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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卷 小一负一 ...

  •   翌日

      天色近白,不知为何已了无困意。未晞睁眼寻了衣服,想了一想今日的行程安排。

      不过想来想去,竟然只想起了一件事来――把丸子送回去。

      “丸子?”像是一时意识到要事一般,她翻身抚了抚枕边,以为会捞到一个软软的肉丸子。当经此试探,竟然了无身影。

      她猛然起了,环顾四周,换了几声‘丸子’。

      没人回应。

      几乎顷刻间,不详占据了她的整个脑门,想着,它既然已经感受过乱跑的下场,势必不会再次扑向火坑。

      很可能,被那只狐狸带走了。

      她凭着气息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在这灵柩山上寻求那丸子的身影。妖气在仙界委实算个稀奇的东西,即便那丸子妖气微弱,但在凉尤的映衬之下,应该会很容易暴露。

      但相反的,也极有可能被凉尤的什么高深的法术所掩盖,是以她的能力所无法触及的高度。

      想到这一层,她脚步没来由的癫了几步。深吸了口气,她又自己盘稳。

      兰花的影子倒影在棕色的房屋面上,花影珊珊晃动,经风而扶,似要争破黑影,化作利爪划破这座木屋。

      她正欲唤来祥云前往天通山,却被眼前的景象所惊,驻足了脚步。

      眼前人青玄色的长衣,墨发迎风,如同流苏般从他的两肩搭下。两者相互衬托,迎合出飘飘逸逸的意境。微风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暗浪般上涌。

      “南顾。”未晞目光凛冽,一双眼目若寒潭,水波摇曳。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她一声点破,“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今日应该是南顾出行入仙大典的日子。”

      妖怪的皮囊虽是多变,但那双眼睛却不会骗人。更何况,眼前人的特征已经暴露她的身份。比如此人并不平行的两肩,又比如她看人的神情。

      被剑刺过的疼痛所导致的左肩下凹以及,青丘狐族特有的媚眼看人。

      “其实这并不是个揭穿的好时机。”眼前的南顾一时变回女子模样,长裙飘飘,韵味十足。

      “所以?”她睨了凉尤一眼,凝眸将她打探了半晌,觉得此人的伪装术单单从外貌上来看还是比较高超的,“你将那丸子如何处置了?”

      “丸子?”她撇开未晞灼灼的目光,“什么丸子。”

      “对我撒谎是没用的。”未晞起步,顷刻间出现在凉尤的身前,抬腿,踢向脸部。

      落空了。

      “想偷袭我?”凉尤轻松躲过,着地的一瞬,语带嘲讽,眼中无波无浪。

      反应很快,她躲过了。

      未晞想,刚好,她的灵术聚集时间也已经完毕。

      整个身子悬在半空,她弯腰借助起跳的弹力,改变灵力的使出方向,向凉尤的侧面攻去。

      这套动作是为了制服舞廿而自主研发出来的,不过经未晞一想,这辈子应该用不到舞廿身上了。

      白色的丝带系在腰间,从半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在显现过一段袅娜的身段的同时,未晞也借此平稳落地 。

      可惜的是,即便打中,似乎也没什么用处可言。凉尤承受完她的一击,眉头却只是微微一蹙,全然没个什么痛苦的反应。

      未晞叹气,这简直比没打到她更让人觉得失望,或者说,更加突显自己的无能。

      “你把那丸子藏在哪了?我尊敬的凉尤娘娘。”未晞半眯缝着眼,目光如炬,这般凝视着凉尤。

      一身浅紫的装束,将她的媚态衬的很足。

      凉尤回望她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示意不会开口。

      “看来我们很难再沟通的下去。”未晞摇了摇头,在方才的凝视中,她不动声色的向这一带的边察行司使了道灵心术,若他们行动的快的话,应该很快就会赶到。

      “想去那丸子所在的地方吗?”凉尤笑着,眉眼间的阴郁似乎暴露了她此刻的真正想法。几乎没来由的,让未晞感到一丝畏惧。

      凉尤悠悠的向她走近,直至到了她耳边,变为了一副半老徐娘,三十而至的妇人模样。

      这才是她本该拥有的一副皮囊。

      说罢,凉尤瞬步转移到未晞面前,神情肃然,骤然伸手将她的颈项束紧,阻止了她下一句话语的出世。

      化为一团青烟消逝在明朗的天际,两人一同不见了身影。

      片刻后。

      “方才是这地方的人在求助?”

      “是这里没错啊。”

      “可是,这片区域没有神仙的气息。”

      ――看到星星了吗?很美吧,那是你认为的星辰所该拥有的模样。

      ――你觉得你还有所留恋。

      ――是那个妖怪吗?

      ――不,那是个连妖怪都谈不上的东西。

      ――想要目睹一遍它是如何痛苦的死去的吗?哦,这好像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这么干了,这么说的话,你应该适应了吧。

      ――就像看着你所认为的星辰,坠落。

      是血。

      未晞剥开脸上滚烫的血液,一滴一滴,尚还留有鲜活的气息。她蹙着眉,仿佛已经联想到某些东西。

      她不敢抬头。

      “你害怕吗?”凉尤见她这副模样,伸手提起她的头发,见到她这副神志恍惚,血气尽散的样子,竟不免开始嗤笑,“你方才那股气势呢?”

      一团被血色染尽的生命。

      凉尤伸手,接住还在滴落下渗的血珠,一颗一颗好似血泪一般的,沉寂在这片血腥之中。

      她看着未晞,嘴角抬笑。站起身来,捧着血液的双手从未晞的头顶散开。

      血液流进她的眼睛和嘴里。

      “好像又是一个为你而死去的东西呢。”凉尤将几乎干涸的丸子扔进未晞的怀里,望着周遭被冰雪所覆盖的无边境地,很像未晞梦中的场景。

      她害怕无边无际的荒漠,害怕冰雪,害怕死亡。就像这个时候,她凉尤所为她做出的一切。

      狂风从远处刮来,未晞被弃置于这片雪地之下。白雪被殷红的血液侵染,绣出的两朵彼岸花,在绝境中散发着妖冶又致命的气息。

      冰雪混沌,朝暮不分。花叶糜烂,枯骨还生。

      她半个身子沉寂在雪地之中,下渗的速度加快,她即将被这冰雪所吞噬。天际开始飘雪,落在她白皙的指尖上,沉淀在她惨白的面色上,转身又消融的不见踪影。

      她选择闭眼。

      就像一条将死的蛆虫。

      妖界·数千年前

      传闻妖界有一种妖怪,由其他妖的强大意志而产生。

      五万年前

      “母后,庭外的梨花开始落下了。”

      “我看见了。”她看着这颗已近枯萎的梨花,“兴许这将会是它今年的最后一季花期,钰儿同母后一同赏花可好?”

      南钰略微向梨花的地方瞧了一瞧,拿起玉桌上的一本经书,“夫子昨日布下的功课还未完成。”

      他在拒绝。

      “不知为何,平日一向准时的夫子,今日竟到了午时还未赶到。”

      “钰儿,今日母后留你一日休息。”她两手抚摸着他的头,见他依然将目光打在经书上,不禁半揶揄道:“夫子今日请了假,不会授课,母后特赦,你的功课可以留在明日再做。”

      他似乎没有一点开玩笑的兴致。

      “钰儿。”

      “恩。”

      “这是它的最后一季花期了。”

      南钰转身,终于将目光转向她。合上经书,几近呆滞的看着她。

      “钰儿只是在预习明日的功课。”

      妇人看了两眼南钰,又绝望的看了自己两眼,如同一汪死水,她知道此刻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再掀起什么波澜。

      “钰儿,你也已经三百年没有出去过了。”

      南钰看着她,反问了句:“那三百年前我出去是为了什么呢?”

      她愣了愣,“只是离开殿门,这需要问为什么吗?”

      “是啊,父君总是会问我为什么的。”他转身,又看了梨花两眼,仿佛觉得没趣一般,暗暗打了两个哈欠。

      她仿若已经能够看着南钰身外一层密闭狭小的结界,无影无踪却又坚不可破。

      虑了虑,她终于妥协般的说道:“还有两个时辰便到了晚膳时辰,我去给你做糖醋鱼。”

      “母后。”

      妇人一时颇为惊讶,也为他终于有了丝活力而欣然,她满怀笑意的转身。

      “听闻父君纳了一位凡间女子为妾,这可为真的?”

      她的神情一时僵在原处。

      “谁将这事告诉你的?”想着他不会说实话,又瞥见门外侍女打探的神情,一时明了。

      “你不要想太多。”妇人抚了抚他的额头,她再次尽力染尽祥和的笑容,问道:“饿了吗?”

      不想他继续扯开话题,“母后,今晚父君会来此处晚膳么?”

      而这句话如同揭开她内心的一道伤口,叫嚣着不知名的痛楚。“他不会来,近日不会。”

      随即陷入长久的沉默。

      “钰儿,母后今日也想教你一道术法。”妇人只好换一副笑颜来,拍拍他的头,“法术很简单,无需耗费你过多时日,类似于,分身罢。”

      “分身术我于两年前已经学过了。”

      “那便当做练习好了。”她出了房门,“近日的鱼不是很新鲜,你也将就一些。”

      语毕,妇人捏着双手,浅浅唤了一声:“钰儿,过来。”

      “我将这术式的术语告诉你,你要好生听着。”

      钰儿凑过身子,竖着耳朵旁听着。

      是一句很好记住的术语。

      “母后有些不适,你将我扶到床沿上。”

      “钰儿,鱼我已经给你做好了。你记得趁热吃。”

      “若日后你父君带着那个凡间女子来见你,你也别怪,尽量放宽心些。若实在是不行,也万不能当面顶撞,她毕竟算是你的姨娘。”

      “钰儿,鱼好吃么?”

      南钰放下碗筷,始终冷静的看着自己的母后。

      妇人只是笑。

      她开始大笑。

      良久,她似乎平静下来了。

      “钰儿,愿意听母后啰嗦几句么?”

      他被她今日怪异的情绪所惊,不免的开始注意她苍白的面色和素薄的衣着。

      在想通事情之前,他静静坐在她的身前,听她将想说的话说完。

      “梨花还是开在加蓝山上要美一些,我知道娘没有教过你什么,而我所说可能同你平日学到的并不一样。但你要记住,时间是罪。”

      “钰儿,过来,给我一口水喝。”

      “钰儿,无论你今后的夫子,又或是你父君教你些什么,一定不要忘记你在一开始所做出的选择。”

      性本善?

      也许罢。

      她笑,扶在他头上的手臂垂下。

      六百年后

      “殿下,今日过节,帝君欣悦如这般,竟赐予你一个出城的机遇,可有想到去何处赏景?”

      “不想。”

      “哦,那殿下可想出去走一走,今几年妖界的变化有些大了。”

      “变化?”他神色平淡,看着眼前新来的侍卫,注意到他眼角过于刻意挤出的笑意,不禁有些不悦,“那就麻烦你将其中大到四季烟色,小到街巷整治的变化都细细说给我听?”

      “不,不是。”侍卫不再言语,瞧他脸色,只问了句:“殿下今日可想吃些什么?今年海妖王获领江海霸主地位,特意供奉甚多海味,不知殿下可想一试?”

      “鱼?”

      侍卫点头。

      直到此话一处,他面上再未保留什么神情,只余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波澜,“你退下吧。”

      平淡的语调,让他几乎没有察觉到死亡的来袭。

      有一种妖,作为意志而生,注入灵力而活。

      “你是谁,怎会跑到我的房间里来的?”

      “你是妖怪吗?”

      “你会说话?”

      “你能常伴我左右吗?”

      这种妖怪,原本就是不存在的。

      它由逝者强大夙愿获得重生,依附灵根,去其记忆,化作玩偶。

      “南顾。”

      听见丸子的叫唤,南顾回头。

      “梨树真的没有再开过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算是个亲妈。。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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