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江湖前》霍丘

1、一

　　婊子最好运，坏人最长命。到死之前，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冰冷的液体涌入肺里，窒息的痛苦冲淡了刺骨寒冷带来的疼痛感，身体不可抑制地下沉着，我努力克制自己在求生本能下向河面伸手的欲望。
　　耳边还回响着来自至亲的谩骂：“下贱！做出这么肮脏的事情，你还有脸活着？”
　　下贱？肮脏？没脸活着？
　　那好，我去死。

　　波风小暮躺在草地上，望着偶尔有一两只飞鸟掠过的天空。四周是矮矮的墓碑，无声地诉说着逝去亡灵的生平。
　　本来，我也该是一具躺在墓碑下的尸体，波风小暮合上眼睛，不呢，没有人给我收尸，更没有人给我立墓碑。
　　他们只想让我去死。
　　“小暮！小暮！你果然在这里啊，水门老师找你呢。”清亮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穿透空气到波风小暮耳边，女孩轻盈奔跑的身形在出现在空荡荡的墓园里。被呼唤的小女孩依然毫无形象地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睛看没有云也没有鸟的天。
　　琳跑到她跟前，弯下腰低头看着小女孩白的没有生气的脸，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小暮？一个人躺在这里不害怕吗？”波风小暮还是眯着眼，懒得回答。“小暮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子呢，虽说这里是埋葬英雄的地方，可是敢在这里睡觉的小孩你是第一个哦。”琳自顾自地说着，在旁边坐下来。
　　英雄？到头来不过是被死亡碾碎的尘土。活下来的，却都是些苟且偷生的孬种。波风小暮瘪瘪嘴，抬手用手臂挡住不算刺眼的阳光，翻了个身背对着黑发的女孩：“我一个外乡人，待在没人的地方比较好，不碍眼。”琳俏皮地吐吐舌头，偏过了头看着不给脸的女孩笑：“大家都很喜欢小暮的啊。”喜欢？只不过是带着伪善面具的人们给年少有为的波风水门一个面子，表面对这个野种客气一点罢了，私底下提起这个孤僻还偶尔出言不逊的丫头说的都是“水门这孩子可惜了，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却带个来路不明的拖油瓶，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成家。”“这丫头哟怕是个妖物呀，小小年纪整天阴恻恻的，召厄运啊！”
　　真是，到哪里都讨人厌啊。
　　“老师去找火影大人了，让你去火影大楼下等他一块儿回家。”
　　真忙啊。波风小暮脑海里冒出那个金发大男孩的笑脸，总觉得像某种金色毛发的大型犬。
　　“知道了。”
　　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琳帮她拍了拍衣服，伸手过来牵她的手，波风小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伸出自己的手。
　　另可作茧自缚，也不让别人划开一层层的壳。
　　火影大楼是波风小暮除了公墓外最乐意去的地方了，因为那里没有嘴碎的村民，只有忙忙碌碌的忍者和和和善善的火影大人。忍者们整天过着把头挂在裤子上的生活，没工夫搭理那些不靠谱的流言，加上波风水门在忍者里很有人气，大家都当波风小暮是水门的小妹妹，见了都是笑盈盈地。门口值班的忍者知道波风小暮来干嘛，把人送进休息室后还给了几块糖，嘱咐她有事儿就叫他。波风小暮性格乖张是不假，上辈子的事儿教她做人不能隐忍善良，所以来这后她对很多人都爱答不理，不喜欢自己的人自己也用不着给他脸，但分寸和礼貌她还是懂的，乖巧地道了谢之后等人关了门才坐到沙发上打瞌睡。
　　波风水门推开休息室的们，就看见小姑娘蜷成一团，下巴搁在膝盖上睡得正香。水门在她旁边坐下，小心地把自己的马甲盖在熟睡的小家伙身上，蜷在一起的她只有那么小的一团，马甲都能将她捂住。水门很喜欢看波风小暮睡觉，小女孩的睡姿当然不会优雅，稚嫩的脸上也不会有惊为天人的睡颜，但水门就是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因为她总是能睡的那么安稳，安稳地理所当然，好像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像一只小兽，不争不斗；让水门也觉得莫名其妙的心安，好像这个世界上真的就没有什么让人困扰的事，时光正好，岁月安然。
　　水门还记得第一次见这个小家伙，那时自己刚出完任务，一回来就看见自己不靠谱的老师自来也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完了，水门的第一反应是，老师犯了不可挽回的错了。后来在自来也痛心疾首的解释里才知道原来是老师从河边捡来的孩子：“这么小一个，就这么放在那，不知道能活多久，我就带回来了，对了水门你这么误会我为师真的很伤心···”由于自来也有任务，年仅十四岁的水门被迫成为了临时奶爸。
　　“等我回来了就来接她，哦对了，这孩子叫小暮，三代给的名字，你说是姓···”自来也走之前特意交代，话还没说完就被徒弟抢了话头。
　　“波风小暮。”水门轻轻念出来，看着睡得安心的小孩。
　　之后，临时奶爸晋级成正式奶爸，自来也在五次接走波风小暮失败后放弃挣扎。
　　时值初夏，天气微凉，马甲御不了寒，还是要快些回家，水门小心翼翼地起身抱起还在和周公喝茶的小家伙，波风小暮只觉得突然暖和，往温暖源头缩了缩，水门看着一个劲儿往自己自己怀里钻的小家伙觉得好笑，又怕笑出来打扰了对方的清梦，只浅浅地勾起了嘴角。
　　一路水门走得很慢，怕走快了带起风吹凉了怀里的小姑娘，结果波风小暮自己醒了，揉了揉眼睛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半晌才用稚气的声音问了句。
　　“回去了？”带着起床气的声音软软糯糯。
　　“回家了。”温和的声线已经带有成熟的分量。
　　波风小暮换了个姿势窝在水门怀里，望着身后走过的被余晖铺满的路，没来由的满心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