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便利店》许乐水

22、走近

　　“李姐早！”
　　“赵医生早！”
　　赵凌一大早来到办公室，给自己泡了一壶茶。看着正在给自己换垃圾袋的李姐，不禁问了一句：“李姐，你上次说，你家小孩要高考了，准备考什么学校呀？”
　　“她成绩不好，我准备让她读卫校，将来出来做护士。如果能进咱们医院就好了。”李姐直起腰，用手把散落的刘海捋到耳后，笑了笑。
　　“李姐您觉得做护士好吗？”赵凌有些意外，下意识问了出来。
　　“护士肯定没有医生好呀，但是没办法，她成绩太差了，我也想她能做医生呢。”李姐有些不好意思。
　　“不不不，您误会了。”赵凌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您就在医院里工作，应该明白的，首先医生护士工作其实是很累的，再来，特别是近几年来，医患关系越来越紧张。我以为，您应该不会想让孩子从事这个行业了。”
　　“怎么会呢！”李姐擦了擦手，摆出长谈的姿势。“什么行业不辛苦呢？就说我们家那口子，没什么文化，开出租车。也是天天日夜颠倒，用别人的话说，成天不着家，挣得都是辛苦钱。有时候都担心老了身体状况能不能吃得消，老了不能苦钱了又该怎么办。您们医生护士多好的工作呀，老了也有保障，又受人尊敬。而且开车还担心交通安全，我真是天天提心吊胆的。现在还又多了网络打车，年轻人都是网络叫车，他也都得跟着学，不学留落伍了。网络打车也学人好评差评，要是有个差评，恨不得半个月都白忙活了。赶上大雨大雪的，也不敢随便休息，因为都有指标。”
　　李姐说到激动的地方，眼圈也经不住红了。“我自己，也是没文化，还好还有力气能干活，能做保洁，我真是非常庆幸了。但我有个姐妹，整天病病歪歪的，连保洁的活都干不了，那才是急呀。我家女儿不争气啊，不是读书的料。要是她能跟您一样做医生，我们真的做梦都要笑醒了。”李姐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外头，已经有病人三三两两来了。“赵医生，您要是为前几天的事儿烦恼，李姐劝您一句，真没必要。像那样猪油蒙了心的人毕竟不多的，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您这样的好医生，真的不能少呀！”
　　赵凌一时有些语噎。
　　他点点头，算是给李姐打了招呼。
　　毕竟，工作还得继续。
　　很平常一样的一天，忙下来，依然像脱了层皮。
　　病患很多。
　　有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像好学的学生一样，“医生，您说，我听着。”
　　也有年迈的大爷大妈，互相搀扶着过来，“大夫讲的都记住了没？看你回家还乱吃。”
　　是的，毕竟尊重医生的人还是大多数，需要医生的人更多。
　　这对现在的赵凌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安慰。
　　但这样的安慰，又能持续多久呢？
　　能抵消目前的现状，和自己内心日益增长的倦怠感吗？
　　赵凌点燃一支烟，倚在阳台上，无目的地看着夜空。
　　尽管不用值夜班，也早就习惯了晚睡。
　　这也算是，当医生这些年，留给自己的“宝贵”经验吧。
　　赵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直到微信图标毫无征兆地跳出，“糖糖：在不？”
　　也许是思绪太过于放空，又或许真的对这个人没有太深的印象，大脑当机了十几秒之后，赵凌才终于从脑海深处搜刮出那个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把号码存进自己手机里的，倒是疏忽了。
　　没心没肺。不是一路人。
　　赵凌右手无意识地把打火机开开合合，慢慢吐出一个烟圈，心里给这个姑娘下了定论。
　　就在赵凌准备把这条微信删了的同时，又一条微信跳了出来：“我在你家小区门口，方便的话出来走走？”

　　十五分钟后。
　　荷花城。
　　递给赵凌一根甜筒之后，唐糖开始自顾自安慰起来口干舌燥的自己。深秋的夜晚吃甜筒神马的太带感了有木有！
　　赵凌举着甜筒，一时有些进退两难。作为医生，今天他才义正严辞地教训过几个馋嘴的患者“冷的东西千万不能吃了！”不过，作为一个有点忧桑的小年轻，此时此刻，他还真需要甜食的慰藉。
　　果然，永远不要试图去揣度别人的人生，谁的人生都不可能一帆风顺。
　　就算真的一帆风顺，你也得佩服人家运气好，会投胎。
　　原来以为永远不知人间疾苦整天作天作地的唐糖小姐，居然也是一位有故事的女同学，这倒是让赵凌始料未及。
　　他想安慰两句，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再多安慰的话语，想必唐糖都听过了。但是，对于这样的人生来说，怎样的安慰，都太过浅薄了吧。
　　只有真正深陷命运中的人，才知道命运的刻薄和不公，旁人，怎么有立场，怎么有资格，来说三道四。
　　赵凌叹了口气，看着旁边吃得正欢的唐糖，一时倒生出些说不出的疼惜之情来。
　　刚才，咱们的唐糖大小姐，利用散步的时间，撒泼打滚博同情，三言两语道出了自己凄惨的前半生，炸得赵大医生一愣一愣的。随后，抛出了一个深水炸弹：“所以，你要不要跟我谈对象？”
　　下意识的，赵凌头就点了下去。
　　点到一半，看到唐小姐欣喜若狂的表情，可不自觉弯下来的笑眼，忽然一瞬间清醒过来，猛地摇起了头。
　　唐糖：……
　　几个意思？这赵医生不会脑子出了问题吧？
　　“ 唐糖，我们毕竟没认识多久，了解也不深，我觉得现在说交往有些为时尚早。”斟酌了半天，赵凌还是实话实说，“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也不知道怎么碰巧你今天来了。但是很感谢你今天能来找我，说实话，今天的我因为一些事有所困扰，现在看到你，忽然觉得，那都不叫事儿。”
　　赵凌转过身面对着唐糖，笑了笑，准备继续下面的话。却惊讶地发现，对面的姑娘居然流下了鼻血。
　　“怎么办怎么办？！”这边是慌不择路的唐糖，一边仰着头，一边拽着赵凌。
　　“哈哈哈哈！”赵凌忍不住大笑起来。
　　“赵大医生，你快帮我治治呀！”唐糖又是尴尬又是着急，形象啊！形象完全没有啦！
　　“来来来，别仰着头了，用手指按着这边，对了……”
　　“这样管不管用啊！”
　　“你这样，哈哈，太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