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2、定亲 ...
-
阳临宫的香炉里点着上好的安神香,袅袅冉冉地与宫殿里温暖的空气糅成一团。
然而四下伺候的宫人们却连大气都不敢喘,喏喏地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极力掩饰自己的存在感。
赵王晏怀倚坐在最上首的王座上,手揉着额角不说话。
陛下不说话,那旁人也就不敢说话。
李公公低着头瞟了一眼地上跪着却同样沉默的少年,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试探着开口问道:“陛下,要不还是先让王爷起来说话?”
“起来?”帝王的唇轻轻抿出一丝冷诮的讥笑,眉宇间是压都压不住的怒气:“你问问他自己,他做了那些事,敢不敢起来说话?”
晏怀站起身,气得背着手在案几后面走来走去:“玷污人家清清白白未出阁的小姐!哪里还有半分君子的模样!”
李公公顺着他的话赔笑:“陛下别动气,王爷今日不也正经八本地来向陛下请旨了不是?”
晏怀的目光不露痕迹地撇过来,李公公立刻会意,露出一副惴惴的模样:“陛下,奴才这儿倒是有个想法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晏怀背着身子,声音中依旧含着怒气:“讲。”
“之前四公子坠了崖,不是说多亏了那位温小姐一路照顾,”李公公低着头,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宫室中间跪着的少年,低声说道:“奴才想着,也许是那会子温小姐早早就做好了打算……”
晏怀似乎是才想起来还有这个可能,猛地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李公公则是万分恭谨地拱了拱手,埋下头去不说话了。
于是晏怀似乎是平息了些怒火,深吸一口气对着晏雪溶道:“寡人也想,美貌的女子你从小到大也见过不知多少了,怎么这个神神秘秘的温浅予就能让你神魂颠倒的,想来确实……”
“没有这回事。”赵王的话说到了一半,晏雪溶就十分平静地开口打断了他,“从来就没有李公公说的那些事,从头到尾,都只是儿臣孟浪,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俯下身深深地一拜道:“父王怎么责罚儿臣,儿臣也都认了,只求责罚之后,父王能准了儿臣所求。”
晏怀不知是因为被打断了话,还是因为晏雪溶的这番话,当下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方砚台就狠狠地砸向了他。
晏雪溶躲也未曾躲一下,一声闷响之后,少年光洁的额头上就泛出了红色的血迹。
那只砚台上还乘着方才赵王批阅奏折时用的墨汁,此时一半染在衣服上,一半泼在了脸上,和蜿蜒而下的鲜血混在一起,显得万分狼狈。
晏雪溶状似不察,仍旧是平静着一张脸磕头拜倒:“父王气也气过了,罚也罚过了,儿臣就当是父王已经准了儿臣的婚事,叩谢圣恩。”
晏怀看着他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皱了皱眉,到底是将眼底的疼惜归于冷漠,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疲惫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出去吧,回府里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顺便也养养伤,这个月不用上朝了。”
顿了顿才撑着额头接着说:“你的婚事,寡人会让宗正去安排。”
在场的众人皆是心里一惊,四公子才刚刚复起,到如今也不到三个月,前些日子好不容易隐隐地压了五公子一点儿,依着陛下的意思,怕不是又要贬下去?
反看四公子本人竟还是送了一口气的模样,莫不是这位殿下不知道一个月不能插手朝政是多么棘手的一件事?
看不透。
主子们的事实在是太让人看不透了。
——
温浅予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她睁开眼睛时看到头上精致的雕花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流采正在一边收拾着什么东西,看到她醒了连忙走了过来:“姑娘睡了一天了,终于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浅予咳了一声,清了清干哑的嗓子:“我没事,不过是饿了一天,”她想起那个夕阳下温和的少年,赶紧问道:“雪溶呢?他怎么样了?”
流采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还从何说起,最后她的目光只能落到手里还攥着的一张小纸条上。
温浅予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攥着些什么,想来就是方才在收拾的东西,流采将那张字条递给她。
“触怒君心,暂停朝政”
字条里只寥寥写了这一句话。
流采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是大人昨夜里刚刚派人传来的消息,但是姑娘你也不用太担心,四公子不过是不能上朝了而已,一切俸禄待遇还是不变的,何况还有大人帮着,应该是没事的。”
“我爹呢?我要见他”温浅予看完了字条,抬起头却是这么一句话。
“这个时辰了,侯爷应该已经去上朝了,等他回来应该也会过来看你的。”
于是温浅予就不说话了,草草地梳洗了一下就靠在美人榻上出神。
流采觉得她是在发呆,却不知道她想了很多事情。
李瞻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晏雪泷也算是元气大伤,可就在晏雪溶应该春风得意之时,又与赵王闹出了不愉快,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能让赵王气到直接让人退府反省?
齐不维在这件事里又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她之前虽然弄不清他具体有什么目的,却以为好歹暂时他是想帮着晏雪溶的,如今却有些看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
若不是齐不维做的,难不成晏雪泷的手已经能伸的这么长了?
她越想越觉得糊涂,时间倒是过得挺快,流采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温如小姐过来看您了,要不要见她?”
温浅予回过神来,心烦意乱间刚想开口回绝,转念琢磨了一下温如这个时候过来的目的,还是点点头:“既然是长姐亲自过来,那就让她进来吧。”
她有一大堆的事不明白前因后果,在温子安下朝之前,也许她能从温如这儿知道很多东西。
温如的面容依旧是端方冷傲的,就算是前天刚刚亲自设计抓到了她的错处,此时也很难从她的脸上看出类似尴尬或是闪躲的神情,甚至连幸灾乐祸都没有。
温浅予在屏风后头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在不动声色这一点上,她确实自愧不如。
“长姐安好。”温浅予由流采扶着,微微一俯身就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温如难得地没有挑理,只是皱了皱眉头,端起茶杯说道:“你若是当真心悦四殿下,还当早早与母亲说才是,咱们靖安候府也好有个准备。”
当日临江王殿下径直进了温家宗祠将人带走的事情不是小事,温如知道自然不奇怪,温浅予却了解她这时候过来,自然不会只是为了说这几句废话,便也不接话,静静地等她说下去。
“……也不至于四殿下如今为了这样一桩婚事闹得如此不愉快,甚至到了退府反省的地步。”温如的声音四平八稳,继续往下说。
温浅予却猛地抬头:“你说什么?他是为了我才被罚的?”
她这话说得就像是早就知道了晏雪溶被罚的事,温如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却以为不过是口误,嘴角勾勒起几分讽刺:“怎么?你不知道?四殿下对你情真意切,不惜忤逆陛下舍掉如今的大好局面,你倒是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不楚,当真是令人心寒。”
温浅予没空理会她的阴阳怪气,紧紧地盯着她,咬着牙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如被她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哼了一声:“如今颖都城里谁都知道,四殿下是因为调戏未出阁的贵女而惹怒了陛下,只是我看着……究竟是谁不知廉耻,还是两说。”
她站起身:“不过是父亲昨天叮嘱我要来看看你,如今我人也来了,旁的可就不归我管了,闹出这么大一桩丑闻,你好自为之。”
温浅予呆坐在椅子上,连她走出门去也恍若不查,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要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