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墨（女尊）》玄型符号

3、3

　　贺六郎每日白天去给人种地，一整天才十文钱，能换半斤糙米，他在野地里挖些野菜用盐水阉了，每日只吃米粥和腌菜，而小小的惜乔，只能喝些米汤，墨谪来之后原本每日两餐的他为了能给墨谪省出一些，只能改成每日一餐。
　　乔的生活是及其精致的，每天都有三个机器人专门为他准备各色饭食，如果他知道用他的名字取名的小家伙每日只能喝些米汤，白天被爹爹扔在家里没有人照顾……墨谪能想象他滑稽的神情。
　　墨谪照顾了几天小惜乔，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这个小村子里一切自成一体，女人们似乎只是在家里等着男人们奉养，整日无所事事，有些志气的如水清莲梦想着以后能考个秀才、举人，当个官人。没了伴生体，没了机器人，墨谪尚且不如一个古人。
　　墨谪学着贺六郎的样子给他煮了粥，哄着小惜乔睡下，才听到贺六郎沉重的步伐。他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直到天黑，每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干农活。据说，这也只是在农忙的时候，等到了冬天，不能耕种，他都还不知道如何生存。
　　“谢谢，”贺六郎见墨谪煮的粥微微有些惊讶，也许是太饿了，他没顾上别的，先往嘴里塞了一些粥和菜，咽了下去才继续说：“明日还是等我回来做吧，你帮我照顾惜乔已经感激不尽。不知道你家乡如何，我们这里的女人连抱一抱男孩子都是不肯的。”
　　“明天一早，我同你一起去吧。”墨谪咀嚼着粗糙无味的粥，开始有点想念肉食。
　　“你？”贺六郎惊讶。
　　墨谪点头，“能多赚一文钱也是好的，我不能总白吃白喝。”
　　贺六郎好像没有听懂墨谪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嘴唇抬起了一个弧度，姑且算作那是笑吧，“哪有女人干这种活儿的，墨姑娘，村里到了年纪却嫁不出的男人多着呢，墨姑娘一表人才，想要多少没有？你挑几个留下，到时自有他们供养着你，也就不必跟着我们受苦了。”
　　墨谪一怔，还从没听过可以这样解决生计问题，不过，让她随便找几个男人一起过，她无法接受。
　　“何必那么麻烦，我将你留下如何？”墨谪笑道。这话倒也不是一时兴起，贺六郎的气质少见的与她相合，话不多，勤劳朴实，肯为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他的长相又那样生动，如果是在那个世界墨谪一定主动与他在一起，可这里不同，一旦在一起恐怕就要承诺一生，墨谪，无法那么快的转变思想，去理解两个人要如何永远在一起。
　　当然，那个“永远”对墨谪而言其实十分短暂，三四十年罢了。
　　“墨姑娘说笑了。”贺六郎先是一怔，然后苦笑了一下，最后有些木讷的回答道，“我这一生不敢再作他想。”
　　除非皇亲贵胄，否则一个被休弃的男人在这个世界是不可能再嫁人的。国法不允，道德上就更不行，在这里一男不事二主，无论因何没有了妻主都不能再嫁，某种意义上就只有死路一条。如贺六郎这般，还带着一个前（妻）主的孩子，没有奇迹的话一生都不可能再嫁，其实，他也谈不上什么一生，如此境遇，能活到哪一日也不好说。
　　墨谪当时只一厢情愿的以为，他有他的原因，毕竟，她们相识还不足七日。
　　晚上，墨谪抱着小惜乔睡床，她实在不忍让这么小的孩子睡在桌子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月色中，贺六郎看着墨谪，用一种很温柔的目光，月光映在他身上，让他显得更加清瘦虚弱。男女有别，每晚临睡时他都有意无意的躲避着墨谪，不肯看她也不希望她看他，而今天不同，他不那么避讳了。
　　“墨姑娘甚是与众不同。”贺六郎幽幽说道。
　　“哪里不同？”墨谪反问。
　　“自我被休弃，所有人都避我如蛇蝎，唯有墨姑娘仍如寻常男子一般对我，不，比寻常男子更……”贺六郎似乎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汇来形容，继续说道：“以前在家时，我娘从不关心我们兄弟几人，只把大姐放在眼里，就连爹爹们也不在意我们的死活，十四个兄弟，长到嫁人时只剩了八个。我们兄弟几个长相还不错，我娘为了钱把我们兄弟都嫁给了有钱人家为侍，除了二哥和九弟，几家都是出了名的恶女，三哥更是，嫁过去当晚就被凌虐致死，那家人给了我娘五十两银子做赔偿，我娘欢天喜地的领了，还问剩下的几个有没有能入她的眼的。我嫁给储媛后……”他顿了顿，神色黯淡，又继续说：“我是家里最没有能耐的夫侍，外事上无权无势还要攀附妻主，内事上身子也不漂亮，不能讨妻主欢心，妻主对我，非打即骂。对其他人……他们也不过是供养她的玩具罢了。玩够了，便休弃掉，就如同猫狗，是死是活都不会关心。而墨姑娘不同，你，对惜乔、对我，都与其他女人都不同。”
　　自然不同，墨谪心想，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又岂能相同。
　　不过，墨谪也很少见像他这么温柔的男人。乔也很温柔，墨谪心里微痛，又想起了乔。不知为何，贺六郎总是能让她想起乔。
　　也难怪会对他有异样的好感。

　　第二天天不亮墨谪同贺六郎一起出发，墨谪用破布缝了一个能把惜乔背在背上的小袋子，起初贺六郎不同意，但墨谪坚持着带着惜乔来。
　　贺六郎带墨谪走向一户人家，院里有不少人说话的声音，大户人家都分前后院，前院狭窄是这些工人聚集休息的地方，后院才是主人住的。然而贺六郎却不进去，只等在门外。
　　大家对贺六郎视而不见，只有个中年男人过来与他打招呼，还在墨谪身上打量一番，也道了声早。这人身形高大，容貌俊朗，一看就是个豪爽之人，却……不知为何，墨谪总觉得他并非农民。
　　一会儿，一群男人从门外出来，看见墨谪十分诧异，“咦？怎的有个女人来？”
　　其中一人走向墨谪，问道：“姑娘，可是有事找家母？”这个人身穿长衫，皮肤白净，颇有些儒雅气质，在十几个农夫中如同鹤立鸡群。
　　墨谪摇头，说道：“我想来谋个差事，不知可有适合我的？”
　　“谋差事？”
　　“她能干什么？”
　　“她就是贺六郎救的那个女人？脸蛋儿真漂亮，看着都舒服，把我小叔子给她倒是不错。”
　　“被贺六郎下了什么迷药，那背上的不是贺六郎的小崽子么？”
　　男人们窃窃私语，墨谪也只能隐约听见一些。
　　“这位姑娘，我家实在没有适合姑娘的活计，这……”那人有些为难，很显然他从没雇佣过女人。
　　“跟他们一样就行，不是说人手还不够吗？只是我要带着这孩子，你可以少给些钱。”
　　男人们一片哗然，有那么一段时间连小声低语都没有了。
　　“这……”领头的男人却更为难了，“姑娘身为女子，岂能与男人一起做这等差事？”
　　“我做的不会比他们少，你也只当多雇了一个人就是。”墨谪继续说，他佣人无非是做农活，只要做的不差是男是女与有什么关系？
　　“可……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我这长工里还有没出嫁的汉子，你在这只怕多有不便。”男人有些为难。
　　被如此拒绝，其实墨谪早已生了退意，毕竟在那个时代大多都是与机器人打交道，对它们而言是就是是非就是非，无需更多口舌，墨谪也从不会游说别人，只是看到身边瘦削的贺六郎，墨谪还是决定再试试，“我只与贺六郎一起，如何？”
　　那男人咬咬牙，说道：“既然姑娘坚持，水毅也不敢不应，工钱每日比男人多十文，相信有女人流过汗水的田地到了秋收时也能大吉大利。只是，如此并非长久之计，家姐的提议，还请姑娘好好考虑。”
　　“你是，水清莲的弟弟？”难怪觉得他有点面熟，这几天水清莲来看过墨谪两次，见她无意在此娶夫，也不再提这事儿，倒是教了她不少生活常识。
　　水清莲这人不讨厌，据说她并她家兄弟十二人都是读书识字的人，这在村里非常少见。难怪这男子的气质也与众不同。
　　水清莲家的田地非常大，一眼望不到边，其他男人都远远地凑在一起干活儿，只有墨谪和贺六郎被留在东面靠河处。
　　“是我连累了你？你教会我怎么做，去跟他们一起吧。”墨谪说。她倒是很享受这绿意盎然的景色，配上蔚蓝的天，飞过的鸟，是再复杂的图像也比不了的。
　　贺六郎无奈的摇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穿了一身与他的气质并不相符的棕色短打，上面已经满是补丁，露着一对小麦色的胳膊，却能隐隐看到里面阳光晒不到的地方白皙细嫩，许是太瘦，胳膊上都不见凸起的肌肉，纤细非常，“他们不愿意离我太近，怕沾上了晦气。如此也好，我一人清净。”
　　墨谪无话可说，只好继续干活，农活比我想象的累，从出生就几乎没干过活儿的我适应的也不如我想象的快，一上午二人的劳作还不如贺六郎平日里一个人完成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