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厮守》卿怜怜

4、回府

　　夜晚时分，整个江州都是灯火辉煌，锣鼓喧天。家家户户烟火爆竹声不断，持续了好几个时辰都不曾停歇。这一家院子里刚噼里啪啦的响完爆竹，那家的院子便也想起来了，这便吵的平日里习惯早睡的孩子们也有了精神，直嚷着让大人给他们放烟花。素馨也是这些孩子中的一个，天还未暗下来她便已经迫不及待了。

　　“瑜姑姑，快来陪我放烟花呀。”

　　屋内，琬瑜正想让杨柳去给自己的汤婆子换水，随后她便听见素馨在院中唤她。婉瑜轻推开房门，一阵寒风灌进来冻的她身子一颤。

　　“小姐还是不要出去了，今夜怪冷的。”杨柳走到琬瑜跟前想要关上门，琬瑜制止了她道：“这外头这么热闹，我也想出去凑个乐子。”

　　“那婢子去给小姐取披肩来。”言罢，杨柳又摸了摸琬瑜手中的汤婆子，只听她又道：“这汤婆子都不暖了，小姐也不提醒婢子要去换水。”

　　琬瑜笑了笑，把汤婆子给杨柳道：“刚才是想让你给我换水来着，素馨那孩子一叫我便忘了。”

　　杨柳把汤婆子拿去换了热水，随后重新放回到琬瑜手上叮嘱道：“小姐不要在外头待久了，外头风大。”

　　“知道了，知道了。”琬瑜温顺的应着。

　　她拖着厚重的披肩跨过门槛走到院中，忽然看见一束火光蹭的一下从院中飞向夜空 ，随后火光绽放无数光点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姑姑。”素馨见了她，一蹦一跳的向她挥了挥手，琬瑜笑吟吟的走到素馨身边，素馨拉着她的手撒娇道：“我要姑姑抱。”

　　琬瑜将手中的汤婆子放在院中的矮凳上，伸手将她抱了起来，琬淑见状，对素馨道：“别总是粘着你姑姑把她累着了，快下来。”

　　“我不。”素馨嘟着嘴，搂紧了琬瑜的脖子。

　　琬瑜笑着抚了抚素馨的背，对琬淑道：“我不累。”

　　“就是因为你老惯着她，她才喜欢黏你。”琬淑道：“都快四岁的人了，哪有老让人抱的？”

　　“即便是四岁也还是小孩子呢。”琬瑜道。

　　“瑜姑姑，姑父在看着你呢。”琬瑜和琬淑正说着话，素馨突然放开了搂住琬瑜的手向琬瑜身后的方向指去。

　　琬瑜转身望去见刘璟昭正站在屋檐下朝自己看来，她下意识的颔首避开与他对视。

　　“祖父也来了。”素馨又道。

　　琬瑜将头抬了起来，不知是什么时候自己的父亲已经站在了丈夫身边，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祖父。”

　　素馨挣扎着要从琬瑜身上下来，琬瑜顺了她的意，她便跑到李老爷跟前一把抱住了李老爷的腿。

　　李老爷笑着“哎哟”了一声，把琬瑜抱在怀中道：“小素馨又长大了，祖父都老了快抱不动咯。”

　　“祖父才没有老。”说着，素馨在李老爷的脸上亲了一下。

　　琬淑看着女儿，无奈笑道：“她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见着大人就爱撒娇，平日里跟别家孩子在一块玩就跟个土霸王似的。”

　　“你说随了谁？还不都随了你。”琬瑜笑说：“小时候你总是最讨喜的一个，素馨也是。”

　　“哪里是随了我，这分明是随了你。”琬淑道：“前几日，知礼带着逸儿来家里做客，素馨打哭了人家还硬说人家逸儿是自己摔倒了疼哭的，偏生逸儿刚学会走路还不会说话，只得任由素馨这丫头胡说。我本想罚一罚她，她就立刻哭着去找爹爹和祖父祖母去了。”

　　“我小时候可不会哭着去找大人。”琬瑜道：“每次都是你哭着去找我爹娘说我如何欺负你来着。”

　　“可你是当真欺负我。”琬淑故作委屈的道。

　　琬瑜指了指琬淑，眯着双眼道：“就是这幅模样，惹得我爹娘没少教训我。”

　　“谁叫你欺负我呢。”琬淑道。

　　琬瑜噘着嘴，不满的从矮凳上拿起自己的汤婆子转身想要回房，却见刘璟昭正向自己走来。

　　“爷。”琬瑜恭敬的喊了了一声，低着头速速离去。

　　莫约是亥时时分，素馨终于玩累了，喃喃着要回屋睡觉，众人也就各自散了。

　　琬瑜过后独自坐在床沿上，便听见有人推门而入。

　　她以为是刘璟昭进来了，忙的埋着头不敢东张西望。

　　“小姐，姑爷说老爷想找他下盘棋，让小姐先睡。”

　　琬瑜抬起头见是杨柳，心中松了一口气，微笑道：“好，我知道了。”

　　杨柳将手中的汤婆子塞入棉被，说道：“小姐早些睡吧，夜里若是汤婆子冷了唤婢子一声即可，婢子就在外边。”

　　“嗯。”琬瑜应道。

　　杨柳替琬瑜掀开了被子待琬瑜躺平后在将被子重新盖上，掖好棉被后杨柳正想将灯吹灭，琬瑜忙道：“别灭灯，太暗了我不敢睡。”

　　“是。”杨柳言罢，便将门推开走了出去。

　　屋外的玉兰花树下，刘璟昭透过未合拢的窗户看着她合目躺在床上。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直至确定了她已熟睡之后才缓步走至门前。

　　“姑爷。”杨柳低声唤了他一声，随后将房门轻推开来。

　　刘璟昭迈步跨过门槛，轻步走到床前将手探入棉被摸索出了一个已经变得冰凉的汤婆子。

　　他将手中的汤婆子放在桌上，随后又将手探入棉被探一探她双脚的温度。此刻她的双脚已经冰凉，他用双手捂住她的双脚。待到她双脚温暖时，他才将双手收回，坐在床沿上静静的看着睡梦中的人儿。

　　此夜非常的静，静得他听到了琬瑜均匀的呼吸声。他不自觉的轻抚着她冰凉的脸，随后在她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也许是正在睡梦中的人儿了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她皱着眉头身子也蜷缩了起来。

　　他见她这般，便有些不高兴了。他不喜欢她这般对待自己，他不想让她畏惧他，可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转变她对自己的印象。

　　从前，他是厌恶她不错。那时候的她总是对自己穷追不舍，如同一副狗皮膏药般粘着自己，怎么赶也赶不走。她还总是无端端的惹是生非，闹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宁。她嫉妒，又霸道，他的两个通房丫头如今只剩下兰芝一个，另一个长得标致的早已被她卖给了人牙子……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变了。她开始躲着他，不关心他，甚至不理会他！她不会在意他是否留宿青楼，更不会在意他时常唤兰芝来伺候自己，把自己全然当做一个陌生人。

　　刘璟昭注视了琬瑜许久，随后脱下外衣，熄了灯，掀开棉被躺在她身畔。

　　正在睡梦中的琬瑜忽然感觉到有一股寒意从被子外钻了进来。她哆嗦了一下，之后却被某人抱在怀里。她不知那人是谁，只是觉得他的怀中好暖，好暖。

　　翌日，琬瑜起床的时候床边已经冰冷，但她知道昨夜他一定睡在了她的身旁。

　　此时天已经亮了，她急急忙忙的穿衣洗漱后才跑去向爹娘请安辞别。

　　当她到达正厅之时刘璟昭已经在那了，他见了自己只是温和的笑问：“起来了？”

　　琬瑜点了点头走进正厅坐下，只听母亲训斥道：“大过年的就这般懒懒散散，如此怎么为人长媳？”

　　琬瑜没吭声，李太太正想说她几句便被李老爷制止道：“大过年的，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啊。”

　　“她都多大了，哪还是孩子？”李太太瞪了一眼琬瑜道：“从小到大没有一点是叫人省心的。”

　　李老爷看了一眼李太太，对璟昭和琬瑜和蔼的道：“一转眼太阳都升起来了，你们早些回去吧。”

　　“哎，爹。”言罢，婉瑜和璟昭都站了起来，一同出了正厅。

　　门前，马车早已备好，璟昭和婉瑜踏出李府后却见萧嬗跨着大步从府中走出来向璟昭作揖道：“真是对不住，刚才孩子闹着不肯起床所以出来晚了，妹夫莫要见怪。”

　　璟昭回了一揖，“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见不见怪的？兄长不必送我和婉瑜了，先进去吧。”

　　“你们路上小心。”萧嬗又道。

　　婉瑜点了点头，正想上马车，璟昭便已伸出手搀住了她的胳膊。婉瑜不太习惯他碰自己，于是便将自己的胳膊往里收了收。刘璟昭见她如此，忽然搂住了她的腰，将她一下子抱到了马车上。

　　随后，他自己也上了马车，对站在府邸面前的萧嬗一笑后便命赶车的小厮启程。

　　小厮听后立即扬起马鞭，直对着马屁股抽了一下。

　　车轮子开始转动，婉瑜掀起帘幔朝萧嬗挥了挥手。萧嬗见婉瑜在与自己告别便也朝着她挥了挥手。

　　渐渐地，马车驶过了李府，婉瑜将帘幔放了下来端坐在璟昭身边。

　　不知不觉中，刘府已经到了。两人从车上下来，便见着一位少妇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孩子在刘府门前走了好几个来回。

　　“知礼。”婉瑜对那少妇道：“你怎么抱着逸儿站在门口？”

　　“哥哥，嫂子。”少妇拍着孩子的背，见了婉瑜便开始抱怨道：“这臭小子，硬是要看这府邸门口的大灯笼，我一抱他进屋他便直哭。”

　　婉瑜笑了笑，对知礼道：“那还不简单，你让张斌把灯笼拆下来挂在屋里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在岳母大人府中我可不敢胡来。”语落，婉瑜才看见张斌的人影儿，他一面从府中走出来一面对璟昭拱手道：“大哥过年好啊。”

　　璟昭刚想作揖回敬，张斌便又将视线转移至婉瑜身上，对她嘿嘿笑道：“倾国倾城美丽动人的婉瑜嫂子也过年好啊。”

　　婉瑜咳了一声，斜眼瞪了一下张斌。这张斌和婉瑜是幼时的玩伴，二人甚是熟悉，是一块长大的。因为张府与李府只隔着一道墙，二人日日相见感情也深。

　　刘知礼是刘家的长女，和璟昌是同母一胞，也就是说这知礼既是婉瑜的小姑也是她的表妹。

　　“哥哥和嫂子刚从嫂子娘家回来？”知礼问道。

　　刘璟昭“嗯”了一声，随后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吃过午饭再回去。”知礼道。

　　她正说着话，怀中的逸儿忽然哭了起来，知礼摸了摸逸儿的裤子才发现裤子已经湿透了。

　　“逸儿怎么了？”张斌有些慌张，立即伸出手想要从知礼怀中把他抱过来。

　　“尿裤子了。”知礼说着，便抱着逸儿去换裤子。

　　婉瑜和璟昭突然想起来他们二人还未见过太太，便直接往太太屋里去了。

　　当婉瑜和璟昭到太太屋里时恰巧秀姨娘也来了，此刻她正与刘太太聊天，见了婉瑜和璟昭后便向太太道：“大爷和大奶奶回来了，妾身便不打搅太太了。”

　　于是，便退了下去。

　　秀姨娘走后，琬瑜才真正放心了。倘若这两位婆婆都在场她当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们，自己若是对太太过于亲近了些又怕惹得姨娘和丈夫不悦，可太太毕竟是自己的小姨，琬瑜又该如何在小姨面前显得不拘束又在秀姨娘面前显得得体？

　　璟昭和琬瑜在太太屋中坐了一会儿，随后知礼便带着逸儿也来了，几个人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用过午饭，张斌和知礼便出发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