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一口》陆愿

12、情书

　　“啾啾，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许央央抱着水杯回来。
　　“什么？”

　　“我看到你暗恋对象又被塞了几封情书。”许央央目光打趣，“怎么样？现在有什么感想吗？”
　　“……”舒久气闷，半晌，说，“不愧是我喜欢的人，就是受欢迎！”

　　许央央被噎住。

　　掌心握紧，舒久在许央央大腿上敲了两下，发愤自雄，“我决定了！我也要写一封情书！”
　　捂着大腿的许央央：“？”

　　说做就做，舒久撇下许央央，特意找班里平时做手账比较精致的女生要了几张信笺纸和信封，跑回座位，支着水笔深思，宛如每一个趁着下课时间苦苦思考问题的学霸。

　　“……”

　　舒久愁眉苦脸。
　　舒久绞尽脑汁。
　　舒久查阅字典。
　　舒久手机百度。

　　终于！
　　写出一封一百字的情书。

　　舒久捏着页脚在许央央眼前晃过：“怎么样？是不是文采斐然，说不定看完就爱上我，所以我就不留署名了，怕他爱上我。”

　　许央央：“……”
　　就你这浪费一上午写出来的东西（？

　　“害，我好难。”不到一分钟，得意之色尽散，舒久面带郁色，“央央，我怎么给情书塞过去啊，我当面给多不好意思了，他要是知道我对他有意思，拒绝我，说不定以后看见我都不理我，也不给我补课，美妙的二人时光也没了。”

　　“要不你去塞给他？”
　　倏地，舒久情绪高涨，话音一转，觉得自己想到了绝妙的主意。

　　“我不。”许央央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小宝贝了吗？这点小事情都不行吗？”舒久可怜巴巴。

　　“……”可真是让人难以拒绝啊。
　　“你情书没有署名，我怕我前同桌误会我对他有意思，我这脸还要吗？”许央央清清嗓子，找借口拒绝。

　　舒久：“你可以先告诉他，这是你帮忙替朋友送的。”
　　许央央再次找借口拒绝：“我朋友就是你，人家又不傻，肯定能想到。”

　　“……”
　　“……”

　　舒久咬着下唇思考，艰难做出决定，“行吧，可怜我这么棒的情书，肯定比其他女生送的优美有文化，连世面都没见一下，就要被压箱底了，太惨了，我的心好痛。”

　　许央央：“……”
　　许央央瞄到窗外，提醒道，“醒醒，补课时间到了。”

　　透明玻璃擦得锃亮，视野清晰，程亿行站在走廊，因着今天周一有升旗仪式，需要整天穿校服，他穿着宽大没有任何版型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一板一眼。

　　跟变戏脸似的，舒久飞快换上另一幅表情，手臂举高，愉悦的挥了两下，来不及收拾东西，随便抓了两本书，一股脑抱在怀里，离开教室。
　　转瞬间，出现在程亿行面前。

　　目睹全过程的许央央：“……”
　　呵，女人。

　　……

　　“你怎么不喊我呀，是不是等好久了？”舒久满脸歉意。
　　“没。”程亿行不咸不淡的说，“看你和许央央正在说话。”

　　“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是她非要拉着我叭叭叭，无聊死了，你直接拉走我都行。”舒久完全忘记上一秒是怎么拉着许央央诉说恋爱的烦恼，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见色忘友。
　　说完，觉得这个语气似有些急切，怕程亿行误会，毫不心虚的补充说，“学习最重要学习最重要，谁都不能阻止我学习。”

　　-

　　晚自习第一节课。
　　没有安排课程，班长坐在讲台上维持纪律，教室内安安静静，只有沙沙的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舒久手臂搭在课桌边缘，下巴压在手背上，习题册高高竖起，上面圈圈画画，全都是午饭间程亿行被她爱学习的精神感动，给她留下的补课作业。
　　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宋体印刷文字，舒久眼皮张开又阖上，很快进入睡眠状态。

　　倏地，头顶吊灯闪了一下。
　　下一秒，整个教室陷入黑暗。

　　舒久惊醒，猛地坐直，脑袋有点懵，没弄清楚状况。
　　当然，旁边正认真做题的许央央也没明白现在的情况。

　　只一瞬，有桌椅在地板上挪动的声音，教室门打开的声音，说话声吵闹声，欢呼雀跃，比之跨年晚会新年倒计时还要有气氛。

　　停电了。
　　全校停电。

　　常亮的路灯难得休息，整个校园陷入无边的黑暗。

　　“啊啊啊啊啊不用上课了，太幸福了吧！”
　　“大家收拾收拾回家吧，等来电了，老赵来教室一看，一个人都没有哈哈哈哈”
　　“收拾啥呢，连个光都没，回家你还准备写作业呢？”
　　……

　　在乱糟糟的环境中，舒久脑子无比清醒，一个大胆的想法跃入脑海。

　　已经停电五六分钟了，班主任和年级主任还未赶来维持纪律，教室内漆黑一片，但却热闹的像是演唱会现场。

　　听到旁边人激烈讨论的翘课建议，许央央蠢蠢欲动，“啾啾，逃课吧！”

　　没有得到回应，许央央又喊了声，“啾啾？”
　　她寻思着周围这么吵舒久应该不会还在睡觉吧？

　　下一秒，许央央手臂伸过去，准备将舒久推醒，但却摸了个空。
　　又摸索几下，她确定了，舒久的位置上是空的！
　　所以——
　　舒久去哪儿了？

　　……

　　停电那瞬，舒久猛然惊醒，呆愣愣地看着头顶闪了两下最终暗下去的电灯灯管，随后一个绝妙的想法跃上心头。
　　她纠结片刻，从书包下面抽出那封压了一天的情书，推开教室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八班教室内同样是黑黢黢的，站在走廊外面什么都看不到，而且里面的说话声很小很小，只隐约能够听到几个字。
　　舒久相信，如果不是没有备用光源，八班的学霸们很可能会打着手电点着蜡烛继续学习。

　　观望片刻，舒久认真评估了一下自己绝妙计划的可行性，其实成功的概率还是挺高的。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八班的教室门。
　　但因为对里面的摆设并不熟悉，而且她还有点轻微的夜盲症，怕撞到什么，便贴着墙边走动。

　　虽然舒久没有进过八班教室，但是她在走廊外面窥探过无数次，对程亿行的座位可以说是铭记在心。

　　程亿行就坐在最后一排正中间的位置上，还挺好找。
　　舒久直走，估摸着距离，然后右拐，一路畅通无阻，很顺利地走到程亿行身后。

　　在黑暗中，嗅觉愈发灵敏。
　　舒久清楚地嗅到一股很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很干净，如雪后松柏，冷冷冽冽，是程亿行身上的味道。
　　所以她很确定她没有找错人。

　　就在舒久纠结是直接放在桌子上，还是含蓄一点塞进桌兜等他日后慢慢发现的时候，程亿行突然出声，嗓音清冷带了点点漫不经心，“什么事？”而且还转了身，朝向舒久。

　　舒久突然紧张起来，立即屏住呼吸。
　　但下一秒又想到她在黑暗中视力不好，并不代表别人的视力和她一样差，她这样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登时，她有一种要完了的感觉。

　　看不到我。
　　看不到我。
　　看不到我。

　　尽管舒久自我暗示三遍，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行为上却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她上前两步，也不顾及是否会触碰到程亿行，将情书胡乱扔到桌面上，转身欲跑。

　　慌张之下，舒久先是撞到程亿行的肩膀，随后又不小心绊到程亿行的椅子腿儿，她整个人向前扑去，直愣愣地摔到地上。
　　疼得她差点哭出来。

　　程亿行懵了两秒，弯下腰握住她的手臂，准备将对方扶起来。

　　今天天气并不好，乌云翻涌，月亮被遮在云层之后。
　　停电后，几乎是没有一点亮光，程亿行原本只是注意到有人走到他身侧，只看得到大致轮廓，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出于礼貌问了句，但没想到对方反应那么强烈。

　　将人扶起来后，程亿行立即松开手。
　　但想到方才那微乎其微的哭腔，他多关心了句，“你还好吧？”

　　舒久生怕被程亿行发现是自己，哪儿还敢说话啊，她忍着痛，便准备从八班溜出去。

　　但就在这一瞬，头顶白炽灯闪了一下。
　　整个教室明亮起来，亮如白昼。
　　——全校来电了！

　　舒久再次傻掉，她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但她反应很迅速，怕被八班的人看到教室后面站了个不属于他们班的人，怕引起误会，她立刻推开程亿行，蹲在他桌子下面。

　　程亿行：“？”

　　方才教室内安安静静，而程亿行这边又是桌椅在地面摩擦的声音，又是简短的说话声，动静挺大的。
　　在舒久刚刚躲好，邻桌同学便转身关心道，“刚刚怎么了？听声音好像你摔倒了，有事没有？”

　　程亿行往桌下瞄了眼，只见舒久双臂抱膝，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注意到他的视线后，连忙冲他摆手使眼色。

　　程亿行移开视线，不动声色调整了下坐姿，为舒久打掩护。
　　他语气平淡，答道，“刚才书掉地上了。”

　　邻桌同学：“噢噢，没事就行。”于是转过身，开始学习。

　　与此同时，教室里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来电了。”
　　“终于来电了。”
　　“做题吧。”
　　“好的。”

　　很快，教室内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

　　程亿行看向舒久。

　　舒久脸颊涨红，半晌，小声开口，“我说我路过，你信吗……”
　　话音刚落，那封粉色的情书忽然从桌面上飘下来。

　　舒久：“……”
　　程亿行：“……？”

　　场面一度尴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