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山居岁月 ...
-
正是腐草为萤的季节，连绵不断的蝉声止不住地从窗外泻进来，填满了这个过分寂寥的二层小楼。
“铃—”清脆的电话铃声蓦地响起，穿透了整个庭院。
“咚咚咚”细密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千叶理惠脚步急促地跑下楼梯，接起电话。
“莫西莫西。”
“理惠，是我啊。”话筒传过来的音色有些失真，小栗直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是直子呐，怎么了吗？突然打电话过来。”理惠忽觉恍惚，自打假期以来，自己和她也有一阵子没见了。
酷暑难耐，喧闹的东京市里更是如此，炎热的天气直让人提不起劲来，本该人声杂沓的街道现下也格外空旷。
“你最近有空吗？”
“近日倒是很空闲。”实际上是相当空闲，每日除了逗弄Ciri多说些话，也找不到什么别的乐趣了。
“太好了！”小栗的声音有些兴奋。
“前几天我在南方县城舅舅打电话过来，说是家里开的旅馆新装修了，邀请我过去住一阵子，还叫我带上朋友一起过去。”
“虽说是个小县城，但隔山傍水的，倒是个夏日消暑的好地方。”
“理惠你有空的话就和我一起过去住上几天吧！”
隔着话筒，理惠都能想象出小栗兴致勃勃的模样。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舅舅了，他不是还要招待客人？”
就算是小栗的舅舅，但是无缘无故地打扰到别人还是不太好。
“没关系的啦。”小栗洒然一笑，解释道。
“这种时候那地方没什么客人，房间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我们过去添点人气。”
“再说舅舅和舅母也都是热情好客的人，我们放心去就好了。”
“那真是太感谢你的邀请了。”理惠应下了邀请。
“就这样说定了。”小栗忙不迭地说道。
“说起来，东京的夏天还真是有些难以消受。”
建筑林立的城市地区，比起土壤来说更容易吸热的泊油路和水泥路，再加是上人口密集的繁华之地，东京的盛夏反而比严冬更难渡过一些。
“就是啊，你不知道…”已经在东京挨过了好几个夏季的小栗对此深有体会。
最后，这通电话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放下了有些发烫的话筒，理惠又被窗外密密的蝉声吸引了注意。
六月末声而九月式微，现在怕是它们最热闹的时候了。
朱夏晴朗的午后，千叶和小栗乘上了通往南方小县城的火车。
明亮的车窗外，景物不断流动着，高高低低的楼房，略带疲容的旅客。渐渐地，急速的火车将东京的喧嚣抛在了身后。
“大概要在车上呆上三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达地方。”小栗坐在旁边解释道。
“我们过去的时候刚好是傍晚。”
“直子经常去那边吗？”
“唔，小时候去过一两次，具体的情形现在也记不大清楚了。”小栗捂着脑袋努力回忆。
“只记得县城后面有一片青山，夏夜的时候还能看见大片的萤火虫，捉上几只放在白布袋里可以亮上好几个晚上哩。”
陷入了童年回忆里的小栗直子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喜悦，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怀念。
坐在旁边的千叶理惠就这样静静倾听。
看来直子有着幸福的童年回忆。
午后静谧的阳光悄悄打在坐在窗前的两个少女身上，空气中只浮动着小栗的轻声低语。
窗外流动着的青山绿得正是时候，点点白胡枝子花点缀其中，清新的绿与淡雅的白映衬得宜。
能够有人相伴，旅途的时光也就不会寂寞。
火车穿过长长的隧道，从北面爬上县界的山，重重叠叠的山峦之间，辽阔的原野一览无余。
暮色悄然降临，远处的峡谷开始模糊了起来，淡淡的晚霞为山谷披上了彩衣，轮廓倒是分明的。
天际的夕阳像是半生不熟的蛋黄，两旁的云霞呈现出微妙的粉色。
现在看见的夕阳比东京的更美一些。
这个想法蓦地浮现在理惠的脑海里。
“夕阳快落下了。”小栗呆呆地看着天边，橙色的光给她可爱的脸庞添了几分柔美之色。
遇见这么美的景色，世人都会想感叹一番吧。
理惠侧耳倾听。
“这种时候，就该吃炸虾啊。”小栗说着还咽了下口水。
刚刚浮现的感伤情怀顿时消失殆尽，理惠哑然失笑。
“炸虾没有，饭团可以吗？”她转头看向栗发少女。
“诶—，理惠你还带了食物来吗？”小栗惊喜地问道。
“你想的真周到啊。”
这下哪还有刚才的失意样子，理惠无奈地摇摇头，从包里掏出一个保温盒。
打开蓝色的便当盒，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两排饭团，青色的海苔包裹着白米饭，不知加了什么食材，饭团周身浮现鲜红点点，恰似雪上红梅，煞是好看。
“好漂亮！”小栗真心赞叹。
轻轻拿了一个饭团，咬上一口，应该是用了保温盒的缘故，饭团到现在都是热乎的。
“太幸福了。”在火车上还能吃上一点热的食物，实在是件幸福的事。
“红色的这个是什么？”酸酸的，合着饭团里的米饭肉松，清爽可口。
“我放了点话梅下去。”理惠也拿起了一个饭团，细细咀嚼。
“原来话梅还可以这样用。”小栗觉得很是惊奇，那不是上课无聊的时候含一颗在嘴里解闷的东西嘛。
吃过晚饭，时间就不再那么难捱了。
列车上适时地响起提醒“下一站即将到达，请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就到了吗，时间过得还真快。”小栗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的，她踮着脚从架子上拿起行李。
没过多久，火车就晃咚晃咚停了下来。
提着行李，理惠和小栗下了火车，这一站只有三三两两个旅客下了车，月台上更是人烟稀少。
刚踏上月台没多久，耳边就传来一道呼喊“直子——”
一对站在站台前的中年夫妇向他们打招呼。
“舅舅，舅母。”
“怎么亲自过来接了？太麻烦你们了，我们能找过去的。”小栗拉着理惠走向了那对中年夫妇。
“哎呀，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今天也没有客人。”一身藏青色地花唐草花纹，挽着简单发髻的妇人笑眯眯地回应。
“这位是你的朋友吗？长得还真是俊俏。”妇人注意到了站在小栗身旁的理惠。
“理惠是我很要好的朋友哦。”小栗说笑着挽上了理惠的手。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千叶理惠。”理惠也有礼地打了声招呼。
同样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笑着朝她们点点头，“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回家吧。”
小栗的舅舅姓桑原，在这个南方小县城里经营着一个小旅馆，夫妻两人都是热忱情切的性子，因此旅馆的生意倒也过得下去。
一路上，桑原夫妇都对她们嘘寒问暖，很是关切。
小栗和理惠也都耐心地一一回答了。
路边的田野上栽满了芒草，夏令时分，上面开满了淡黄色的花朵，有微风吹过，纤细的杆子闪着细碎的暖光轻轻摇晃。
虽是暮景，却并不给人悲凉之感。
在陌生的地方，能遇上这么亲切的人，真是给人家般的温暖。
桑原夫妇的旅馆是日式的房子，门还是老式的推拉门，二楼小格子窗前挂有一块古老的招牌，上面的旧金字镌刻着岁月的痕迹。
桑原夫人带她们走上木质的楼梯，来到二楼的一间屋子。屋子是标准的四叠半大小，睡下两个人绰绰有余，老式的障子门的纸是新糊过的，柔软的纸张清新干净，在和煦的斜阳下染上了层层暮色。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们准备点食物。”
“舅母，不用的，我们在路上已经吃过了。”小栗止住了桑原夫人的动作。
“健一呢？怎么没见他。”
“那孩子一天到晚都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今天说是去同学家玩了，打电话回来告诉我们要在那里住上一天。”桑原夫人笑着叹了口气，语气却是宠溺的。
和她们寒暄了几句后，桑原夫人就下楼去了。
将自己的行李和床铺整理好后，已经是晚上了，外头稀稀拉拉地亮起了几盏路灯。
“舅母，我们出去逛逛。”和桑原夫人打过招呼后，小栗就拉着理惠走出了旅馆。
“知道了，你们自己要小心些。”身后传来了桑原夫人的应声。
夜晚的县城除去了一天的燥热，风是暖的，带着夏夜独有的宁静，仔细的话还可以听见田埂边的密密蛙声。
“我记得那边有一个湖，每到夜晚湖边都会聚起一大片的萤火虫，可好看了！”小栗兴冲冲地指认着。
穿过阴凉茂密的小树林，矿野的月光静静地照亮前路。
“就快到了。”小栗紧紧地拉着理惠的手，拨开一片灌木丛，“你看。”
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理惠睁大了眼睛。
只见面前出现了一片明亮如大镜的湖面，上面飞满了闪着绿光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就像盛满了星光。
“我就说这边有萤火虫！”小栗激动了起来。
“我回去拿些捕虫网来，捉些萤火虫挂起来，今晚肯定能有个好梦。”她提起脚步就想往回走。
“我和你一起去。”理惠叫住了她。
“没关系，我脚程快，很快就能回来。”小栗朝她挥挥手，奔跑的身影没一会就消失在树丛中。
被留下的理惠慢慢踱步到湖边，流丽的萤火照亮了夜空，草丛中，河面上都是星星点点的绿光。
有大片树木的荫蔽，山林间的风是微凉的，吹在身上带了冷意。
湖边的灌木丛深处，一个茶发小少年躺在其中，呼吸轻盈，似是被拂面寒风惊醒了，他紧闭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
少年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被那些东西追到这里以后，本想坐下来休息一会，没想到就睡着了。
清醒了些后，他这才注意到四周已是漆黑一片了，糟了！他心底升起一阵恐慌，这么晚回去，又得给人家添麻烦了。
急急忙忙地起身，拨开灌木丛，却在湖边看到一个穿着黑发白衣的人，从纤细看身影应该是个女子。
听到动静，白衣女子回头，在周围的荧光之下，面容清晰可见。
少女秀美的容貌在萤火的映衬下更显美丽，绿光照亮了她精致的眉眼，更添几分诡谲之色。
小少年张大了嘴巴，下意识惊呼“妖怪啊！”
理惠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灌木丛中突然冒出的小孩大叫了一声就奔跑了起来，脚步跌跌撞撞。
在树木的沙沙声中，“嘭”的一下，前面传来巨大的撞击声。
孩子的惊呼声还飘散在空气里，理惠忍不住在心底问Ciri“我是人没错吧？”
为什么你自己也怀疑了起来啊喂。
“从生理结构上来讲，你是。”
听到Ciri的回答，她放下了心，循着声响前进。
也许是周围光线昏暗的缘故，被吓到了的茶发少年没跑出去多久就撞到了一颗大树。
“好疼”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撑着树干就想爬起来。
“你没事吧？”
突然传来一道人声，他急忙向后退去“别缠着我，走开—”声音有些颤抖。
看着眼前个子不高的少年不断挥动着瘦弱的手臂驱赶着空气，理惠觉得有些好笑，还是个孩子呢，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我是人哦，不信你摸摸看。”
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柔软的触感传来阵阵暖意。情绪激动的少年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抬起了头。
真的是人吗？
“理惠--”
“你在哪？”树林里传来了小栗的呼喊。
“我在这边。”理惠回应，又向刚刚遇到的小孩说道“朋友来找我了，我先过去一下。”
小孩只呆呆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理惠放开了他的手，去和小栗会和。
从树林里走出来的小栗直子手上拿着捕虫网，腰上还挂了几只布袋子，“你去哪了，怎么没在湖边看到你。”
“刚刚在那边看到了一个孩子。”理惠解释道。
“孩子？”
“是啊，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拉着小栗的手就想去找那个被吓到了的孩子。
结果走回大树底下，却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你说的孩子呢？”小栗四处张望。
“可能是先走了吧。”理惠喃喃回应。
就一会的功夫，那孩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人不禁怀疑刚刚那一场相遇不过是夜色萤火中的一场幻觉。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山居岁月
，还差 