性情有些古怪，丞相多次征辟他都谢绝朝堂，甘愿做个司空府送粮的杂役。后来丞相府邸迁入邺宫，丕公子举荐他做侍郎，他却只求了个养马的监丞。”
　　“我约莫猜到你说的是谁了，可是司马懿？”林洛还在司空府的时候听曹丕提过几次，那时她便隐隐猜到，历史终究是不会变的，会变的是史书，而非史实。却又不知道司马懿帮助曹丕走上帝王之位的史料是不是史实，也不知道司马家族对曹丕的忠诚能有多久。但几十年后司马世家取代曹魏的历史是不会变的，毕竟历史大势如此。不论现在司马懿走不走向曹丕身边都不能改变晋代魏的历史，那何不让司马懿帮曹丕走出现在的困境？
　　林洛豁出去了，眼下曹丕的困境是她带来的，那她必须带他走出去，便央求王修带她去拜会司马懿。王修见她执意亲自去见司马懿，只能扶额道：“虽然夜间拜会不合礼数，但眼下丕公子被囚禁，白日间人多眼杂，管不了那些礼数了。”
　　林洛也是这个意思，毕竟她与司马懿说的那些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好。王修带她上了一辆马车，行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司马府。夜色昏黄，门口两盏老旧的吊烛灯，门扉半掩，里面传来阵阵鸡鸭的鸣叫。林洛和王修走至门前扣了扣门扉，里面人像是忙着烧饭炒菜，并没有听到。只有一个骑木马的小男孩驾着单棍简易木马哒哒地过来，从半开的门缝里好奇地打量着门外的两人：“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林洛笑着正要回答他，小男孩忽然开心地叫到：“爹回来啦！”林洛和王修这才发现背后的家主，恭谨地拜道：“司马先生。”
　　司马懿见王修带了一个头顶纱帽的窈窕淑女，略有些诧异，也恭谨地道：“不知郡守亲临寒舍，有失远迎。请——”
　　林洛随他们一起走进院内，司马懿像一般的慈父一样摸了摸少子的头：“去厨房和你娘说，家里来了贵客，让她备些好酒菜来。”
　　小孩点点头，哒哒地走了。司马懿带他二人走进会客厅，这时一个小厮躬身进来奉茶。司马懿嘬了一口茶：“郡守大人深夜造访，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确实是有一要事求先生帮忙。丕公子被拘禁多时你也知道，这是甄夫人，她想求你帮公子脱险。”
　　林洛起身向司马懿再恭谨一拜，司马懿也忙虚扶她起来：“夫人快请起。”待林洛坐回，司马懿才好似受宠若惊地坐下：“再下何德何能，让夫人亲自拜会。”
　　“此次前来，乃是为了我夫君的事。”林洛开门见山。
　　“丕公子的事我也知道。夫人是以结发夫妻的身份来的，冒昧地问郡守一句，您是……”
　　“我……我与夫人是旧识，又得丕公子赏识引荐，此次算是还他的知遇之恩。”王修不自然地品了口茶，满嘴苦涩。
　　“哦——坦白说，丕公子的事就算二位不来，我也是会筹谋划策的。既然郡守您来了，那我便再冒昧问一句，您是以何立场带夫人来寒舍走这一遭的？”
　　司马懿已打算为曹丕策划？看来历史果真如此，林洛也是把自己看的太重，以为她的到来或许是推进历史发展的呢！王修也惊讶于司马懿的态度，他这是显明地表现他站在丕公子这边，不顾丞相对子建公子的器重栽培。只是他真的站对了吗？帮助一个为一己私利中饱私囊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又看向林洛，眼前的人还是那个红梅树下求他学箭的人，可是那颗心也早与丕公子紧紧地连在一起。不仅是眼前这两个人，朝中许多大臣、许多将士都称赞丕公子才不世出、文武兼备。他低头沉声道：“我本不该走这一遭，只是甄家于我有栽培之恩，丕公子于我有知遇之恩，此次算是回了他的恩情。”
　　司马懿会意，这王修无意投靠丕公子，只是他既然无意投靠丕公子，又何必带公子的夫人来求助于他？思量半晌，终究不得正解，便笑道：“饭菜大概准备好了，我这就让拙妗上菜。”
　　不一会儿每个人案前都摆好了饭菜，司马懿自然是彬彬有礼地尽他地主之谊，与王修共饮三杯后，向林洛问道：“夫人，如若我并无帮助公子的打算，你又该如何说服我？”
　　林洛道：“司马先生是聪明人，您隐避出世，等的不就是这样一个时机？”
　　司马懿眼眸里精光一闪而过，笑道：“夫人好生聪明！夫人有此智慧，公子无忧矣！”他小嘬一口，又问到：“只是夫人三年前为何做出那样的选择？这是在下一直不能明白的地方。”
　　看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也不知道是曹丕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了解到的，如果是后者，那他真的是太可怕了！
　　“爱之深，恨之切，有时候关心往往更易乱了心神。”这个答复算不得真实，却也是林洛发自肺腑的真心话，三年前的判断主要是受她记忆里野史的影响，但究其根源，还是她因为太在意子桓了，在意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在意他会不会为了那个位置放弃初心、放弃亲情、就连她也会放弃。
　　司马懿嘴角再次勾起：“爱之深，恨之切。确实如此，夫人今日擅自离府，可知公子的担忧？这时候公子最缺的就是人心，人心齐，则泰山可移，忧患可解，万望夫人回去定要把这句话带给公子。另外，也希望夫人在这紧要关头陪在公子身边，让丞相明了您的心意是向着公子的，也让丞相明了公子的心是绝不会背叛丞相的。”
　　王修知道司马懿话中有话，但他还不知道林洛在山间清修三年的事，更不知道曹操对曹丕的误会，自然不能领会。林洛却大约猜到他话里的意思，是的，得民心者得天下！三年前她的怀疑背弃让曹操也怀疑子桓，如果她现在还蜗居在山里，那就证实了曹操的猜想。与其这样，还不如逆其道而行之。对，她该回到他身边，而且是光明正大地回到他身边！
　　林洛起身深鞠一躬：“先生，我知道了，我稍后便去求丞相让我回府。”
　　司马懿喝茶的手顿了片刻：女人太笨了不好，太聪明了也不好，要是有个女人聪明还知道守拙，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