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前传》怃念

9、三、螳臂当车（2）

　　身体不堪重击，脚步飘忽踉跄，塔尔只觉用尽全力爬起来的自己仿如风中摇曳翩飞的细软垂枝，只消一点点外力便可将之随意牵引。
　　对面的人纤尘不染，风度依旧，就连往日笔挺的军装也没有因先前不留情的击打多出一丝褶皱。目光永远不变的清冷淡漠，刺人耳膜的痛呼他充“耳”不闻，就好像面对的只是个没有感觉没有情绪的机器人。
　　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恼火。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到了脸部，不用摸也觉得出滚烫的热度，只是不知是方才挨的那一拳有了反应还是单纯被气的。
　　更炽热的温度来自双目，恶狠狠瞪着硙应的目光简直被处于崩溃边缘的塔尔灌注了焚毁一切的怒火，只可惜这灼人“火焰”在碰触到那具机械身体的刹那，便被其上自带的寒意轻易消解了。

　　“啊——”
　　塔尔不是硙应的对手，除了第一次，硙应都是让她先出的招。但这一回，塔尔忽然不再像盲眼飞蛾般站起来就往他那儿乱撞了，两人默然对立良久都不见有动静，他以为她是要放弃。
　　激她的话刚准备出口，那抹灰黄色的狼狈身影却突然发力，一个弹跳纵跃，直扑他身体而来，一看便知是先伤己再伤人的招式。他原本能轻松挡住，可一个向来娇弱差劲的人倏地这么不管不顾，这么不要命，惊讶也好，疑虑也罢，他难免有了些迟疑。
　　抵挡的招式刚挥出，塔尔已到了他身上，一口死死咬在他的左肩，即使结结实实受了他那一下也没有松口，反而因为疼痛牙上又加了几分力。
　　左肩的触感数据一阵一阵传入他脑中——异物顶入感一次比一次强，局部所受压强急速上升。腰部背部陆续传来无规律的不同力度撞击，数据一波波迅速更新，他也渐渐懒得去分辨她的拳究竟落到了他身上什么位置。
　　握拳的手停在半空：对同类而言，这，也算得上一记杀招了吧——置之死地而后生，将自己迫入绝境，又于死局中辟出一道生机。如果有意识地拿捏好力道往要害击，这样贴身的缠斗，如果不是特别厉害的对手，想要一击毙命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对手是他。
　　皮肤的韧性很好，利刃都划不破的材质，自然不用担心被塔尔隔着军服的牙齿咬破；身上钢筋铁骨，以她的打法，先受不了的肯定是她自己。
　　看她发泄地这么痛快，他突然有些不想动手拉开她了，不让她把情绪宣泄出来，之后几天免不了时时看到她那张敢怒不敢言的幽怨小脸，他也不自在。

　　一鼓作气的后果，便是气力全无。塔尔无力地松开固定在硙应身上并承了自己大半重量的牙，顺着他仍旧挺拔的身体软软滑下，瘫坐到地上。
　　“这种招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万一遇到高手，就是送死。”硙应退开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做训练总结，“在有头的人种中，击打头部致死的概率是击打其他身体部位致死率的数十倍；没有头的人种，一般身体上颜色奇异的部位就是他们的致命点。”
　　塔尔喘了会儿气，一脸茫然地抬头看硙应……
　　“所以，一旦用到这招，你的目标就是那些致命处，其他无关痛痒的地方用不着白费力气。”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的致命点……”塔尔垂眼嘀咕。
　　硙应整理着难得有些皱起的军服，自然地选择性忽略：“还有，尽量使用背后袭击，像你刚才那样，别说够不够速度在对手挡住你之前近身，就算近了身，你的致命点也完全暴露了，你有多大自信在那种情况下击杀对手？”
　　“我……”
　　军服的整理进行到左肩处：“另外，换一种固定方式，不是所有对手的身体……都那么好下口的。”
　　“呃……”塔尔顺着他的动作看清了黑色军服上突兀的深色——那滩还未来得及干掉的口水。偷偷瞄了眼硙应的脸色——有些嫌弃，忍下了；有些尴尬，被表情不丰富的脸遮住了；眉毛跳了又跳，到底没有皱起来。一张别扭的没有表情的俊脸，落在塔尔眼里，很是精彩。

　　“硙应老师，还打吗？”塔尔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这会儿气都没喘匀，整个人还软趴趴瘫在地上呢，嘴里却已开始促狭地“挑衅”了。
　　“不了。”硙应最后整了整领子，“把我刚才说的都记住。”一转眼又变回了冷面少将。
　　“哦。”这个时间，看样子应该不会有别的训练了。塔尔欢喜地盘算着一会儿要去木恪那儿挑些什么东西吃，面上不动声色。
　　“去吃晚饭吧，一个小时后在沙漠等我。”
　　“什么？！”塔尔撑着手臂就要起来，结果高估了自己剩余的体力，刚抬起来的屁股重重砸回地上，好在训练场的地面不是岩石。
　　“有问题？”
　　“有！刚才不是训练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去？”
　　“我说过，耐力训练一天只要一次？”硙应俯身对上她万分不情愿的眼神，“昨天的话看来还是没有好好听。”
　　“我……”塔尔眼看着他直起身潇洒地向外走去，嘴角抽了半天终于暴躁地朝他吼了出来：“你都不要吃喝玩乐的吗？！”为什么大晚上的还要来折磨我！
　　那身影竟然有反应了，停步、转身，审视般望着她。塔尔有些讨厌自己这样好的目力了，隔这么远还是能把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平添了不知多少不自在。
　　“吃喝，不需要；玩乐，没兴趣。作为你的教习老师，我认为玩乐与生理需求之外的吃喝你也不需要。”等她慢慢瞪大了眼睛，他又道，“我记得，你挺喜欢去沙漠里赏星的。”
　　“我？”塔尔呆了几秒才想起他说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事……赏你个头！
　　“一个小时很快，你抓紧。”说完便转身离开，唯留下塔尔在他诡异的逻辑中凌乱……

　　塔尔从来不知道有哪个37天会像刚过去的37天那么难熬。
　　每日睁眼便是茫茫无尽的沙漠，毒辣肆虐的炽翼光与迅疾强劲的铁拳；每晚闭眼，都是对这看不到头的魔鬼训练的深深绝望，绝望到她甚至想过要去向罗勒服软……好在当她耐力训练跑到123分钟，格斗训练在硙应手下坚持了十分钟还站得稳的时候，他终于放过了她。

　　“塔塔，才三十多天没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曼晞抓着塔尔的手，一个劲地凑近她的脸，似要仔细观察。
　　塔尔每天早出晚归，每次回来都累得倒头就睡，二人虽住相邻的两间房，但正式训练开始后便没再见过。
　　如今的塔尔也算今非昔比了，至少和曼晞的抗衡之力肯定是有了。她躲开那个这三十多天养得容光焕发的人，换了个能由她控制距离的角度伸过脸去：“是呀，要不你亲一口，听说被人亲过的脸气色会更好。”
　　“你还真是不害臊！”曼晞松开她的手，微红着双颊推开塔尔快靠到她嘴上的脸。
　　“哎，听说你最近被硙应少将特殊训练了？都教了些什么？我入营仪式的时候见过他，长得特别帅，你可真有艳福！”曼晞没害羞一会儿，便又八卦兮兮地凑回塔尔耳边，一阵挤眉弄眼，仿佛要催她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塔尔摆着副硙应惯用的冷漠表情，抬手在她白嫩的脸上轻拍了拍，手感太好，忍不住又捏了把：“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我有福的……”
　　曼晞伸着的指头在塔尔脸上身上比来比去，竟然真想找出证据来，看得塔尔哭笑不得。
　　“哎，听说曼金上将也特别帅，你这春光满面的样子，该不会是……”塔尔一把握住曼晞仍旧移来移去的手指，忍不住调侃回去。
　　“啊，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
　　“哦？你们？”
　　“不是啊……”曼晞一脸快哭了的表情。哥哥让她保密她俩的关系她肯定要听话，而相比塔尔，她才是真正不谙世事的单纯乖乖女，这种时候自然纠结又尴尬，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塔尔傻傻瞧着被自己两句话急哭的好友，有些回不过味来：我刚才说什么了……
　　“好了好了，我逗你呢，我连曼金的正脸都没瞧过哪里知道帅不帅。”旁边人的表情自然了些，“不过他到底帅不帅啊？”眉毛又皱了起来……
　　“唉，算了。还记得咱们结营前的训练吗？”曼晞点头，塔尔继续，“就那个，加强版，训了整整37天。”
　　“啊……”
　　“我还有福不？不死就万幸了。”塔尔翻翻眼皮，凉凉地说。
　　“那，还得训多久？”听着听着，曼晞白嫩嫩的脸纠成了一团，看起来似乎比塔尔还委屈。
　　“结束了，不然你怎么可能碰到我。对了……”
　　“什么？”
　　“算了，你的训练过程没有参考性……”塔尔这时才注意到曼晞的衣服——一身淡蓝的小礼服裙，“你要去参加聚会？”
　　“是啊，这里隔几天就会有场派对的，不分军衔都能参加，都撮合好几对情侣了！”
　　“啊……”没有信息处理器，没空与人接触，原来自己已经与大家脱节这么多了……
　　“要一起去吗，可以认识好多朋友！”曼晞看她满面惆怅，适时地发出邀请。
　　“呵呵呵，不要，我每天都被往死里剥削体力，哪还有力气去玩儿，你去吧去吧，把我那份也玩回来，我去养精蓄锐了。”
　　塔尔挥挥手，“赶走”曼晞，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才扶着墙慢慢走回房间。
　　没力气玩可真是句发自肺腑的感慨，就刚才站那么一会儿，两条腿就又有些发软了。硙应最近十天的训练都是将她逼到身体极限才喊停的，站立聊天，算透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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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文之前雄心壮志，觉得自己努点力可以一天一更；写了一章信心满满，觉得以后两天一更绝对没问题；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捂脸哭】我怎么知道大四会有那么多鸡肋的事儿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