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魔王同居的日子》拾肆乔

28、弟弟

　　顾锦仰头，滴了滴眼药水，闭上眼睛，让药水充分润湿眼球后，再睁开。

　　她抬手摸了摸一直挑个不停的左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在这方面有点迷信，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当老板喊他去办公室时这种预感达到了顶峰。

　　老板是个五十几岁的中年人，体型微胖，穿着标准的西装三件套，脸上带着乐呵呵的笑容，看起来从容随和。

　　他看顾锦来，从办公椅上起身和她一同坐在了沙发上，并亲自到了杯茶，递给了顾锦。

　　顾锦迟疑了下，接过，到了谢。

　　“这茶叶是张主编的珍藏，我特意让她分了我点，你觉得怎么样？”

　　顾锦闻言喝了一口，茶香扑鼻，入口绵延，滋味鲜醇，确实是好茶。

　　她抬起头，对老板笑了笑：“我对茶一窍不通，但既然是主编的宝贝，那肯定是好东西。”

　　老板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说，笑容不变，端起手中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你这人就是太谦虚了。前几年你不是还写过关于茶叶的专访。”

　　顾锦哑然，有种被当众戳穿的窘迫感。

　　老板也不在说话，只面带笑容地继续品茶。

　　顾锦有点坐立不安。老板虽然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但是内里的弯弯道道多着呢。而顾锦最怕的就是和这类人接触。

　　“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选择速战速决。

　　可老板怕是看准了她这点，依旧没有说话，把自己杯中的水填满后，才慢悠悠地开口。

　　“你觉得张主编这人怎么样？”

　　顾锦怔住了，一时间猜不透他想要什么回答。

　　老板又开口，依旧是那种悠闲的口吻：“这些年你们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也清楚你们各自的能力。”

　　他顿了顿之后又说：“张主编虽然不差，但以顾锦你的才华能力，就当一个编辑确实是埋没了你。我也直接跟你说了，张主编的父亲是我多年好友，在杂志社困难的时候也亏有他的入股投资，才得以支撑下去。于情于理，这主编位置她都坐得上。所以……”

　　老板说道这的时候，故意停顿了下，他盯着顾锦，想从她的神情中猜测她此刻的心思。

　　可回望他的是一双坦荡的眸子，像一汪清泉，无波无澜。

　　“所以我会给你升到副主编的位置，但是你放心，你的薪资待遇和主编是一样的。”

　　这个倒是完全超出了顾锦的预料，最初的惊讶过后，她平静的看着老板点了点头。

　　没人会拒绝升职加薪，她现在是真的很缺钱。况且，这本就是她应得的。

　　老板看顾锦答应，接连就召开会议宣布这一事项。

　　霁月特别高兴，一直蹿腾着要顾锦请客。顾锦只能点点头，约有时间。

　　但不知为何，她对这件事实在是高兴不起来，想到开会时主编反常的风平浪静，反而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左眼还在跳，扰得她心烦意乱，想找个人倾诉下，微信联系人从头翻到尾，最后点开某个头像，盯着对话框看了许久，字打了又删删了又写，最终只憋出一句。

　　“我左眼眺了一天了。”

　　那人过了很久还没回复。

　　顾锦趁着写稿喝水的空隙，瞄了好几眼。

　　很久之后，对话框才闪烁起来。顾锦赶忙放下手头事情，点开。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左凶右吉。两种说法，挑个你喜欢的。”

　　顾锦撇撇嘴，又回道：“我还想晚上买个彩票呢。”

　　这次回的消息到挺快。

　　“那就买，中了抱你大腿跟你混。”

　　“大哥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是甘心当小白脸的人吗？”顾锦假装气愤。

　　“我是！”

　　那人承认的干净利落，这反倒让顾锦不好调侃了。

　　看顾锦久久不回复，那人又发来了一句。

　　“况且我现在吃你的住你的，干这行也算得心应手。到时候继续包养我喲，富婆！”

　　顾锦噗得一声笑了出来。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顾锦看都没有，顺手接通了。

　　“姐姐。”

　　清澈干净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久违的称呼让顾锦一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嗯。”她轻轻应着，双眸半阖，手指在桌上漫无目的地摸索。

　　这么多年，她还是不习惯这个称呼。

　　“我来C市了！”男孩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嗯？”

　　“C市近期有个全国大学生机器人大赛，导师带我们来见见世面。”

　　“哦……”

　　“本来我不在名额当中的，但是看到今年的地点在C市，一想到姐姐你也在这，我就立刻求着导师带我过来了。”电话里的青年，声音郎朗，话尾带笑，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蓬勃朝气，像个小太阳般感染着身边人。

　　可顾锦却总是被这如火的热情灼得手足无措。

　　“那……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

　　“好呀！”青年一口答应了。

　　“嗯。”

　　两人沉默下来。

　　顾锦不知该说什么了，手指烦躁地挤压着纸张边缘，她也知道自己过于冷淡了，也不是对谁有意见，可她总学不会该怎么面对这个突然闯进她生命里喊着她姐姐的青年。

　　“姐姐你住的地方没换吧，老妈让我带了点东西给你。”

　　“嗯，还在那。”顾锦过了会才问：“什么东西。”

　　“嘻嘻。”青年没有解答，只说：“你猜嘛，我待会给你送去。”

　　顾锦对他所说的东西没太多想法，她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算着也差不多了，随口说句：“行，正好我也快下班了。”

　　青年一口答应。

　　挂完电话，顾锦看着手机，总觉得有件重大的事情被自己忘记了。

　　下班乘地铁回家，进入小区门走到自家楼下，突然顾锦一跺脚，她想起来了。

　　乔亦荀！

　　她跟乔亦荀住在一起的事情绝对不能给第三人知道！

　　顾锦真想坐着时光机掐死几个小时前的自己，怎么会答应让他来自己家，就应该约在外面见面。顾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想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首先乔亦荀这几天加班得要很晚才能回来，她可以带着弟弟去外面吃一顿，然后把他送回住所，自己再回家。神不知鬼不觉。

　　顾锦一步步上楼，一边想着细节，越想越绝得这方法可行，只要他们两人不碰面，事情就好办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两人碰面了，只要和乔亦荀对好口径，两人碰面地点不在她家。她就都能圆过去，照样不会有外人知道。

　　到达所在楼层，门外没有看到熟悉的青年，顾锦喜出望外。

　　看来人还没来，那自己就可以直接在小区外面截住他。

　　顾锦从包里拿出手机和钥匙，左手拨打那人的电话，右手插锁开门。

　　一开门，顾锦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乔亦荀和她弟坐在沙发上，一起偏头看向门口的顾锦。

　　“……”

　　“……”

　　“……”

　　三人面面相觑。

　　“咔。”

　　顾锦把门关上了。

　　蹲下身，抱着头，她现在只想当只鸵鸟。

　　过了会，她听到了两声咚咚敲门声，接着，有人从屋里拉开了防盗门。

　　“起来面对现实了。”

　　顾锦抬头瞪着乔亦荀。

　　乔亦荀双手抱胸依靠在门边，挡住屋内探究的视线。

　　“你怎么在家？”顾锦问的咬牙切齿。

　　“项目结束了，休息半天”乔亦荀回答得简洁意赅，他眉头蹙起，嘴角也没有平时的上扬，反而微微下拉，似乎也在为此事苦恼。

　　“啊啊啊，我妈一定会杀了我的！” 顾锦抓狂急得开始乱抓头发，她突然抬头继续瞪着乔亦荀：“你有没有把我们欠债的事情说出去？”

　　乔亦荀重重叹了一口气：“没有。他才来，我领他进门刚坐下，你就回来了。”

　　“你什么都没说？”

　　“我什么都没说。”

　　顾锦想了一下：“那……如果我说你是来我家打扫的保洁，你觉得他会信吗？”

　　“如果你一进门就这样说，而不是立马逃避现实把自己关在门外的话。大概有百分之0.2的概率会信吧。”

　　“我恨你！”

　　“我也恨你。”乔亦荀回得顺口。

　　顾锦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疑惑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姐姐？”

　　青年声音清亮好听，可对顾锦而言仿佛是一道催命符，催着她尽早步入刑场。

　　“怎么办？怎么办？”顾锦欲哭无泪。

　　乔亦荀还是皱着眉，那好看的薄唇张了张，似乎是犹豫着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他只是伸出手拉顾锦站起来，为她整理下被弄得有些杂乱的秀发。

　　“我也不知道，见机行事吧。”

　　顾锦乖乖站着让他理头发。

　　“行，那进去后你别说话，都听我的。”顾锦想了想又说：“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我家人知道我们欠债的事情。”

　　“知道了，你不想他们担心嘛。”

　　顾锦和乔亦荀走近屋内，迎面而来的就一声清脆的呼唤。

　　青年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他面容姣好，有双明亮的眼睛，一头利落清爽的短发，即使穿着最平常的白T恤和牛仔裤，在人群中也是让人瞩目的存在。青年看到顾锦的那一瞬间就立刻露出笑来，笑容明亮亮的，带着年轻人独有的活力与朝气，肆意盎然。

　　顾锦也被带着笑了起来，与青年纯粹的喜悦不同，那笑容未传到眼角眉梢，里面藏着太多的局促不安。

　　“你来得还挺快。”

　　“和你打完电话我就来啦。”

　　“嗯……”又是一声无营养的应答，顾锦纠结地搓着衣角。她转头向身后的乔亦荀介绍：“我弟——温泽。”

　　乔亦荀对着温泽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顾锦又转回头看着温泽，指了指身后的乔亦荀：“他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乔亦荀，前段时间刚回国。”

　　温泽朝乔亦荀挥挥手热情道：“你好呀。”

　　“他……是我朋友。”顿了顿，顾锦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接着小声说：“他今天就是来给我送点东西。”

　　余光瞥到乔亦荀，发现自己说完后，他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挫败的无力感。

　　顾锦刚想思考这是为什么，那清脆的声音又响起，这次还带了点疑惑的味道。

　　“穿着睡衣？”

　　顾锦震惊回头，她这时才迟钝地发现乔亦荀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穿的是那件深蓝色烫银暗纹的睡袍。

　　顾锦又开始瞪乔亦荀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

　　这次乔亦荀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我下午在补觉，谁会知道你这么没有眼力见儿，想出这么弱智的解释。

　　两人眼神交战。空中一阵噼里啪啦带着火花加闪电。

　　“噗！”看着两人这样情形，温泽忍不住笑出来。

　　战斗被打断，顾锦转头不解地看着温泽，顺便多眨了两下刚才瞪着的干涩的眸子。

　　“姐姐你不用这样。”温泽还是在笑。

　　顾锦越来越不懂温泽眼里那种戏谑的神情，直到她听到那后半句。

　　“我不会告诉老妈你谈男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